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2 / 2)

但是,我又不敢。

父亲在人家手里,他们就是让我趴在地下学狗叫我也干。

唉,我还是赶紧准备红包吧。

这种情况又反复了两次,那扇把手附近的毛玻璃已经被摸的发黑的大门内每次出来的都是些神态超然、举止自若的人。

没有一个人的脸上带着电视里那种紧张、焦急、专注、崇高的职业表情。

他们现在的那种表情我倒很熟悉:就像是我们在大学时下了第四节课要去食堂,或者是去上一门老师从来不点名也不提问的选修课。(在医院待了一段以后,我就理解他们了,如果你天天面对生死,你也会那个样子的。)

这么虚惊了几次,我们也不再随便激动了。

我故意严肃地对母亲说,“妈,你看你,你管那个女生叫大夫,人家生气了吧?人家看着年轻是保养的好,说不定是大领导呢。你要是叫她院长,说不定她就告诉咱点情况了。”

我的本意是逗她轻松一下,省得她太过紧张。

母亲一听,懊悔地,“真的?你咋不早说?”

我赶快努力笑着说,“妈,没事的。我说笑话呢。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啊。”

母亲不那么紧张了,“把我吓的,我还以为真把人家得罪了呢!”

芳芳也陪着笑,“阿姨,你看尹航多坏呀,他小时候是不是就特调皮?”

母亲苍白的脸露出点笑意,“他小时候啊,简直皮的不行。有一回,他在家里点着个破乒乓球,要学“哪扎”。结果,一脚把火球踢到沙发下面去了。火苗子一下子就起来了。幸亏我看见了。不然非出大事儿不可……”

我妈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点,开始和芳芳谈些我小时候的丑事。

我心里对芳芳暗暗感激。

“……他连陌生人的东西也敢吃?”

“敢~!他过去拿了就吃。可吃了人家的东西吧,人家要抱他,他又不让。”

“咳,我有那么馋吗?照这个说法,我不从小就是个白吃?”

“你呀,就是个白痴。”芳芳笑着点了我脑袋一下。

我妈放松多了。

“唉,家属呢?”一个大嗓门骤然在我们身后响起。

仓惶起身,我的心又嘣嘣猛跳起来。

一个高高大大不像大夫像伙夫的胖子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手术服,兰口罩扣在下巴上,不耐烦地招呼道。

大夫真的来了。

我反而不敢问。

母亲神色惶然,“大夫,啥情况。”

“你们都是家属?”

我们赶紧点点头。

“手术做的很成功。再有十分钟就可以出来了。”

大伙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出血量太大,脑干也受到压迫……”我的耳朵开始轰鸣起来。

我妈插了一句,“病人,现在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

我立时恨不得抱住他的胖脸亲上两口。这小伙儿,太可爱了!

母亲马上就有了笑模样,“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芳芳随即在背后捅捅我。

我赶快从兜里摸出刚才已经准备好的“红包”,伸手往他身上塞。不等我靠近他。他使劲儿一挡我的手,险些把我手腕打断。嘿,拒绝腐败也不用这么粗暴吧。

“不过,你们还要有个心理准备。手术虽然成功了,但并不是没有危险。有可能成为植物人。出血量这么大,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手术就不用做了。”

我们一下子傻眼了。

我妈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夫,完全康复的可能性有多大?”

“很小!”

我心里一凉。

我妈好像反而看见了希望,“很小,那就是有了!”

大夫笑了,“是,有。希望,也不能说没有。不过。有些这种情况的病人,他们家属也有选择不做手术的。”

芳芳吃惊地问,“不作手术怎么办?”

大夫不吭声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回身从门内某个地方取了一块红红的,湿漉漉的,椰子壳状的东西,用戴着白色乳胶手套的两根手指捏着,朝我晃晃,“给,你们自己保存吧。”

“什么东西?”

“病人的头盖骨。”

我心里忽悠一下,不敢去接,“怎么怎么,取下来干吗?你你你们怎么不安回去?”

“必须得取下一块儿来,这是为了防止术后脑压过高,……”他又解释了一大套我半懂不动的东西。

我心里却一直在叫,天哪,头盖骨,我父亲头上的。

那椰子壳状的东西原来是我父亲的头盖骨。那红的、湿的的东西,原来是血,我父亲的血!

母亲默默地从提包里找出一个干净塑料袋子,小心地把它包好,轻轻地收进包里。

胖大夫进去了。

我们三个站在门口,谁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

又过了一会儿,胖大夫跟在一个瘦大夫后面出来了,“这是主刀的万主任。我姓辛,是病人的管床大夫。以后有什么问题,找我找他都可以。马上病人就推出来了,你们跟着一起到病房吧。我们俩马上就下班了。”

万主任和气地点点头。

我和我妈蜡黄着脸,堆着笑表示感谢。

芳芳又捅捅我的后背,我赶忙追上去,一手一个“红包”往他们兜里塞。

他们两个,一人揪住我一条胳膊,简直要把我拆开。

我看实在送不出去,只好说,“那,一起吃顿饭吧,忙了这么久!”

万主任,摆摆手,“赶紧回去吧,病人一会儿就出来。”

我只好万般遗憾地目送他们下楼。

我爸以后就交在他们手上了,他们死活不要红包算怎么意思吗?

回到手术室门口,我妈连声问,“怎么样?”

“怎么说都不要!”

芳芳歪头想想,“哦,我想起来了。新闻上说,现在正查这个呢。所以他们不敢要!阿姨,放心吧。他们肯定会好好给叔叔治疗的。”

忽然,手术门大开,父亲被推出来了。

他的头发被剃光,脑袋上扣了厚厚一大方纱布,一个白色网兜状的帽子箍在纱布外边。他整个脸肿的老高,嘴里、鼻子里、都插了管子,胳膊上还输着液体,眼睛闭着。

好一阵儿忙乱之后,终于把父亲在病房里安置好了。

过床的时候,护士训了我一顿。

“使劲儿,怎么不使劲儿!”

我搬着父亲的肩膀和头,总不敢用力,生怕把刀口什么的再碰开,怕把父亲抱坏了。

男护士一把推开我,“你去抱腿。”

母亲一直想要亲自动手,被芳芳劝住了,“阿姨,您力气小,别把线挣开了。”

一切安顿好之后,辛大夫又过来看了一眼,“没事,挺好!现在麻药的劲儿还没下,能动他也动不了。各项指标都挺正常,有护士们在,你们可以回去了。”

然后,他走了。

这次我没敢再去纠缠他。

父亲闭着眼睛躺在那堆白色里,一下子没有了头发,脸也肿的变了形,看起来非常遥远。

不知怎的,我总觉的那躺着的好像是个陌生人。

“给,病人的东西。”

一个小护士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是父亲的串着皮带和钥匙的裤子,剪开了的体恤,还有一双去年我给他买的双星黑色休闲帆布鞋,等等。

我拿着这堆东西,觉得非常非常重,重的我都提不动它。

母亲本来正在床头探着身子,专注地看着父亲,时不时轻轻地叫两声,“梦天,梦天。”

她听到护士的话,转过身来,先冲着人家说了声谢谢。

我这才反应过来,也赶紧说了声谢谢。

母亲过来把塑料袋打开,看了看,又轻轻地打了个十字结,走回去低声地对父亲说,“回去给你洗干净,等你起来了穿。”

然后,她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床头柜里,转身冲着芳芳,“孩子,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尹航,你送芳芳回家,然后你也回家睡觉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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