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部分(2 / 2)

“很小,几乎摸不到。”

“可是,我知道……”

已经失神的瞳孔里,淡淡的水雾朦朦胧胧的波动着,泛出的阵阵涟漪,像是折射到了阳光的璀璨,变的剔透生彩起来。

“小时候……我们还在念私塾,都喜欢打弹弓……”

“有一回……,有一回我嫌自己的弹弓不好,想做一个新的……子清就自告奋勇,说自己院里有棵桂树,那树枝用来做新弹弓最好不过。”

那孩子把嫌长的马褂下摆塞进腰里去,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摩拳擦掌,仰着脸,树影斑驳的在他脸上晃来晃去,阳光下眯起的眼睛,纤长睫毛笼罩下,一双瞳孔色如琉璃,他朝他转过头来,指着头顶上一只长长的枝杈:“瞧见那个了么?”

他赶紧点点头,孩子粲然一笑:“小爷我早就相中了,这么一大块呢,等我把它掰下来,估摸着能做好几个,咱俩对半分,一定要做个最趁手的!”

他年纪到底还是大他个一两岁,性子也稳重些,有些不放心:“安哥儿,这树这么高,你身子骨……”

话没说完,他就见那孩子一双秀眉生生一挑,花瓣样的唇顿时拧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犯了忌讳。

他是生了场大病,险些没命,好不容易救了回来,于是任谁都当他是个瓷娃娃,摸不得碰不得。但偏偏他又极其忌讳人家说他身子不好,把他当个小娘样的来娇。

话既已经出口,他知道已经晚了,现下再说什么让我来吧,肯定只会惹他更加气恼。

于是,他只能什么都不说,只抿了抿唇,嘱咐:“安哥儿,你小心些。”

孩子不吭声,也不看他,鼓着脸蛋,把衣角束的更紧了些,然后手脚并用,轻轻一跃就上了树。

他一直提心吊胆,脖子仰的险要折过去,看他一路无惊无险的爬到树杈上坐稳了,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安哥儿,你真棒!”

他在树下双手放在唇边,笑嘻嘻的朝他大声喊。

孩子终于露出点笑模样出来,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把后脑勺,从后背抽了砍刀出来,照着那自己早就看中的枝杈用力一砍!

树叶簌簌抖得作响,顿时飘下来几片枝叶。

“啊~”

头顶上的他短促叫了一声,

“怎,怎么了?”他跳着脚,脖子伸的比鹅都长,心惊肉跳眼巴巴的盯着头顶上的他,“安哥儿,怎么了??”

孩子拿胳膊抹了把额头的汗,面上看不出什么,很淡定:“没咋。”

又低头冲他道:“站远些,小心枝子掉下来砸着你。”

他只能听话的站远了一些,就见树上的孩子咬了咬牙,抬手奋力一劈!

他俩围着老大的一个树杈,兴奋的忙着撸上面的枝叶——叶子要撸掉,树皮要剥掉,并且他刚刚已经仔细鉴别过了,安哥儿挑中的这根树杈的确极好,分叉又多,枝干粗细适中,能做四五个好弹弓不在话下。

他心里头兴冲冲的,一直咧嘴笑,对对方不吝赞美:“安哥儿,你真厉害!这么粗呢,要我都不一定能砍的下来!”

对方长睫毛微垂,瞧不出有多高兴,但唇角翘了一下,嗓子眼里满不在乎的哼过一声,额头汗津津的,眼睛都不抬一抬的,手心里绿色的枝叶中殷红一下,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他一把按住他的手:“安哥儿,你的手怎么了?”

只见孩子右手的虎口处一片血肉模糊,他眼皮咚的一跳!当下心里头就一激灵,浑身摸索着去摸手帕:“你手伤着了,安哥儿!得赶紧——”

话没说完,就被当胸推了一把!

直把慌不迭的他推了个四脚朝天!

那孩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清泠泠的一双眼,朝他看过来:“叫什么叫,跟个娘们似的。”

他木木呆呆,像只呆头鹅,头顶上还沾着树叶,瞪大了眼睛瞧他,他想说你手伤了啊,在流血……

却是在那冷冷目光的逼视下,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脸上眼中都焕发出一种极温暖的光,男人在回忆中露出微笑:“后来,子清做了三把最好的弹弓送给我。”

“我说谢谢他,他别过头去不肯理我……后来,才对我说,说‘我俩之间,不用言谢’……”

“我俩之间……不用言谢……”

喃喃念着,他像是累了,慢慢松开了肖寻之的手,微微阖上了眼,睫毛处慢慢濡湿,低叹一声:“寻之,对不起。”

肖寻之胸中大恸,身子晃了两晃,凄然而笑:“韩林凉,咱俩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只不过是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是,”他轻声,“所以,寻之,谢谢你。”

“谢谢你……”

声线低微,他好像又要睡过去,陈芃儿骤然感到莫名的心惊,扑过去握住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林凉哥!林凉哥!”

他勉强抬了抬眼皮,面色苍白如纸,空洞的眸子凝望上方,瞳孔涣散,双唇没有丝毫血色,勉力扬手,摸了摸她耳边的发:“芃儿……我好累。”

俯身慢慢把头抵在他的胸口,温热的泪一点一点渗透他的衣襟,沾染他的胸膛,她轻声轻语,也怕像要惊动了他:“那你睡一会,就睡一会,好吗?”

“好……”

他慢慢摸着她的头发,摸着她脸上汹涌的泪。

“别哭,芃儿。”

最后的最后,他轻声对她说。

第一百三十章遗嘱

第一百三十章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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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压顶,雨雾蒙蒙。

花园的小径上,几朵白玉兰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花瓣凄凄惨惨的裂着口子,粉白的颜色里浸了雨水,脏兮兮的和泥地混为了一体。

雨丝刮在脸上,凉沁沁的,明明是春雨,却凄凉萧瑟的,比秋雨更胜几分。

“小姐,落雨天凉,您别在这窗前久站。”

说话的是阿菊,她甩着大辫子,轻手轻脚的上前来,把窗户给关紧了,低头触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又改口叫:“夫人……”

陈芃儿恹恹笑了笑,摆了摆手:“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叫小姐挺好的,我愿意永远都是这家里的小姐……”

她有气无力,大睁着漆黑的眼,眼里一点光都没有,肩上裹着羊毛披肩,很有些怕冷的样子,细细的手指头抓着一角,指甲都发了白。

除了腰身有些隆起,她整个人瘦到有点脱相,下巴益发的尖,站在窗前细溜溜的一根,身上淡青色的旗袍,远远瞧着像一个易碎的细颈花瓶。

葬礼就在明天,昨日范西屏领进韩公馆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介绍说是唐氏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唐鸣时,唐律师此时现身韩公馆,是为宣读韩林凉生前所拟定遗嘱。

陈芃儿下楼来才发现肖寻之竟也在场,一身黑色的西装,面色如雪,坐在韩林凉平日里常坐的高背沙发里,手指摸着扶手,眼帘低垂,长睫挡住了所有情绪,他看上去无喜无忧,默然无语。只有在听到她走近的脚步声后眼帘的倏忽一抬,才叫她看到一双猩红的眼。

应嘱到场人并不算多,除了唐律师和范西屏,列位的有陈芃儿、肖寻之、亦岩、天津广昌总店的张掌柜,和韩母的贴身嬷嬷吕妈、小丫头秋分,以及韩氏族人代表——韩林凉的二叔、三叔。

所有人都应嘱进入书房,关上房门。

陈芃儿木呆呆环顾四周,这个书房韩林凉用的并不多,他看书更喜欢还是在会客厅,坐他最惯常坐的高背沙发。

这个书房他更多的时候是在这里翻阅账本及写信,写给陆安的信。

陆安在美国留学那四年,韩林凉经常把自己一关进书房了就小半天,最后终于能出来,唤司机阿光去邮局投递的,其实也不过薄薄一纸信封。她不会说她曾经从光叔手里骗来过信,说自己正要去逛街,顺道就去邮局给帮寄了。光叔不疑有它,信拿给她,她就蹑手蹑脚的找个僻静地方,拿薄薄的刀片小心割开信封,把信取出来。翻来倒去也不过薄薄两页纸,除了说些她的近况,就是嘱咐陆安学业辛苦,仔细身体,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是她捧着那两页纸,肖想着一段日子后,陆安也能捧着同样的这两页纸,心里头就会泛起些微妙的感觉。

她没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做贼样的亲一下信纸,红着脸又小心的把信纸塞回信封,小心的糊好,然后跑去邮局,买好邮票,很郑重的贴上去、投递出去。好像经过这一番动作,远在大洋彼岸的陆安,也许在看信的时候,就能多想起她来一分。

回忆着那些少女怀春的,现在看来,也许是最好的日子,陈芃儿目光木然的略过书桌、书桌后面镶嵌着玻璃门的红木书架,然后又返回书桌。

桌面上还摊着纸张和笔,纸页上面压着褚青色的纸镇,翠绿玻璃灯罩的台灯,开关的拉绳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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