他更在乎季如夜究竟是怎样的性格。
他当然不想让季如夜进门,这会使他无爱的婚姻雪上加霜,但他心知自己并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他也当然想过,或许有某些手段可以预防。
但看到柳霖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他做不来。柳霖固然输得一败涂地,但柳闻瑛也并没有胜利,这场闹剧里,没有一个男人是胜者,他们的下场仅仅源于女人的选择。
如果时风潜偏要选择季如夜,那他的一切抵抗都是螳臂当车。
他来时想得十分透彻,只要季如夜心思不坏,他就答应让季如夜进门。
可一切到了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做不到。
他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刚看到自己妻主第一眼,他不奢望时风潜能对他关怀备至,他只希望她作为自己的妻主,能为他刚刚经历的凶险鸣一声不平。
但没有,妻主的第一句话就是指责,是冷漠和责备的眼神,是寒冰般的语气,是疾言厉色地命令自己给季如夜道歉。
时风潜是他家的赘妻,他略一抬头,就能从时风潜身上找到他赠予的痕迹,价值不菲的首饰,最新款的衣服,象征巨大财力的手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远了看,时风潜在局里顺风顺水,看的是他们家的面子,时风潜的父亲每天在医院里插着管子烧钱,同样没有花费时风潜的一毫一厘。
没有谁的钱是风吹来的,时青也不想总是去烦家里。他自己积攒的小金库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阔绰耐花,但他觉得无所谓,如果金钱能买到时风潜万分之一颗真心,那他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可这一切在此刻看来就像一个笑话。他付出多少没人在意,真金白银砸下来还是显得一文不值,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就像舞台上的小丑,滑稽到令人发笑。
“给他道歉?”时青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心情张开口的,他想像当下的季如夜一样,一言不发就展现出惹人怜爱的无辜,但他仿佛做不到,他一开口就总是令人生厌:“除非我死了,时风潜,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如果你非要维护这个贱人,我立刻就叫医院停了你爸的药。”
季如夜从刚才开始就垂着眼,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说什么做什么,他对不起时青,他的低劣让他在时青面前抬不起头。
他不敢妄称无辜,一切从最开始就是为了钱,他犹豫过,知道自己可以拒绝,大不了丢一份工作,但他不想,他不想失去这份难得的工作,不想失去这个赚钱的机会。
意外的是,时风潜如此轻易就抓住了他的心,如今他退无可退,只能任凭自己成为一个可恨的插足者。
“没、没事……”他鼓起勇气抬头,低声劝道:“本来就是我太冲动了,和……和时先生没有关系。”
“你又来充什么好人?”时青回头怒目而视,片刻又触电般收回了视线,转而继续看向时风潜:“你是不是又觉得,是我欺负你的心肝宝贝了?”
“没错。”不等时风潜开口,时青就抬高了语调:“我就欺负他了,怎样?就算他进了家门,我也有权力欺负他,你敢娶,我就敢折磨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厉的耳光来得十分突然,时风潜甚至好像根本没收着力道,清脆的巴掌声将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更遑论炸在时青耳边的是怎样一道惊雷。
时青愣在了那里,疼痛都没来得及反应。
事实上,时风潜不是第一次对他动手了。被妻主气急了打上一两下,本没什么稀奇的,时青再要强,也知道家家都这样,时风潜已经算是脾气好的了,就连备受尊敬的柳闻瑛,胳膊上也有刺目的青痕,显然是他们这种家庭常用的家法棍子抽出来的。
至少时风潜还没动用过那东西,他甚至有时候会想,时风潜动手,她自己手不疼么?可想而知时风潜比那些女人好了成千上万倍。
但那都是私下里。
而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甚至其中还有季如夜这个情敌。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时青正要发作,却听见时风潜的声音终于传来:“正室不得因身份欺侮侧室,这是法律规定。”
法律确实有如此规定,可公序良俗显然与其相悖。
时青怒上心头,却又瞥见时风潜身后的柳霖在朝他打手势,叫他噤声。
这种时候不还嘴,不符合时青的性格,时风潜意识到这一点,便心领神会地回头看了一眼柳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瞧见的柳霖收了手,却被时风潜笑问道:“先生,你有事要和我爱人说?”
柳霖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对着时风潜摆了摆手。
“无妨,家夫让大家见笑了,你们男人说说话吧,我们还要工作。”说着,时风潜朝季如夜使了个眼色:“如夜,走了,我们先回所里。”
季如夜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时青,却发现柳霖早就挽住了时青的胳膊,对着季如夜微笑,仿佛是在叫他放心。
或许是同为男人的心有灵犀,季如夜有些明白了柳霖的意思,于是点头跟上了时风潜。
“时……”时青刚一开口,便被柳霖捂住了嘴巴。
“哎,我的祖宗,你少说两句吧。”柳霖非但没有被时青的眼刀吓到,反而笑嘻嘻地说:“女人在外都要面子的,你何必给自己找苦头吃?听我的,回去对她服个软,她自然疼你。”
“我学不来你们那些妖精做派,放开我,叫我去骂她个……”
“啧啧,要么说你这张嘴呢,我是一片真心为你好,你何苦把我也骂上?”虽说在抱怨,柳霖却仍是微微笑着按住躁动的时青:“哎呀,你听我说,你这脾气真像块爆炭,哪有男人的样子?”
“怎么?你像男人,你捞着什么好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青不留情面地讽刺着,柳霖倒也不恼:“祖宗,我也不是那没心没肺的人,你救了我,为我经历这种险事,我就让你过过嘴瘾也无所谓。但你也真是气昏了头了,满脑子都是那女人,倒不关心我能站起来了。”
听柳霖这么说,时青才反应过来,低头发现柳霖其实是拄着根树枝才能勉强站立,不禁气道:“你作死了,安心躺着去吧,又逞什么强?”
“这不是怕你吃亏?”柳霖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地笑:“刚才你像被那个男警察迷住了似的,见了人就扑上去叫哥哥,缠绵得跟新婚的小妻夫似的,哪看见你妻主过来扶我?”
“你眼瞎了?谁跟那个贱男人……”
“哎呦你别急——这不是重点。”柳霖拍拍时青的胳膊说道:“你妻主问我情况,我都和她说了,她刚才对你那样,是有她的道理的。”
“什么道理?”
“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不懂这个?”柳霖轻声嗔道:“这次绑我们来的,必然不是普通的流氓地痞,她们背后的人,行事是不择手段的。”
说着,柳霖明显也有些站不住,时青连忙将他扶去一边坐着,他缓了口气,才接着解释:“虽然我们现在被救了,到时候问话或是上庭,保不齐问到我们两个的关系,我是柳家的人,你带我出来,虽有缘故,实则还是拐逃柳家的财产,叫他们抓住这个咬上一口,就算你家有关系保你,也够你受的了。”
“刚才你妻主当着大家的面说那话,也是为了提醒在场的人,法律是不允许柳闻瑛这种行为的——这也算为你拐逃的罪名开脱,再有……”说到这里,柳霖顿了顿:“这我就是猜的了,你妻主未必真想委屈你,倒像是故意的,叫旁人看见你受委屈,路人眼里好显出你无辜来,对你也有利,大不了她做回恶人,反正女人的恶名,也不像男人这么难以洗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柳霖难得见时青安静下来,一时间四周便只剩下嗡鸣的警笛,时青就静静地盯着时风潜,直到那身影头也不回地钻进警车,反而是跟在她身后的季如夜顿了顿,悄悄地回头看他,又在接触到他的双目时,猛然像被烫着一样,匆匆收回了视线,逃也似的跟着钻进了车中。
“别看他。”时风潜转头对季如夜说道:“和他对上一眼,他就有撒不完的泼。”
季如夜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反而是前排开车的警员接过了话茬:“时姐,真羡慕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夫郎。”
时风潜瞥了她一眼,回道:“羡慕可以给你。”
那警员哈哈一笑,接着连忙摆手:“无福消受。”
“我们这么熟吗?”时风潜如是问道。
“不熟。”警员笑道:“或者说,您根本不认识我——但今天这份功立下来,局里谁还不认识您?”
时风潜对此不置可否,警员却继续叹息着感慨:“不过您真是艳福不浅。”
说着,警员意有所指地从后视镜中瞥了瞥季如夜,紧接着又调转了话锋:“这次中央派了人下来,专程给您庆功的。”
时风潜听着,眉头却越蹙越紧,那警员则犹自说道:“您猜怎么着?派来的是个男人——论理我不该说,但长得实在好看,名字也好听,花弈洛,过两天他要亲自给您授奖,可不又是一段艳遇么?”
“叫什么?”时风潜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车把。
“稀奇吧?花弈洛,怎么想的这个名字呢?中不中,洋不洋,倒是好听,也配他那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是谁?”时风潜反应过来,猛然意识到这个警员是故意与自己说这些话。
“我?”警员并不意外,笑眯眯地回道:“真荣幸,您这种大英雄,会问我这种小喽啰的名字——我叫花锦屏,是洛洛的下属,也算是他的妻主。”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时风潜没再轻易开口,但花锦屏却依然嘻嘻笑道:“我经常听洛洛提起你的名字,一直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才特意要来这个机会。”
“那你看到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时风潜没有走进花锦屏的圈套,而是选择对花弈洛的事闭口不谈。
“短短一面,哪能说清?这还得日后多相处,才好下定论。”花锦屏歪了歪头,笑道:“不过真是佩服您,洛洛脾气也不好,可谁叫我是赘妻?只好哄着,不像您,能这样软饭硬吃——刚才那一巴掌可真有女人气概,我倒想跟您讨教下,您这气魄是哪里来的?”
时风潜短暂地沉默片刻,最终绽开一个无可挑剔的笑颜:“天生的。”
闻言,花锦屏即刻大笑起来,甚至对着时风潜竖了个大拇指:“时姐,我服您,您是洛洛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日后我们常联系,会有合作机会的。”
“我和他称不上朋友。”时风潜终于将话撂在了那个她并不想回忆的人身上:“警校里的同学罢了,他现在到央局高就,我更不敢攀附,至于你我,同为人民办事,自然有合作机会。”
“您真会说话。”花锦屏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方向盘,话锋却转向了一旁沉默的季如夜:“季同志,洛洛听说你跟时姐的事,一直念叨着想见你呢。”
时风潜心下一沉,连忙转头看向季如夜,试图暗示对方不要中了花锦屏的套子。
然而季如夜只是垂着眼,没有看花锦屏,也没有任何回应,不卑不亢地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嘴角一丝不苟地抿着,周身展露出时风潜未曾见过的严肃来。
时风潜愣怔地望了一眼季如夜,随即安心地收回伸到一半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状,花锦屏的神情微微僵硬:“时姐,看来您的两位夫郎都是硬脾气呢。”
“我不是。”突兀的声音猛然传来,时风潜还没来得及反应,季如夜便一板一眼地答道:“我没有结婚。”
花锦屏摇摇头:“别担心,这是早晚的事,时姐不是那么没有担当的女人,洛洛常说,时姐最会关爱男人了。”
“他是你夫郎,还是你爸?”季如夜抬起眼,顺着车镜盯向花锦屏,目中带着冷硬的寒光:“为什么总是听他说?又为什么莫名其妙对我们说这些?”
“……”花锦屏的脸色霎时间有些挂不住,变得十分难看:“只是闲聊,你这什么态度?”
“我就是这个态度。”花锦屏话音刚落,季如夜立马呛了回去:“我不喜欢闲聊,而且你的话对我构成了骚扰,你可以不道歉,但请你立刻安静。”
看着花锦屏嘴唇发抖、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的样子,时风潜不禁扬起嘴角,目光戏谑地看向花锦屏:“花同志,看来你没怎么接触过我们刑事科的男警。”
花锦屏沉默良久,直到车子停靠在警局门口,她略舒了一口气,忽然又换上了那副狐狸似的笑面:“怎么没?时姐可别挖苦我了,我们家洛洛不就是刑事科出身?他也这脾气,我这不是想起自己在家受的那些委屈——苦不堪言啊。”
说着,她解开安全带,挤眉弄眼地朝后座的时风潜笑道:“不过看来,您是真喜欢这一挂的,好姐姐,待会儿见了洛洛,您可别打我的小报告。”
时风潜深深地望着花锦屏,嘴边的笑意也逐渐变得莫测,最终却只是拍了拍花锦屏的胳膊笑道:“这有什么好报告的,我和他又不熟,再说咱们这一路闲磕牙罢了,谁天天在局里念叨这点鸡毛蒜皮的家事。”
花锦屏会意地跟着笑起来,却在瞥见季如夜时又僵硬几分,默默在季如夜小豹子般的瞪视中下了车。
前脚花锦屏的车门关上,后脚时风潜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夜,你原来这么会呛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如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红一片,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态势,立刻悄然地软了下来。他没说话,只是有些难堪地绞了绞手指,似乎只在与时风潜相处时,他才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刚才的样子感到羞愧。
时风潜会如何看他?
他不知道,也不敢猜,只能慌忙地去拉车门把手,想要从这尴尬的境地中逃离,却冷不防被时风潜攥住了手腕。
时风潜的力道不大,季如夜只需要轻轻一动就能挣开,但他偏偏像被捏住了脖颈的小猫,动弹不得。
“干嘛对她那个态度?”时风潜有些好奇地问道,季如夜虽不是什么巧舌如簧、会讨人欢心的性子,在局里却也一向低调行事,不爱招惹是非。局中明里暗里对他开黄腔的人不在少数,他向来只当没有听到,冷冷地走到一边,从没像今天这般反应。
“我……”季如夜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然而他思索片刻,仍找不到过多的理由,只能放低了声音,如实说道:“我以为,您不喜欢她。”
时风潜微微愣怔,一时竟有些恍惚。
她似乎从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此时此刻,这个原因又是如此简单清晰、显而易见。
季如夜或许不懂她与花锦屏在博弈什么,但他知道花锦屏是她的对立,这对季如夜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他仿佛从未考虑过这样针对央局人员的后果,又或许他考虑了,却不愿做出妥协,只因为他敏锐地意识到时风潜个人的好恶,哪怕时风潜一言未发,他也似乎听见了时风潜悄然向花锦屏射出的鸣镝——而那鸣镝指向的地方,便是他要不顾一切去征战挞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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