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之后的旅程里,他拖着一条伤腿,不但不能帮助大家,反而总是成为他们的累赘。
在这之前,赵玄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如此没用的一个人!
那种锥心的无力感,深深烙印在他心里,时时刺痛着他。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像叶慎言和顾澈一样,就算身手没到聂深那样高深的地步,却也能够自保,能够……保护云若辰。
而现在,聂深想要锻炼他们,这不是他所渴望的吗?
“可恶啊……”
这具没用的身体,真的,太没用了……
汗水漫过赵玄的眼角,白花花的阳光耀在眼皮上,一圈圈的光晕在远处海面上被潮水推着涌向他。
热,蒸腾的热,强烈而熟悉的窒息感从胸口升起,迅速向四肢蔓延。
赵玄张大口喘着气,两腿发着抖,夹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开始无力地下垂。
如果云若辰在这里,一定会认不出他了。这哪里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永远整洁冷清的白衣赵玄呢?
“喂,赵玄,你这样不行……喂!”
昏倒之前,赵玄听到的最后一声呼唤,是顾澈焦急的大喊。
第一百四十章 飓风来袭
好热……
昏昏沉沉之中,赵玄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已,胸口依然闷得难受,像要喘不过气来。
要吃药才行……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每次稍微劳累些,他的心口就会开始不舒服。
像春狩逃难时那样长时间的奔波,他过后整整病了大半个月,还是吃了一颗自己藏在贴身荷包里的静心丸才逐渐恢复过来。
从记事起,赵玄就被告知,他天生就有很严重的心疾。
生在膏粱锦绣之家,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若不是这样的人家,他不可能人参当饭吃,多名贵的补药都尽着他用。
可也正因为家人太过紧张,他从小就没得得到过锻炼的机会。连学骑马,都是他费了好大力气向家人争取来的。
其实,他是多么的羡慕顾澈啊。
无论那些权贵子弟对顾澈的“粗鄙”如何不屑,赵玄还是在心里暗暗的羡慕着顾澈的活力。这是他……最缺乏的东西。
不曾想,一场剧变,让他与顾澈成为生死相依的同伴。
可在这孤岛上,赵玄愈发感觉到自己与顾澈间的差距。
他也清楚的看到了顾澈对云若辰的心意。
是的,他们都很喜欢若辰,想要陪在若辰身边。但如果有得选……
“即使是我,也会选择顾澈吧。”
赵玄在暗夜中,曾这样自嘲的想。
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错了,书生还有满腹诗书,他剥去宋国公世子的锦衣后,还剩下什么?
“你醒了?”
当他缓缓睁开双眼,见到的不是叶慎言或顾澈,而是聂深。
聂深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赵玄。窗外阳光从他背后洒入,赵玄下意识地眯眼,看不清聂深脸上的表情。
他想挣扎起来,却被聂深一手压住肩头。
“躺着。”
没有聂深这话,赵玄也不得不躺下,因为他发现自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额上敷着一条湿手巾,原本应是浸了冷水的,这会儿却被他的体温烘热了。可见他体温有多高。
聂深就那样背着光站在他床前。
“赵世子。”
印象中,除了使唤叶慎言,聂深好像没怎么正式叫过他们俩。这声“赵世子”让赵玄怔愣了下,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似乎是要与自己谈正事的样子,但……一个躺着一个站着,合适么?
“赵世子,若辰和我谈过你。”
什么?
赵玄疲乏的双眼霎时睁大了,定定地看着聂深。聂深却顿了顿,走开几步,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摆出了长谈的姿态。
“她曾对我说,你有严重的心疾。”
“我探过你的脉象,你也确实是有这病状……但是,你知道为何我明知你有病,还让你和他们一道苦练吗?”
赵玄还是缓缓地用肘部支起身体,斜斜地坐起来,微喘着气说: “赵玄不知。”
“因为我想看看,你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聂深直视着赵玄,说:“你做得不错。”
不错?赵玄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他都晕倒了,还叫不错?
但在聂深看来,赵玄的意志力和韧劲,已经超乎了他的预料。
一个生在锦绣堆,养于妇人手的门阀子弟,能坚忍如斯,已是极难得。
而且,赵玄的潜力,本来就不该在体能上。
“如果要说天资,你不但比不上顾澈和慎言,就算是一般人你也不能比”
聂深的语气很平淡,赵玄心头一刺,却没露出什么表情。
他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当然了,一个随时可能心痛猝死的人,有什么资格和别人比呢?他白嘲地勾了勾嘴角。
“但是,你也有你的长处。”
“只要你愿意,你未来的成就,未必就会比他们差!”
“聂叔叔,你在说什么?”
赵玄惊讶地看着他。
他……他这种“废物”,能有什么成就?
海滩上,叶慎言和顾澈刚刚完成了又一次训练任务,正死鱼一般躺在树荫下擦汗。
“哎,不知赵玄醒过来没。”
“玄哥不会有事的啦。白夜师父在呢,他就是昏过去而已。”
叶慎言从小见过太多身边人病倒死掉,对于赵玄的昏倒感觉不深。
顾澈皱着眉,用汗巾狠狠擦了一会儿汗,没再说什么。
“不过,我是觉得玄哥那身子,真不适合跟咱们一道练这些……阿澈你不知道,我刚到听雨楼的时候,很多和我一样大的小子,都抗不过三天。”
“白夜师父啊,叶枞师父啊他们,训起来人来,才不管你受不受得住…
…光是让咱们在大日头底下蹲马步,已经是很轻松啦。”
顾澈随口问: “那抗不过三天的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哪儿来的丢到哪儿去啊,继续赶回街上讨饭什么的。”
叶慎言伸了个懒腰。
被招入听雨楼受训的少年,其实大多和他一样是流浪儿,或是穷乡僻壤里的小子。哪家大少爷会受得了这种苦?也没必要啊。
像顾澈这样的家世,还能有不错的身手,算是很异类了。赵玄的表现,在叶慎言看来一点都不奇怪。
再说,赵玄本来身体也有些毛病吧?脸色就没好过啊。
可他们都没想到,聂深竟告诉他们,他要亲自训练赵玄。
“暗器?”
叶慎言和顾澈表情各异地盯着赵玄……赵玄倒是没什么表现,默默喝着一碗汤药,那是聂深给他煎的祛暑药。
尽管对聂深的决定很是疑惑,叶慎言却早学会了“慎言”,不再轻易咋呼。反正白夜师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顾澈很担心赵玄的身体,私下问过赵玄两句,赵玄的态度却很坚决。
“阿澈,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我的负担啊!”
“事实上,就是。”
“喂,你这个家伙不要太倔……”
吵闹一番后,顾澈也对赵玄没辙了。好吧好吧,随便他……看他怎么折腾!到最后再昏倒个两次,他就知道该乖乖坐在屋里读他的书,下他的棋了!
从这天起,三名少年按照聂深的安排,开始了各自的苦练。
而聂深,还是把大部分的时间,花在守护云若辰与给云耀祛毒上。
天气越来越热,转眼又是盛夏。
白入夏后,海上有过几趟飓风,但都不算猛烈。
这座暗舵的主体结构是用砖石砌成的,坚固异常。飓风来的时候他们躲在屋里,生活丝毫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