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败退这种事,本来就是最伤军心的。
东南援军一路退了这么久,赵玄能把整支颓废的部队维持好秩序带下来,完全证明了他的实力。
而赵玄,还只是个仅有十五岁的、初次进入军伍的菜鸟,看起来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还柔弱,他却做到了!
顾澈放心了,诚王叛军失败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也很快可以回到京城见祖父了。
可是放心了的顾澈却颓废起来。
云若辰不懂他的情绪化,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了解顾澈了。
还是说,顾澈到了叛逆期?
那是不是太晚了点啊,都多大了……他这年纪,在普通人家该娶媳妇了吧?
以后有机会要教育教育他,这么大人,成熟一点嘛。
其实不止是云若辰发现诚王叛军进了包围圈,叛军自己就已经发现了。
诚王叛军打着诚王的旗子,可实际上,诚王根本就是一个傀儡。
在诚王军中主事的,是天命教的魅长老。
天命教三大长老,魁长老在蛊惑舒王造反的时候就死在天牢里了,魈长老也因为偷袭东南援军帅帐死在当场,就剩下魈长老一个人。
要说天命教的人,阴谋诡计和暗杀行剌都是好手,打仗就不够看了。当然,到这时候,他们也总算反应过来,但来不及了。
聂深带着云若辰等弃舟登岸,换了马车朝京城外的主战场赶去,云若辰执意要上战场他拦也拦不住。
按照他的意见,就该直接绕到进京城,见皇帝去,这样多安全。
云若辰却担心起与诚王正面对战的东南援军,准确的说是担心赵玄。
对于这次决战,云若辰特意让聂深为自己护法,耗费精神推演了一回。
完全勘破天机做不到,趋吉避凶,现在的她还是有能力的。
正因为隐隐有不详的预感,她才非去不可。
她也知道不该带弟弟到危险的地方去,可这回听话的云耀却执拗起来,坚决不肯离开姐姐身边一步。
要么带着弟弟去冒险,要么干脆就不管这事?
云若辰最后的决定是把云耀弄昏,丢给叶慎言、纪嘉凝和听雨楼的人照顾,自己和聂深顾澈骑马直奔目的地。
就在云若辰一行赶路的时候,这场叛乱的最终决战已悄然拉开了帷幕。
京城巍峨的城墙上,隆重地穿着朝服的永嘉帝,望着远处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军队,心里有些打鼓。
顾阁老和各路军队都上报说敌人已被包围,马上就可以绞杀歼灭,可永嘉帝还是惴惴不安。
隆隆的战鼓,在山谷间回响,厮杀开始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赵玄危险了
打仗的场面不好看,尤其对于永嘉帝来说更是如此。
要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在场,或许会血脉偾张,恨不得来个御驾亲征吧。
可永嘉帝就是这么一种人,当皇子的时候战战兢兢,当上了皇帝他还是战战兢兢,好像永远也习惯不了纷争和战乱。
这回上城墙督战,还是被顾阁老为首的大臣们逼着上来的。没法子啊,兵临城下了,皇帝还龟缩在皇宫里,像话吗?
皇帝素来是没主意的,只能愁眉苦脸地上了城墙,还得穿着明黄朝服,连冠冕都没漏下。
宫里的女人们哭哭啼啼的,虽然没人敢当着皇上的面流泪,那凝重的气氛谁都能感觉到。
尽管身边都是人,远方平原上更有十来万军队在对峙,永嘉帝还是觉得自己很孤独,很孤独。
本来他很喜欢和老师在一起,某种程度上,他是把老师当成父亲来对待的。
那时,在冰冷的靖王府里,他感觉只有老师是真正关心他、支持他。其他人,包括他的妻妾——病故的王妃梁氏、被乱兵杀死的侧妃黄氏,都不能给他这种感觉。
可现在……老师还是他的老师,却不会再温言安慰他,鼓励他。已经成为帝国首辅的老师,认为他既然已登上帝位,就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帝王。
他被逼着勤政、被逼着娶新后、被逼着做这个做那个……永嘉帝有时在想,当皇帝也没什么意思,要是诚王只要帝位不杀了自己的话,让给诚王也可以啊……
当然,这种想法只敢在他脑子里闪一闪,多想想都是罪过。
再没用,永嘉帝也知道,他和自己的异母兄弟必须要拼个你死我活。而现在,已经快到最后的时刻了。
他疲倦地倒在临时为他设下的龙座上,半闭着眼睛,不言不语。
大臣们也没指望皇帝有啥英明神武的表现,其实他们内心深处巴不得皇帝不出声呢,外行瞎指挥的结果很可怕,特别是这个指挥的是人是皇帝,那就更可怕了。
大多数大臣还是比较满意这个皇帝的,就算他平庸,没主见,但传说中的圣天子不就是要垂拱而治吗?
皇帝嘛,老老实实坐在龙椅上当个泥雕木塑挺好的。
经历了一个爱折腾的先帝,大臣们已经受够了。
远远观战的人们虽然也紧张,但自然不能与身处战场之中的战士们相比。
赵玄觉得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头脑里清醒地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自己不能倒下。可是,他的身体和精神,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吧……
胸口传来的刺痛在提醒他身体的脆弱,赵玄屏住呼吸,努力地在马上坐直了身体,调整内息。
被包围的叛军们在极力寻找兵力较弱的方向突围,赵玄这一角,恰好就是被他们相中的目标。
其实也是赵玄算计中的,在开战前,他就对岑智勋提出过要求——既然我一直当饵,就把这个饵当到底吧。
让其他有作战经验的将领率领着他们的部署杀敌,而自己,作战能力是不可能与这些老鸟相比的。
赵玄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他在大局和谋划上,或许比这些粗人要好许多。可是真正上了战场,拼的还是勇武。
可他还是能够将自己的弱点变成优势。不善于战场作战,那就不作战,把自己变成一个“破绽”就好。
当所有的方向都被堵死,敌人只能朝他这边进军。
却不知道,赵玄已经在这里设下了重重陷阱……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希望日落前,那些仅存的敌人——也就是敌人中的首脑,能够冲到他的队伍前来!
到那时,才是他们被一网打尽的时候!
“啊,赵玄在那里。”
朝廷军队与诚王叛军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的时候,云若辰一行终于赶到了战场附近。
在距离战场最近的小山丘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战局发展,云若辰松了口气。
很好,朝廷还是占着上风,看来诚王叛军就是垂死挣扎而已了。
正面交战,拼的就是实力,这种时候天命教的高手再多也没用。几十个高手,在千军万马面前,什么都不是。
然而,她心中的阴云却还是挥之不去。
出发前她用数种秘法推演,都突然遇到了障碍无法再深入推算。尽管她的功力还没恢复完全,但这种情形……太熟悉了。
往往是在遇到与她的血亲或赵玄有关的事情时,她的卜算才会如此模糊不清。
早前她经脉还没修复的时候,更是会被天地元力反噬,自伤其身。现在虽说经脉元气恢复了,不会再有危险,却还是无法突破这层障碍。
她很担心,这不祥的预感,到底是会应在父皇身上,还是赵玄身上?
“赵玄胆子不小。”
聂深在一旁淡淡地说,云若辰点头,抿了抿唇,又是安心又是担忧。
隔得太远,若不是从旗帜上判断出赵玄的所在,那可能在这样的场合里辨认清楚某个人的容貌。
宋国公的家徽在战场最外一角猎猎飘扬,旗下全副铠甲的将领,自然就是赵玄了。
那么重的铠甲,他一直穿着吗?
云若辰脑海中浮现出赵玄清逸淡泊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他在军伍里的生活。
她明白赵玄的理想是什么。
他不像顾澈那样热血,也不是什么愿意为君王肝脑涂地的忠臣,他只是背负着赵家的荣耀在战场上打拼。
作为宋国公世子,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而他,从未推脱。
玄哥哥……请你撑住,马上就要胜利了。
你马上就能载誉入京,长街走马,被欢呼的人潮淹没,再为宋国公府挣得安荣富贵。
你的爹爹虽然重伤,但还活着,他还等待着你亲自去接下赵家世代相传的薪火。
玄哥哥,你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在想什么呢……
“不好!”
顾澈低吼出声,云若辰同时也变了脸色。
敌军艰难地形成了锥子队形,朝着赵玄那角冲击过去了!
赵玄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