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报废了两件小衣裳后,他总算有了不错的成果,给云耀改的袄子居然挺合身。
云若辰很有领导风范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慎言,努力啊,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如果是赵玄在,肯定能看出云若辰诚恳的眼神里闪动着狡黠的精光。她明明就是自己不想做女红,所以才会拼命鼓励叶慎言加油。
可惜叶慎言脑子还是比赵玄差了点,被云若辰的鼓励感动得热血上涌,于是天天挑灯夜战做针线。
终于,在无数次把自己手指扎成血窟窿的挫折之后,叶慎言成功地帮云若辰把一件夹袄的腰身改好了。
云若辰立刻就把那衣裳穿上了身,用十倍诚挚的态度对叶慎言说:“慎言,你做得真好!我所有的衣裳都靠你了!”
“交给我吧!”
叶慎言拍着自己越来越结实的胸脯应承下来。
聂深在一旁看着,觉得有些好笑。
慎言这孩子绝对算不上老实,机灵着呢,要是搁在外头谁也讨不了他便宜。聂深曾交代过他几个任务,他身手虽然不如那些师兄们,却也完成得很好很顺利。
可在小郡主面前,叶慎言却乖得很。小郡主的话,可比自己这师父的都管用呢。
开始下雪的那天,云若辰披着叶慎言为她改好的一口钟披风站在海滩上看风景,望着雪花一片片落下来。
“若辰,天冷得很,快进屋吧。”
快到晚饭时候,顾澈找不到她,四处寻找才发现她跑到这儿来了。
他嗔怪地把一口钟的风帽盖在她头上,顺手替她抚去肩上的雪花。
“吃饭了,今晚吃锅子!慎言套了好几只鸟儿,炸得酥酥的做了汤,可鲜甜呢!”
“是吗?慎言真好。”
云若辰双手拢在口边呵了口白气,似乎兴致不高的模样。
顾澈双眉一挑,有些意外。往常若辰对好吃的可感兴趣了,一说起吃的都会雀跃欢笑,这是怎么了?
大冷天到海滩上看吹风,又郁郁不欢的,真奇怪。
“千山犹绿怜霜叶,一夜忽白染碧葭……忽忆离人隔溟海,独颦远黛恨天涯。唉。”
云若辰轻叹一声,收回望向远方海面的目光,转身道:“好,我们回去吧。”
“嗯……”
顾澈迷迷糊糊的,还是想不通云若辰在烦恼些什么。
还有,她刚才呢喃的诗句,是什么意思呢?
听起来,好像是天下雪了,然后,啊……离人?她是在想念已经离开了两个月的赵玄吧?
云若辰的确是在想着赵玄。
就在今天,聂深接到了陆上同伴用信鸽传来的信息。
朝廷与诚王的争战继续呈拉锯状,转冷的天气使得战局更加胶着,双方都没能找到制胜的契机,只是在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战斗。
而赵玄,在听雨楼的人护送进入东南总督府后,就如石沉大海失去了消息。据听雨楼的人推测,赵玄如今已经离开了东南,但行踪成谜。
不过,京城的宋国公好像还撑得住,虽然没能下床,也还没传出死讯。
“两个月了……玄哥哥,你如今可好?”
天这样冷,他身体又不好。虽然未必是一个人上路,但旅途颠簸……他能顺利抵达京城吗?
顾澈和云若辰回到前厅的时候,叶慎言已安排好了锅子,在给云耀喂饭了。
“聂叔叔呢?”顾澈四顾找不到聂深的踪影,平时聂深总能踩着饭点出现,从不需要人请。
忽然,他们看到聂深从天井后绕进来,面色凝重。
“郡主。”
他走到云若辰面前,沉声道:“新消息,老皇帝快不行了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转折之冬
在海岛上度过的那个冬天,对云若辰而言是最难熬的一冬。
甫得知老皇帝病危时,云若辰第一反应就是要赶回京城去。
老皇帝一死,她那懦弱的包子爹肯定六神无主啊!
可就在她收拾包袱想走的时候,云耀却生起病来,而且越病越厉害。
云耀并不是个很健壮的孩子。
作为一个先天不足的早产儿,他体内寒毒聚积,本身就容易生病。况且,再健康的孩子,一两岁的时候也会生几场病的,这几乎无法避免。
只是云耀的病来得太不是时候!
云若辰大冬天里急出了一身汗,又挂心着远方的父亲,又担忧眼前弟弟的病情,不知如何取舍。
要她抛下正在发着高烧的弟弟远行,她根本做不到啊!
云耀的病并不复杂,单纯是由于气候变化引发的伤寒。可对于一个体内本身就有寒毒的孩子来说,寒气内外交侵,是极大的伤害。
纵使有聂深的真气与云若辰作法祛病,再加上汤药治疗,云耀仍是病了许久也没缓过来。
凡是稍懂些岐黄之道的人都很清楚,寒气内外交侵对一个稚嫩的孩子影响有多大。
况且在这海岛上,纵使地窖里藏着许多药材,有些不易保存的草药也是没有的。
在云耀病倒的那些天里,云若辰只能尽心陪伴照料着弟弟,将对中原局势的牵挂努力压下去。
好在听雨楼那边,几乎隔天就有信鸽送消息过来,这也是聂深放出的信鸽在督促着他们的关系。
老皇帝也算命硬,居然从春天大变时一直捱到冬天都还没断气,据说间或会清醒一会儿,但完全没有起色。
照云若辰推断,他中的慢性毒对身体的侵害是非常大的,而老皇帝本身底子也极差。能扛大半年,只能证明元启帝这老头的确是个精神上非常强悍的家伙……
当云耀终于退烧那天,聂深递给云若辰一张纸条,什么话都没说。
元启帝,崩!
虽然早料到会有这天,然而当事实摆在眼前,云若辰还是无法平静地接受。
“皇祖父,他……”
她讷讷地动了动嘴唇,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
元启帝清矍严厉的面孔,突然十分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这老人,执掌天下数十年,刚愎自用,唯我独尊,是个不折不扣的霸君。
他寡情自私,对亲生儿子也冷淡得不可思议,比起儿子们的成长与幸福,更关心他自己的帝位。
不仅如此,他在治国上的才能也是平平。几十年下来,大庆非但没有更加富强,还连年天灾人祸,常有义军造反,东南海寇、塞北胡匪接连侵边,就差没闹到民不聊生了。
而且,他常年沉迷于修道炼丹,把继承人问题一拖再拖……搞到现在天命教撺掇诚王谋逆,祸乱天下,狼烟处处的不堪境地,元启帝绝对有很大很大的责任!
但此刻,云若辰并没有想到这些。
她想起了她第一次进宫时,与元启帝下棋的情景。
纵然元启帝有千般不好,唯独对云若辰,却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这固然是云若辰精心算计讨好得到的结果,可也未尝不是一种缘分!
直到现在,云若辰也还有些不明白,为何元启帝对自己好得……远超乎了自己当初的想象。
有时候,她觉得元启帝看着她的眼神,总有些古怪。似乎是在透过她,在看向……他心里的,另一个人……
然而她永远也不会直到答案了吧。这小小的疑惑,已经随着老皇帝的死,将要被深深埋葬。
春狩之夜的仓皇分别,便是永诀!
“郡主,你不能回去。”
在云若辰发着呆的时候,聂深突然打断她的思绪,斩钉截铁地说。
云若辰还没从对老皇帝的哀思中回神,便从聂深口中得知,她父王、太子云照崇,就在老皇帝大行的次日宣布继位,年号永嘉。
而与此同时,西南的诚王也发布檄文,声称老皇帝是死于“奸王”的谋害。
藩王们各怀心思,开始陷入支持新皇还是诚王的困境中。各地民乱纷起,北疆又再告急。
天下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