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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磊落者徇私(2 / 2)

“孟、孟道生!”白露察觉到再这么亲下去事情就要往卜野的方发展了,连忙推开了他。

男人又恋恋不舍地舔去她唇上的水色,也往后退了一点。

两个人都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发生。

“你那次去机场接我,说你是顺便,你在之前是送了谁?”白露决定直接问,只不过选择了更委婉的方式。

孟道生纳闷:“你就是因为这个和我生气吗?压根不是顺便啊!我不那么说的话你肯定就不让我去接你了。”

“不是的。”白露忙摇头,越说越没底气,“那段时间我有个朋友在机场看到你去接一个女生,你还站在她的酒店房间拍照给我看。后来我穿你送给我的那条裙子出门的时候,又有人告诉我,在酒吧看见你和一个......穿着一样裙子的人在一起。就在我打电话给你说想见面的那天晚上......而且你那时候和我睡在一起,对我完全没有生理反应!”

听完这些话的孟道生两眼一黑,深感现实比剧本要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啧,那天确实有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富二代约我在那见面,因为有个跟着他的女的和他说自己以前和我有过关系,那家伙就想约我见面然后在我面前炫耀自己是头种马。裙子......至于裙子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只是觉得很适合你所以买了,但只是同品牌同系列,真的不是一模一样的。”

许多大脑空空的男人的确把“睡过很多女人”“抢了别人的女伴”当作一种谈资。孟道生虽然是人精,但其实是个理性的人,完全没猜出来她那些小情绪。

“那、那你接的那个人是谁?”

孟道生乐了:“你婆婆啊。我妈来这边参加同学聚会,我送她去的酒店。”

“啊?”白露脸猛地涨红了。

“至于那段时候为什么不和你做......是因为我去做了结扎手术,还在康复期。”

“可是你那天给我吃了避孕的......”

“露露,以你的性格,不想要孩子的话肯定会去买避孕药,那对你的身体伤害太大了。但当时我们闹成那样,我也要脸的,乖宝,我没办法在那时候说我为你跑去结扎了。”

“啊......所以,那个药丸是什么?”

“疏肝解郁的,那天被你气得肝疼,随手拿了点放在随身的小盒子里。哈,你难道没吃出陈皮的味道?”孟道生见她还是没完全放下芥蒂的样子,亲了亲她的脸,接着解释,“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啊。你怎么可以不问问我就给我安这么大一个罪名呢,冤枉啊露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明明都问过。”白露委屈,“你送裙子的时候,还有你生日那次,还有在温泉别墅的时候也问过,可是每一次都你不是骗我就是敷衍我。”

“我......”

白露难得强势起来,轻轻推了推他,势要拔除这根深深扎在她心里的刺:“告诉我,孟道生!”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孟道生这种出身、外貌、能力都无可挑剔的家伙毫无疑问是天之骄子。哪怕你的评价标准“超脱”一些,孟大少爷也在玄学或者说灵性方面有着远超一般修道者的天赋。钱、权、“正义”、爱恋之心,都只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以前的孟道生心里除了苏道长几乎没看得起谁过,连熊师兄都偶尔被他嫌弃木讷愚钝。即使对着纪寒和宋景行这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他也从没觉得他俩胜过自己。十九岁前的孟道生不在意那些,活得洒脱且畅快。曾经,正是他的骄傲和不愿受拘束将她推远,成为了阻碍他和白露二人关系的无形之墙。

对于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袒露真心也好,承认错误也好,都绝非易事。但此时,白露坐在他怀里,目光恳切地看着他,渴望着他卸下所有防备。骄傲也好,自由也罢,孟道生觉得它们都不重要了。

他本可做万万苍生里最自由,现在却心甘情愿为爱染上红尘。

“你高二端午节的假期,你在火车站等纪寒。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孟道生别开了视线,“你也说一见钟情这个词很不符合我的风格,但我就是无法抵御地爱上了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产生这种强烈的感情......这种陌生的感情让我很慌张。而且那时候,你和纪寒已经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我自认争不过他,也不想失去和他的友情。我不想喜欢你,所以那时候......我做了错事。有那么半年我尝试着和其他异性接触,想借此证明我不是非你不可。我和她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牵过手,没有抱过,没有接过吻,也没有上过床,最过的一次是有个人试图给我口,我没有让她继续做下去。因为那时候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想到你。”

他沉默了一会,看着她:“我的挣扎反倒成为了反向论证,我爱你,白露,我只想爱你,我只愿意爱你。”

白露看着他。她知道,这一次孟道生没有逃避,也没有再说谎。

“孟道生,以前你说喜欢我,但那时候我感觉不到你的真心。你说我不信任你,可我也觉得你也并不信任我。”白露微笑起来,捧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现在我敢确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绝大部分人眼里,孟道生不是个好明白的人。就像一只仅仅在夜晚无人的荒郊野岭现身的狡黠狐狸,或许出于对人类的警惕,或许是出于恶作剧的目的,从来都以变幻后的模样示人。你分不清他夸张的痴言妄语里有几分真心,你捕捉不了他跳脱的思维和莫测的行踪,正如你不明白他那些轻浮和漫不经心下藏着的东西。

但白露却觉得他很好懂。

“你没有那么洒脱,孟道生。”

管家在耳边说出“老夫人过世了”后,十五岁的孟道生看向他,一时间以为这位侍奉家族已久的老爷爷是年事已高所以脑袋犯了糊涂。但当孟道生从管家那里接过手机,听到爷爷说的话时,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孟道生记得奶奶脖子上总是戴着一串色泽漂亮的珍珠,最中间是一颗硕大的红宝石。这条项链与某国的皇室有些渊源,代表着孟家每代话事人的正牌配偶身份。雍容的白与红如同荣耀的骨和血,背后流动着数额惊人的财富和家族成员则是经脉与肌肉。饱读诗书的老妇人总是不苟言笑,在孩子们面前才略微放松一些。孟家相当注重家人之间的联系,每年过年时分,家族里未成年的孩子们会排着队从孟奶奶那儿领红包。庭院里阳光照在她的满头银丝上,她的袖口用金线绣着的祥云。慈爱的长者看着儿孙们,目光安静、平和——那是孟道生对奶奶最深刻的印象。

她去世了?

因为“疗养院的护工在水里下毒无差别报复社会”这种理由?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连一个觉得这事太荒谬的苦笑都扯不出来。

孟奶奶的去世不是件小事,孟爷爷早些年被她用雷霆手段压住的私生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又把信托基金的事拿出来说,连孟道生的父母都开始有所行动。可十五岁的孟道生无心去管这些,觉得为钱争来争去的家人太蠢了。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命”到底是什么?

一种受星星影响的、宛如什么占卜APP上的“每日运势”吗?理不清、道不明、互相纠缠的因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可不可以,把重要的人的“命”握在手里?

这是他后来一直在做的尝试。他试图去改变一些人的命运,但显然无济于事:好色的堂哥虽被提醒后避免了被床伴拍照勒索,但最后因为滥交时玩过头染上毒瘾遭到家族抛弃;朋友那个一心想嫁有钱人的妹妹,听了他的建议没有选择那个未来家里会暴雷的相亲对象,选择和双性恋形婚并被对方传染上了艾滋;性子唯我独尊的前合作伙伴被他拦着没有暴力破坏竞争对手的营业场所,没有逃过牢狱之灾是因为数年后被举报买凶杀人......

只要本性未改,因果永远纠缠。但能对自己狠下心的又有几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躲得了一世,躲不了生生世世。

孟道生不愿再算。世事绊不住他,于是他肥马轻裘,掷金得金如掷土得土,看起来很洒脱。

但是白露说:“你没有那么洒脱,孟道生。你是个胆小鬼。”

一瞬间,他好像从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又变成那个因为奶奶去世而失眠好一阵子的少年。

得失、福祸、生死。年少时孟道生所做的努力和尝试都化为徒劳。如果他不强迫自己做到潇洒,又要如何面对命运的无常?他并不是不在意,是不敢在意。昂首前进倒好,一旦他回望来路,一直逃避的无力感就会追逐而来,逼他承认他的无能。

被她发现的这一刻孟道生竟觉得如释重负。无能就无能吧,孟道生想到。他没那么二元对立,既然永远做不到完美,做不到把命运握在手心,那现在也很好。

一点点不明显的笑意浮现在他的面上,他甚至勾了一缕她的头发调侃她:“是没你胆大,四层的楼说跳就跳。”

“唔!”白露被他说的身子都一缩,尴尬地挠了挠脸,“......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但那个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妈妈’。嗯......不是具体哪个人,更像是一个‘妈妈’的概念。当时她冲我招手,我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道生倒并没有很惊讶:“我们回羊都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白露有点惊讶,“什么意思?”

孟道生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白露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虽然谁都没有和她说那天的细节,但是她知道肯定是孟道生提前知道了些什么才及时赶到救下了她。

“话说回来......谢谢你,孟道生。”

“有什么好谢的。”孟道生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搂着她的腰,“真感激的话能不能以身相许?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已经过了那种年代了吧?”

他挑了挑眉:“哦?我还以为你这么封建肯定是穿越过来的呢。现在机灵了点,都不好骗了,本来都打算骗到我们老孟家做媳妇的。”

“喂!”白露红着脸锤了一下他。

“你不用生孩子,不用和那些富太太来往融入圈子,更不用做什么家务,每天吃喝玩乐就行了。真不考虑考虑吗?唉。”孟道生的指节滑进她的指缝,又开始随口胡诌,“明明我俩八字很合,性格也合,本来就天造地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八、八字?你怎么知道我的八字的,不是要具体的时辰吗?我自己都不知道。”

“倒着推咯。”孟道生一笑。

虽有种被看光的羞耻感,但白露显得很在意:“......怎么样?我真的是那种克家人的天煞孤星吗?”

“这都什么和什么,少看点吧,那种命格你以为是大街上随便捡个就是?”孟道生捏捏白露的鼻尖,“你明明是个小福星,只是早年坎坷点,和亲人没什么缘分。但是你现在不是已经事业有成了吗,还交到了不少朋友,你身边有很多人爱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努力、你很好、你值得,这些都不会发生。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缘身在此福中。”

“真的吗?”白露半信半疑。

“为什么要骗你。”

白露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抱紧了自己,用怀疑的眼光看向孟道生:“你不是看上我的气运要搞什么换命之类的吧?”

“哈?”孟道生弹了下她的脑门,“损阴德的事我才不干!别擅自有那种奇怪的想象!”

“嗷!”孟道生没使多大力气,但白露还是疼得叫了一声,揉着自己的额头,委屈得眼泪汪汪的,“我只是觉得‘一见钟情’这种词听起来很......”

“轻浮又不靠谱,是吧。露露啊,你嘴一张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孟道生无奈地笑了笑,“一见钟情......或许你会更喜欢它的另外一个说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什么?”

白露懵懂地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孟道生微微笑起来,天赐的疏狂与倜傥风流都化成温柔的水波,如杨柳绿的春风拂过她的面颊。

“一见钟情的另外一个说法,叫命中注定。”

【不向长安路上行。却教山寺厌逢迎。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宁作我,岂其卿。人间走遍却归耕。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

——辛弃疾《鹧鸪天·博山寺作》】

【人们没有看到性爱中的一个重要因素——意志。爱上某人不只是一种强烈感情,还是一种决定、一种判断、一种承诺。如果爱仅是一种感情,便没有那种永远互爱的诺言的基础。感情可生亦可灭。当我们的行为不能囊括判断和决定时,怎么可能判断它将永驻呢?

——《爱的艺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95?在重逢时告别

即使是十一月底,地处南方羊城,气温也不低,穿件短袖就能应付了。白露看着孟道生越开越偏,虽然信任他,并不真的怀疑他要把自己绑去献祭什么术阵之类的,但终究是心里没底。

车子在类似城中村的地方停下,孟道生没急着让白露下车,把自己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那块小木牌子摘下来递给她:“来,戴着这个,一会别怕。”

“啊?你给我的话你怎么办?”

孟道生笑了笑:“以为我带你去捉鬼啊?我不碍事,主要是让你心里有底。”

白露压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见谁、做什么,又不敢问,只是懵懵地由着他牵着。没走几步,入眼的就是一个小院子,大门敞开着,飘着浓郁的香火味,靠墙的地方有几根爬着葡萄藤的杆子,藤下有个用紫布包着头的阿婆正在给鸡放血。发现有人走进来后,抬起脸看向他们。除去被包着的眉毛以上的部分,她露出来的脸就是很“老人家”的长相——略黑的皮肤、拉得长长的眼袋和皱纹、几块老年斑。白露不知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孟道生......”白露心里没底。

“我在呢,别怕。”

孟道生揽着她的肩膀,走进去后对着阿婆用羊都话打了声招呼。阿婆也不回话,冲着屋里扬了扬下巴,示意孟道生进去。越走近香火的味道就越浓,鸡血的腥味也飘进鼻子里,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神像前亮着两盏电子莲花灯,微弱的红光幽幽晃动着,照得白瓷神像的脸有些诡异。白露紧紧抓着孟道生的手,几乎贴着他的手臂。

往里一点的房间传来脚步声,白露神经紧绷。视线一点点上移,入眼的是布鞋、棉布衣裤,很寻常的打扮,但看到来人的脸时,白露大惊失色。

刚刚在外面时她还看不真切,这会看到额头上那颗大黑痣她就想起来了——这就是高中她在等那些去寺庙探险的同学回来时在算命坊看到的那个老婆婆!怎么会这么巧?而且她刚刚在外面杀鸡的时候明明穿的就不是这身!她没有路过她和孟道生进去,即使是有后门,这换衣服的速度也太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汗毛乍起,要不是从孟道生的手上传来暖意安抚了她,她真的会直接转身跑路。

“和你说过的。”孟道生对着马阿婆说,“我带她来了。”

“坐、坐。我看看,我看看。”

马阿婆的目光停驻在坐在孟道生旁边的白露身上,看得白露心里有些发毛。半晌后,她有点惊讶地说:“有两个啊?”

孟道生点头:“嗯。”

马阿婆拿起张黄符放到碗里烧了,往符灰里掺上了水,白露做好喝下去的心理准备后,她又拿起木桌上放着的长柄铃铛,嘴里念叨着什么走了过来。

见白露害怕,孟道生有点不耐烦地对马阿婆说:“差不多得了。又不是发展长期客户。”

马阿婆笑了,露出一颗金牙:“唬习惯了。”

她放下铃铛,把碗挪到一边,抓过一个马扎坐下,忽然就开始抽起烟来,又开始盯着白露。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后,她忽然开了口。

“靓女,我刚刚托仙家去问了下,她们想见你。年长些的男的还有叁个小孩子已经去投胎了,她们两个还没有。一个死后在等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来和她们母女俩团聚,一个心里有怨念。”

啊?她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脑子转了几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孔小兰和戴淑云,一时又是胆怯又是想见的,还有些困惑要怎么见。

“马婆能请离世的人上身,你可以和她们说话。”孟道生问她,“你想见她们吗?”

纵使心里没底会不会被她们两个骂,复杂的情感让她内心忐忑,白露还是立刻回到:“......想。”

孟道生默默搂住她的肩膀。马阿婆说了声好后低下了头,又点了根烟,但没有抽,只是放在供桌上,任由它静静燃烧。白露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只是感觉周边好像变冷了一点。她刚想偷偷看一眼孟道生,却听到马阿婆用和之前不一样的声音叫她:

“丫丫。”

容貌未变但气质已截然不同的马阿婆踉踉跄跄地走过来,眼里还含着一汪泪,目光像是家里的长辈般慈爱。

白露眼泪“啪”地一下掉下来:“孔、孔阿姨......”

“你活下来了,还长这么大了。”孔小兰感慨地长叹了一口气。

......是啊。她活下来了。

白露这些年一直饱受幸存者内疚的折磨,她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她偏偏活下来了?为什么死掉的不是她?她太想从沉重的过去解脱,可那些人已与她天人永隔,永远止步在旧日。白露甚至觉得死掉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短暂的痛苦,永远的安眠。

她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孔小兰,再也没机会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孔阿姨!”白露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急切地抓住她的手,“如果我没有给你那块玻璃,你也可以活下来的......”

“丫丫,是我自己想走的,杀了我的人也不是你。虽然我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是我觉得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你有什么好责备自己的呢?”孔小兰摸了摸她的头,“这些年你一直给我烧纸,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小孩,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些纸......原来你、你真的有收到吗?”

“我没有坟,你烧的时候没有写我的名字,确实被拿走了一部分......”

白露眼泪汪汪的:“啊?”

“我抢不过有些野鬼。”孔小兰苦笑了一下,不知为何看了一眼孟道生,随即对白露说,“现在看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等见到父亲,我和我妈妈都会去投胎转世。”

白露忽然心有所感,知道她要离开了,连忙说:“......墓地的事我也会想办法,我会再给你烧的,以后我会写上你的名字!”

“谢谢你。”孔小兰笑了,“我该走了,我不能留太久,对这老人身体不好。”

白露揉了揉模糊的泪眼,想要好好看清她。很奇怪的是,明明还是马阿婆的脸,可她却觉得眼前的人是孔小兰。白露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记忆里孔小兰的面容,但对她的感情依旧那么鲜明。记忆里一直被关在昏暗房间里的“母亲”此刻微微笑着注视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怨恨,惟有祝福。

......她加之于自己的罪,原来真的......本就是乌有。

“......再见......孔阿姨。”白露轻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见,丫——”孔小兰说,“不对,再见......白露。”

即使她们都心知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孔小兰闭上眼睛,身子跟着一抖,被白露和孟道生扶住了。马阿婆虚弱地把马扎拖过来,又一屁股坐下了:“喘口气,等阵啊。”

白露现在完全不怕了,就是脸上还挂着些眼泪,被孟道生用手掌细细地擦了个干净。他没有出门带纸的习惯,好在动作足够温柔,没有弄伤她的脸。

两个人再看向的马阿婆的时候,发现她正平静地注视着他们。白露很熟悉这种眼神,像是那种散发着寒气的深井,摸不透,只觉得冰冷幽深,让人有些发怵。

白露高中就去住校了,寒暑假为了不在家没事就去打工或者图书馆自习,和戴淑云交流很少。她记忆里戴淑云很少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大多数时候只是坐在那,看着白建业或者她儿子。

马阿婆说戴淑云想见她......戴淑云想说什么呢?

白露看着她,复杂的情绪被胆怯堵在喉间。

还是戴淑云先开了口:“......你应该不是很想见到我,当时吓到你了。”

白露低着头,不敢看她:“我没有不想......我、我只是不明白您那时候为什么要——”

“并不是因为你。”戴淑云阖眼,微微侧过头去,“有些事,以前你太小,没有告诉你的必要。现在你长大了,独立了,你的人生已经与我和白建业无关,也不需要再了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始终没有被戴淑云接纳,在白建业和戴淑云心里,她不是“家”的一份子,因此她自然与他们的过去无关。

“您这话说的。”搂着白露肩膀的孟道生耸耸肩,语气介于客气与不客气之间,“她难道不是你们孩子?独立生活和与家人建立感情联系并不矛盾。”

“不,只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戴淑云脸上居然流露出一抹带着淡淡遗憾的笑意,“以前我不知道怎样接纳你的存在,现在道歉也太晚了。”

白露并不清楚为什么她“接纳”不了自己。也许亲情很大程度上是被血脉绑在一起后,随着相处时间增加也日益增多的东西。

“你没有打过我,也没有骂过我......你只是不爱我。”白露声音很小,“这也许不是一种过错。”

不知为何,戴淑云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但她并没有解释她否定的是哪句话,只是回忆起什么般,慢慢说:

“你出生的那天恰好是白露时节,那时候我和白建业都不知道给你取什么名字好。有天早上,止痛药失效后,我醒了,从医院的窗户看到外边天只亮了一点点,树上挂着亮晶晶的晨露。那时,我想,这个孩子就叫白露吧。晶莹剔透,洁白无暇......代表着熬过了漫长的酷暑,迎来了丰收的季节。

“只是我实在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没有给你爱,也没有培养你。好在你没有被我和他拖累,长成了和这个名字一样善良又纯洁的人。”

白露从母亲的脸上和语气里读懂了一丝难过。

她们之间有最亲近的血缘。她曾经是她血肉的一部分。虽然白露仍旧不知道父母之间的过往与母亲的心事,但这位已逝之人未曾与任何人说道的往事以某种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方式变成了可以的情绪,也让白露模模糊糊地感同身受,心里都泛起一点酸涩的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久久地凝视着母亲,不知该说什么。

“再——不,还是不要再见了,孩子。”戴淑云伸出手来,动作很轻地帮她捋好头发,“祝愿你找到真正爱你、对你好的人。”

她的手很粗糙,很冷。但某些记忆如同破闸的洪水,顷刻间浇上来。

白露想起自己初一时被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顿回家后,是戴淑云给她包扎伤口,开口叫白建业给她转学......是不是,是不是戴淑云其实并不厌恶她?是她自己提前做了假设,因此在解读时天然地带有了某种偏向?那次吃螃蟹时,也许那声笑并非带着恶意的讥讽,只是因为女儿笨拙的表现而觉得可爱?夜晚来到她房间看她,是不是只是因为担心她又像前几天那样因为踢被子而感冒吊水?七楼的最后一眼,那看不真切的表情,是仇视吗,是痛苦吗,还是不愿在女儿面前自杀而与凌然死意搏斗的犹豫?

她忽然意识到戴淑云并不是不爱她,戴淑云只是爱得少、爱得偏心、爱得大错特错。也许白露曾得到了她给出的十颗糖中的一颗,只是她没有尝到那一分甜,也太在意那不属于她的九颗。

可是现在,这借助不可知力量得到的会面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再不说出口,再不表达自己的思绪,这将永远成为遗憾。白露并没有时间去思考,去使用自己的理性。永别近在眼前,在她理解自己的行为之前,忽然被心里涌出来的强烈情感所支配。

“妈妈......再见!”白露扑过去,伸出手抱住了她。她并不清楚正准备离开的戴淑云是什么表情,但此刻,心里阵痛和释怀让溃烂的、被几度遮掩的伤口撕裂、流脓。

但她感觉到戴淑云轻轻回抱了她。宛如错觉般微小的力度,代替了未曾言说的千言万语。

孟道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白露啜泣着缓缓松开了手,看着了母亲离开前温柔的微笑。

也许这个拥抱让她们都得到了某种解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拿回自己身体的马阿婆说自己耗费了太多法力,脚步虚浮地回里屋休息。白露的眼泪断断续续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住,孟道生一直沉默着,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帮她擦着眼泪。

两个人从门槛跨出去的时候,院子里鼎盛的日光洒在肩头,略有些刺眼。暖洋洋的感觉和因为哭泣缺氧的大脑让白露感觉恍若隔世,她觉得自己死过一次,又得到了机会新生。她好像熬过漫长的寒冬和酷暑,由一株扎根在阴湿逼仄角落小小的蕨类植物,长成一颗肆意而坚挺的小树。

她终于,不再被过去困住了。

......可是为什么马阿婆又这么快换回了衣服在这除草?

白露很纳闷。

离开马阿婆家一段距离后,孟道生忽然脚步一顿:“乖宝,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找她说句话。”

“哦,好。”白露还是有点愣愣的。

孟道生折返回了马阿婆家,走进了里屋。老人家正懒洋洋得靠在椅背上休息,即使发现他来了也没有换个正经点的姿势。孟道生轻笑一声,从口袋拿出一块玉,摆在她桌上:“谢咯。”

“客气啥,之前那事还得多亏了你帮忙。”马阿婆又摸出一包烟,短暂走了下神后说,“你牌子没带身上?”

孟道生一脸不在乎:“给她了。谁知道那两个会不会害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走吧,没牌子压不住了,我家老仙怕你。”马阿婆摆摆手,抽了口烟。

“哈。”孟道生笑笑,“那走了。”

看着那人准备转身离开,她又有些犹豫地开口:“你真不准备......难道你真不想成仙?”

“不想。”举起手抱着自己后脑的孟道生脚步没停,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声音随着他走远越来越模糊,“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神仙又有咩意思啊?”

他后知后觉地担心某个小姑娘在自己离开之后又掉眼泪,于是他加快速度,回到看起来呆呆的白露身边。女孩子挽着他的手臂和他并肩走了两步后,终于忍不住带着厚重的鼻音问:“孟、孟道生,为什么阿婆她换衣服这么快啊?”

孟道生乐了:“她是出马啊,有两个身体的。一个魂换着用的。”

白露震惊:“好神奇!真的吗?”

“假的哦。”

“你又逗我!”白露锤了他一拳,“所以到底为什么嘛!”

孟道生躲开,笑着搂上她的腰:“你亲亲我啊。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心的白露环顾四周后踮起脚做贼般快速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被他按着后脑压在车门上亲得气喘吁吁。

生怕有人看见的白露脸都红透了:“可、可以告诉我了吧!”

“双胞胎啦。”

孟道生做了个鬼脸,在她打过来以前先发制人转身就跑。

“啊——孟道生!大骗子!坏蛋——”白露在他身后举着拳头猛追。

“我错了我错了——哎呦!痛痛痛——”

两个人你追我跑地打打闹闹。气喘吁吁的孟道生挨了她软绵绵的几下后勾住她的脖子:“走咯,带你去吃好吃的。”

白露顺势抱着他的腰撒娇:“那要吃你最喜欢的一家。”

“当然。”孟道生搂上她的肩膀,阳光落在他带笑的俊脸,“毕竟最钟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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