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坠1
五月中旬的山里,清晨时分还有些冷。站在道观门口前活动筋骨的熊子琪看着那个头发低低扎在脑后、背着柴筐走下来的身影,笑道:“师弟,你心才静下来没多久,怎么又开始焦躁了。”
孟道生被师兄调侃后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这两天有点事。”
事先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后,他在道观已经断断续续呆了五个月,过了好一段离群索居的日子。按理说,一个人人间蒸发般失联快半年,多少对周边的人有些影响。但和孟道生熟悉的人基本都习惯了他随性的做事风格,何况实际上他在不在其实不影响他手底下那些生意运作:以孟道生讨厌麻烦的性子,肯定是雇个人来替他处理那些零碎的事情,他只用负责坐享其成。帮人“看事”也从来不是他的主要收入,孟道生从来不接什么替人招财改命之类的事,那些他都没兴趣。他肯点头接手的,大多是朋友或朋友的朋友被脏东西缠上啊、被人下蛊了啊那类,了解个中缘由后,要是对方多少沾点活该他也不会管,除非对方只剩一口气了,他才肯松口边帮忙吊着那口气边叫他们去另请高明——他真帮忙处理过的事很少很少,信这个又有资源请得动他的,自然也有资源请个能力稍微差一点的来顶上,只是效果没那么好就是了。
苏道长这时候也收完功从门里走出来,看来孟道生一眼,只是笑笑,没点破他的心思。
对于孟道生呆在这的原因,熊子琪其实也心知肚明。
这位向来心比天高、闲不下来的小师弟,在上次回来后忽然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还会看着什么出神,很明显是受了挫。某次熊子琪按书里写的夜里起来晒草药,却看见孟道生四仰八叉躺在院子里,也不睡觉,就睁着眼睛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完全没注意到有其他人。熊子琪比师父愚钝不少,是有次问孟道生“你怎么不把白露一起带过来玩”时,看到了对方神色躲闪地说了句“闹翻了”才反应过来。随着师弟呆在这的时间越来越长,老好人熊子琪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苏道长这样下去会不会有问题,结果师父只是摇了摇头,笑道:“随他去吧。”
过了两叁个月后,孟道生状态好了些,但还是有点魂不守舍,尤其最近几天,心不在焉的感觉愈发明显,今天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更是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都已经决定放下了”,结果刚在餐桌边坐下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孟道生急匆匆地回了房间,随口撂下一句,“你们先吃吧。”
熊子琪心里暗自担心,苏道长却很淡定:“来吃饭吧,不用管。”
这边二人板凳还没坐热呢,只听见孟道生房里传来好大一声“靠”。他们刚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见孟道生人已经下了楼,正往大门走,手里还拿着车钥匙,脸色差到极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急事,先走了。”
熊子琪诧异:“师弟?”
苏道长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熊子琪的衣服,看着孟道生离去的背影,神色也没那么轻松了:“一会儿一起帮你师弟上个香,祈祷他这事能办得顺利。”
宋景行这几个月过得非常规律。晨练完就去上班,中午午休睡十几分钟后就一直工作,然后主动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才离开,假期都不带休息的。这番卷王操作搞得领导都跑来关心了下他,宋景行只是淡淡回了句“除了工作无事可干”。
孟道生打电话来的时候宋景行正在吸烟室里边抽烟边整理思绪,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后,宋景行猛地想起了什么般,迅速接通了电话:“露露怎么了?”
对方也在同一瞬间开了口:“白露呢?”
谁都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相对性子更急的孟道生紧接着又开了口:“她在国外?”
“不确定,我们叁个月没有联系了。”宋景行眉头紧皱,心里暗骂自己,“你发定位给我,见面说。”
“能不能对她上点心!”孟道生怒火冲天,“当时就应该把她关我身边!”
宋景行可绝不是个温柔的好好先生,只是在白露面前以她的感受优先。被孟道生这么一通斥责,他这些日子积攒的压力也爆发了出来:“她让我不要再去找她,说不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很痛苦,难道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继续干涉她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老了不会被电信诈骗吧刑警先生?”孟道生回呛,语气很不好,“一天天搞得你很了解她的样子,连她最口是心非一个人都不知道!她能不喜欢你?那天从道观回来,晚上她睡着了喊的都他妈不是老纪,是你!”
镜中的女孩戴着的珍珠项链下是一条黑色高领复古蕾丝连衣裙,过于漂亮的脸庞和独特的气质,像是误入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耀眼东方美人。白露自己绝不会打扮成这样出门,但她察觉到了黎朔很喜欢她这身打扮,于是没有提出“太过招摇了”的意见。
“你好漂亮。”
黎朔收回目光,俯下身亲了一下白露的脸。
当初搬进来时,屋内就准备好了许多崭新的生活用品。看到衣柜里那些一件比一件奢侈的手工裙子,白露才意识到黎朔估计很早就准备带她来这儿了。
今天的天空仍旧是阴的,白露和黎朔站在亚瑟王座这座沉寂了亿年的火山上俯瞰着爱丁堡,灰色的中积云飘在田野和山毛榉树的上方,又自古堡的残垣间穿梭而过——油画般的场景。哀愁的天色和景象让二人心里有些压抑,漫步在旧城区的窄巷和石路上时,黎朔看着路人手里的那家很有名的店的冰淇淋,问白露要不要来一只。
“有点不合时宜了吧。”白露笑道,“今天风很大,我们还都穿着风衣。”
黎朔晃了晃她的手:“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在英国很多时候都没有什么看天气预报的必要,直接带伞就是了——如果你不介意被断断续续的小雨淋到的话,甚至可以不带。爱丁堡春季多大风,二人就没有带伞,在避雨时随便进了一家店吃了司康饼。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黎朔忽然问她。
“嗯?”白露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开口道,“......我还挺喜欢的这种天气的,只是出门时有些不方便。平城和羊都有时候太热了,看到太阳后连出去的欲望都没有。这里风景也很好,比起伦敦,这里其实也更接近我小时候想象里的英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宽慰他,而是真的喜欢这里。黎朔放下了心,又问她有没有想做的。
白露思索了下:“去Greyfriars那边看看吧。”
“那个墓地?”黎朔不解,但还是点头,“你怎么会想去那里,不怕吗。”
“黎朔,你觉得人或者动物死了以后会变成鬼吗?”白露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要是会的话,这个世界死过那么多人和动物,鬼魂岂不是塞不下去?还是说它们都会再投胎,死掉后又变成鬼魂,然后再投胎?”
“......我思考过。目前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很少,确实存在一些以现在科学水平难以解释的现象。”黎朔想起什么,回答得很谨慎,“但我觉得,即使真的有,鬼魂是有实体的存在的可能性也极小——至少我没碰到过。”
“也是......”
那天白露在医院里看到的女人的身影,让她这段日子一直饱受折磨,总是担惊受怕,忍不住地想这方面的事。有时候白露忍不住很没出息地想到:要是孟道生还在就好了。他只是看着不靠谱,其实——
不。不。不要再想了。
白露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看向落地窗外:“雨好像停了,我们出发吧。看完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正好就是晚饭的点了。”
“啧。”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孟道生烦躁地侧过头去,“我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还有一个办法。”宋景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找林昼。如果他真是你之前说的那样的人,应该和包喻一直保持着合作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和你查不到白露出入境记录可能就是这小子在搞鬼,心眼子比鬼都多。”
孟道生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林昼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林昼也很烦的样子:“孟少,你要是特地打电话来嘲笑我那就省省时间吧,我没空理你。”
“我有空理你?我对你怎么遭的报应一点兴趣都没有。”孟道生反唇相讥,“白露在哪?”
“不关你事。你还想再回山上呆几个月?”
宋景行眼看这两人光斗嘴去了,立刻开口:“她的事要紧。”
“她怎么了?”听到宋景行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林昼没再和孟道生吵架,“......你们两个不是——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孟道生冷笑:“这时候你的消息就不灵通了是吧。所以你知不知道白露在哪?”
“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还没什么,你再这么耽误她就该真有个什么了!”孟道生不耐烦地打断。
林昼那边短暂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也有些不安:“伦敦。黎朔应该和她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能联系上黎朔吗?”
“不能。不知道是弄了什么软件,不在他通讯录里给他打电话会被拦截。”
孟道生抬头看了眼天。他们如果两个半小时内没法从平城的机场出发的话,强对流就会过来,平城和周边城市航班都推迟了。如果现在走不了,就得先去魔都或者别的地方。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景行已经靠边把车停好,打开了手机查询航班,再抬起头来时眉头紧锁。
“平城没有能直飞伦敦的了,航班全部延迟。从魔都直飞的要么已经起飞要么已经售罄,只剩转机。算上去魔都的时间,即使现在出发,最快也还要近二十一个小时才能到伦敦。来得及吗?”
“太久了。”孟道生闭目想了一下,“孟家倒是有私人飞机,但在羊都,调过来需要时间,国内私人飞机航线也得提前几天走流程......”
“如果你们在一个半小时内平城能找到私人飞机的话,我可以帮忙处理审批起飞的事。再晚的话就只能等晚上我才能帮忙处理了。”
“小少爷还有心思喝下午茶?”孟道生说。
“是接受思想教育的时间,你要我当着我爷爷的面干这事?”林昼无语,又提醒了句,“宋景行,你出国也需要打报告,哪怕你现在就辞职也要。孟道生一个人去不行吗?”
“你以为我想带他?是必须有他在才行。”孟道生没好气地瞪了眼宋景行,“你这个工作钱没钱,事还一堆,能力也发挥不出来,干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宋景行也没反驳:“材料已经打好了,这就是在往负责审批的部门去的路上,直接送到他们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可想清楚了,这不是挨点处分的事情。”林昼说。
“我想得很清楚。”宋景行重新启动车子。
......就算见到了还不一定能办得下来。叁人都心知肚明。
权终究比钱大一头,事关安全部,不是孟道生的人脉能解决的问题。指望林昼说服爷爷帮忙也是不可能的,老人家做事向来谨慎、本分,不然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在那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更何况林昼现在还触了老爷子的逆鳞,被家里半软禁起来反省,林昼能抽出身帮忙处理私人飞机的事已经是极限。
“找魔都那边的机场黑几张票呢?行不行得通?”林昼问。
“行不通。做事慢得要死,等他们搞到票黄花菜都凉了。而且赶去魔都也要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孟道生很头疼,“我认识几个在平城有私人飞机的,我来问问。”
“如果你想找的人姓胡或是姓庞,那还是别想了。”林昼说,“胡氏前几天偷税被捅出来,自身难保。庞老先生人去了美国疗养,不在国内。”
孟道生的手都在发颤,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难道......不,我才不相信......”
两边都一时都沉默下来。
“航班的事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宋景行开口,“纪寒回平城了。他从纽约来的,大概率用的是私人飞机。”
“......你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话的是林昼:“确实在。他晚点还和政府有会议。”
孟道生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宋景行:“......我来打。”
他挂断了和林昼的通话,又打给了纪寒。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通,纪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从山里下来了?”
“有急事,你的私人飞机在平城吗?借下,送我和老宋去趟伦敦——”孟道生有些生硬地补充到,“你要一起吗?”
“在。”听到宋景行的名字,纪寒的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可以,先解释。”
“白露在英国,很可能出事,赶时间。”
“......起飞审批你有办法解决?”
“有。”
“可以。我现在让托管公司联系你。”纪寒说。
“你不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个走不开的会,预计四个半小时后才能出发,你和他先去。先挂了,联系托管公司。到了那边有事及时联系我。”
通话就持续了叁分多钟,但孟道生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之前孟道生不清楚现在纪寒对白露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也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松口。但从刚刚纪寒的态度和语气来看,纪寒心里已经有所怀疑,只是看事情很急,没有计较,等尘埃落定后,肯定免不了被他细细追问。
“到了,你在车里等等。”宋景行停下车,看了眼天空,把车钥匙交给孟道生,“我太久没出来的话你就自己开去机场。一个人去也比一个人都不去强。”
“知道。”孟道生接过,看了一眼对门的牌子,“你跟他们说话注意点,老宋。”
宋景行只是点了点头,关上车门离开了。
天阴沉沉的,很闷。宋景行走到入口时不出意外地被拦下,及时表明了身份和意图也无济于事。他正准备打电话,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端着玻璃茶杯,上面还印着“XX社区老年活动中心”,茶水和里面飘着的数颗枸杞顺着他走路的动作在杯子里荡来荡去。老人家眼皮一抬,看着宋景行一副准备硬闯皇宫的将军派势,打了个招呼:“小宋警官,忙什么呢?”
宋景行闻声看去,是和他曾经住过一个病房的莫老先生:“您好。我来这送个审批。”
“我看看。”莫爷爷伸手把申请表接了过去,看了两眼,“急成这样?”
“是。”宋景行忽然推测出了些什么,选择如实相告,“我女朋友在那边,可能有事。我需要尽快赶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每天给你送饭的小姑娘?”
“是她。”
莫爷爷又拿着材料翻了翻:“后面总归是得受些处分的,你心里有数吧?”
“有。”
“有就行,这材料我收下了。”莫爷爷笑了一下,“去机场吧,再耽误就走不了了。算报小姑娘好几饭之恩了。”
宋景行这时候才敢确定自己刚刚的推测:“多谢您......莫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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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对墓地并没有那么忌讳,许多墓碑就和居民区隔着一道米灰的石矮墙,紧挨着墓地的地方还建了个小酒吧,真做到了坟头蹦迪。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黎朔和白露肩并肩散着步。
此时并非公假日,也并非旅游旺季,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游客。天灰蒙蒙的一片,空气里飘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落着翠绿叶片的小路上,几只乌鸦在啄食草籽。绿油油的苔藓在几个世纪间爬上了或圆头或平头、宛如艺术品般的墓碑,更显得有几分幽寂。墓地不远处就是哥特式教堂,抬起头来还能看见山上的古城堡。这样的氛围,总让人觉得舌根尝到了“死亡”和“孤独”的味道。
白露看得专注,一一读过那些墓碑上的字。她轻声念了一位法官碑上的文字:“One?sinner?destroys?much?good一个罪人可以败坏许多的好事......Anyone?who?murders?will?be?subject?to?judgment凡杀人的,必受审判......”
这些话出自《圣经》,虽不是前后两句,但这位法官将它们择出来,刻到了自己的墓碑上。白露凝视着那些文字,又想起她《圣经》时许多莫名其妙记下的零碎语句。她入魔般呢喃着。
“Naked?a?manes?from?his?mother''''''''s?womb,?and?as?hees,?so?he?departs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Even?sinners?love?those?who?love?them即使是‘罪人’也爱那些爱他们的人......”
时间并非线性流动,那时令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句子,仿佛就是受到了来自未来的感召,为了这一刻的对“爱”与自我进行审判而留在了脑海里。
她感到困惑。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微微仰着头,以一种困惑看着公告栏里同学写的某篇作文。那时候她不懂“爱”为何物,现在仍旧不懂。
为什么他们说的“爱”那样好,为什么他们说“爱”不是等价交换?因为你好,所以爱你,这不还是有条件的吗?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是这样的吧。所以,这就是“爱”的真相吗?是习惯、是等价交换、是大脑分泌物的产物、是粉饰后的欲望、是为了抵御恐惧的手段。
她得到的“爱”也都是如此吗......纪寒对她的感情不过是一种“习惯”、宋景行以付出试图偿还对她的愧疚、孟道生一见钟情的本质是情欲、林昼的“灵魂伴侣”之说是投射在她身上的自恋、黎朔对她的渴望也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是“罪人”也爱那些爱他们的人,即使是“罪人”也会善待那些善待他们的人......
她给出的“爱”确实如此。
纪寒只是无心地帮了她,她就傻乎乎地当了好几年的跟屁虫;宋景行救了她的命,对她又耐心又温柔,她就想着报答他;孟道生帮她治病,花那么多时间亲自帮她艾灸,她就给他他想要的;黎朔、林昼......一个认定她为自己的引导者,一个视她为灵魂契合的挚爱之人,她不想辜负他们的感情,更从他们身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迷茫和痛苦——找不到的归宿,分崩离析的存活欲。她知道这种感受,于是想要帮他们一把。
这些感情是“爱”吗?白露觉得这与她想象出来的爱大相径庭。书里的爱那么伟大、那么完美,她总觉得这该是非常完满、毫无缺陷的东西,像是天堂之门一样散发着圣光,见者即被渡。
她站在那里,不知为何,非常、非常,失落。
“白露。”
干燥而温暖的掌心贴上了她的手背,白露看向身边人的脸,只觉得恍惚。她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时间和空间也变得紊乱——这是又是哪?
“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那个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好。”
她愣愣地答应,思绪一片混乱,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往什么地方去——她甚至不记得怎么迈出步子了。
黎朔带她走出了墓地,这时天上又微微飘起了雨丝,他们站在附近的梧桐树下避着雨。等管家开车来接他们。此时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正缓缓走来一个披着斗篷身形佝偻的homeless。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还好吗?”黎朔问她。
白露这时才回过神来:“嗯。走神了,我没事的。”
他默不作声,和她交扣的指节又收紧了几分。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被这么用力握着时,白露甚至能感觉到他坚硬的掌骨。
那个homeless此时也走到了他们面前,是个面容枯槁的驼背中年妇人,白露莫名其妙就联想到中学那次她在那家算命坊看到的那个老婆婆。妇人路过时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白露用英文好心问了句:“需要帮忙——”
“别和我说话!你会带来不幸的!”妇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后又伸出瘦得像鸡爪似的手去掐白露的脖子,“女巫!乌鸦!”
“松手!”黎朔一把捏住妇人的手腕,一点也不客气地吼到,“你他妈磕多了吧!”
“为什么要害她们?”
“them”这个词让白露错愕了一下,忘记了动弹。到底是在国外,黎朔怕惹上官司脱不了身,手上没用多大力气。那人趁着机会,往白露脸上挠了一下,白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脑袋碰到了树干。
脸是幸免于难了,但项链没有。硕大的洁白珍珠落了一地。那老妇人心知惹了事,仓皇地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黎朔无暇顾及那妇人,也没有理会四散的项链,只是急切地问神情恍惚白露:“没事吧?”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感觉有有什么滚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低头,往下看去。
是一颗——
“白露,白露!”
有人在叫她。
她头痛欲裂,睁开双眼,黎朔正坐在她床边,关切地看着她。
“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她并没有回答黎朔的问题,像是刚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和他说:“黎朔,我想吃冰淇淋,可以帮我买一个回来吗?”
“现在?”黎朔诧异。
“嗯。现在。”
黎朔从未感到这么不安过。他摇摇头,握着她的手:“不,我不去。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朔,去吧。”她转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说你要做我的狗,会听我的话吗?你怎么也骗我。”
“我......”黎朔有些犹豫。
她吃力地慢慢坐了起来,亲了亲他的唇:“......你真的很好,黎朔。”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自己。黎朔困惑地看着她,其实他并没有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吃冰淇淋,也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和他说这句话,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非常不安。
黎朔想起在书店里遇见她时自己问她的那道理解。她许多的思绪不是常人能想出来的标准答案,相处的时间多了后,黎朔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她一点,却还是无法彻底摸透她的心思。他们的想法有时天南地北,黎朔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她开心,最好按她说的话去做。
“好......那你要等我回来。”黎朔强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低下头也吻了吻她。
石墙上的壁灯将梧桐叶染成一片金黄,黎朔拿着用保温袋装好的冰淇淋从店里出走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陌生号码。
自从正式打比赛后,他经常没日没夜地接到私生的电话,他就自己弄了个自动拒接陌生电话的程序安在手机上。
他迟疑了下,还是接通了。
“靠!总算打通了!小子,你把白露带去哪儿了!”对方似乎察觉他想挂电话的念头,“看好她,别让她出事!我们在爱尔兰的机场,把地址发来,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些东西如同被焊接好的电路,瞬间在黎朔脑海里连了起来。
她的性格变得温和、好说话,也许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因为她觉得那些事情对她来说无所谓了。
被藏起来的药瓶。在浴缸里睡着的她。消瘦的身体。没有什么笑容的脸。刚刚自己察觉到的不安和异常。
——白露也许不是想吃冰淇淋,只是想......支开他。
“机场到那儿更快。”黎朔报了个地址,拉开车门,让管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扶在车座上的那只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她不会食言的,她说了等他回来
——不。她当时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了笑。
“白露,白露......”一阵阵后悔涌上心头,黎朔捂住了脸,“我真是......白痴啊。”
去机场的路上,孟道生从江延年那里要到了俞怀瑾的联系方式,问她知不知道白露在哪。俞怀瑾一开始还以为孟道生是来捉奸的,想替好朋友圆过去,后来被孟道生说了句“她要是出事了你别想好过”,这才意识到话越来越少、总是兴致缺缺的好友可能是有了心理问题。
“我也不确定啊......但是白白可能不在伦敦了,因为我看到黎朔提前拎着行李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了哪?还有,你有没有黎朔的联系方式?”
“我先挂电话问下,等等。”
过了会后,俞怀瑾又打了回来:“应该是还在爱丁堡!去了好几天了!但是黎朔的电话号码要等一下......孟少,白白她会有事吗?”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记得把黎朔的号码发给我。”孟道生说,挂断了电话。
黎朔的电话意料之中打不通。
孟道生闭目算着什么,宋景行沉默地开着车,身体紧绷。
宋景行和孟道生落地爱丁堡时是下午近六点。纪寒找人提前帮他们租好了车,宋景行依旧负责开车,孟道生则再次试着给黎朔打电话,神奇的事这次对方没过多久就接通了,给他们报了地址。宋景行迅速调好导航,所幸爱丁堡没什么晚高峰之类的,一路并没有堵车。只是庄园属于私人领地,只能导航到个大概的位置,两人硬是顺着林场开了好久。
“个鸟地方这么大,绕半天绕不到正门。”孟道生心急得要命。
旁边飞速驶来一辆车,黎朔从车窗冲他们喊了一声:“跟上!”
宋景行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孟道生紧张的时候喜欢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宋景行恰恰相反,安静和专注代表他的压力很大。
好歹是进了庄园,但进主宅的那段路以往白露和黎朔都是走着进来的,对于汽车来说太崎岖也太窄,三人只能把车扔在那,跑向那座城堡似的四层建筑。等他们的视线不再被茂密的林木树冠层遮挡时,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浑身是血的白露已经爬上了窗沿,仿佛被恶魔蛊惑,双眼失神地看着空气中,向前方伸出了手,眼看着就要坠落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一清醒,痛苦就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幻觉包围着她。清醒过来的那几分钟,她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听到乌家村的人的窃窃私语,一会在听到细微的响动就又想起母亲摔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好想忘掉这一切......要是能睡着就好了。
房间内的其他人离开后,她立刻拿出了装药的瓶子,从中倒出一片——不够。她想睡得快一点、久一点,最好永远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窗户外的天空。灰色的一片。
曾经,她发过一个誓:如果能够离开乌家村,她想要在这片广阔的天穹下得到一个栖身之所——一个永远不用再迁徙,能让她觉得安心的地方。那里不会有冷眼、不会有流言蜚语、不会再有任何的不安和痛苦,像是冬天里暖和的被炉,能够让她彻底放松下闭上双眼。
她曾经以为那个位置就在亲生父母给她的家里,但他们的冷漠和无视让她又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壳里。后来她遇到了纪寒,她以为自己想要的栖息地就是纪寒身边,可在他身边醒来的那个早晨,她依旧感觉到了痛苦,依旧觉得自己空空如也。她带着断腕般的决心离开了纪寒,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她想要试着摆脱这痛苦,她想要质问命运她是否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永远只能孤身一人。
但是她至今都没有得到答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那些“长大了肯定会有很多男人”“丧门星”之类的话语一一应验,她想要对身边的人好,却只给他们带来了伤害——是否这就是无法摆脱的命运?
她尝试反抗过的。但无济于事。
巨大的疲惫从心里升起。白露觉得自己真的精疲力尽,真的累了。
白露,好孩子。心软、善良,这辈子一直在为别人考虑,毫无疑问的利他主义者。就连她规划自己死亡的时候,都决定等到自己毕业,不给老师和同学们带来难过和麻烦。等那时候,黎朔和林昼都应该变得更成熟,对她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了。小瑾应该按她说的退圈去周游世界了,萌萌可能已经做了妈妈,纪寒、宋景行、孟道生......应该也忘掉了她,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到那时,她可以放心地、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是现在她等不了了......她实在太痛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让我自私一次吧。”
她轻声说,将瓶子里药悉数倒进手心。
从剂量来看,药物是不够的。她需要别的......她不想再一次睁开眼。
拿起剪刀走向浴室的白露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空......如此宽广。可是哪里都是一样的——充满了失望。山之外的世界很好,但也不那么好。你梦想的铁塔不高、也不美。就像你得到的爱与付出的爱,都并非你梦想的爱。
“白露......白露......”
“乌丫......”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意识模模糊糊,她从已经被染成一片鲜红的浴缸中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手。
“......妈妈?”
她一小步一小步,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出浴室,在窗户边看见一个身影。那个女人好像抱着孩子,手上又好像被绑着铁链。她的脸也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
“妈、妈妈!”白露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朝她走过去,摔倒了,又艰难地爬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啊......那时候如果我没有给你那枚玻璃片,你是不是就可以活着等到警察来?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没有被接回家,如果我没有因为害怕装作没有看到你发给我的那条“有时间来和我说会话吗”的信息,你是不是就不会抱着弟弟跳楼?
对不起......
那个人影也向她伸出了手。她感觉到她们在呼唤她:“孩子,来我这里。”
......好温暖。
白露向她们走去,朝她们伸出了手。
妈妈、妈妈......我好痛苦,我好孤独......我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了......
这条欠下的命,我还给你们。妈妈。
“露露——”和五年前极度相似的画面让宋景行浑身的血液直冲大脑,向来理智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白露!”黎朔也好不到哪儿去,直往楼上冲,被孟道生一把抓着领子拽回来。
“床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朔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和孟道生一人扯住院子里晾着的床单的一头,刚刚晃神的宋景行也扑过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双手托在床单之下,她坠落下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额头霎时间疼出一层冷汗。
十一年前,在乌家村。他没能接住下坠的她,没能接住她那下坠的命运,那种无力感一直蔓延在往后的岁月里。他朝她伸出的手也太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将她拽入无底的深渊。
但这一次,宋景行稳稳地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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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露露......别怕......我接住你了......”
宋景行看着怀里的人,失了魂一般呢喃着。他的眼泪掉在她沾着血的脸上,和暗红的液体一起滑落下来。
孟道生快速看了眼晕过去的白露的情况:“她的手——先别哭了,送医院!”
黎朔心脏剧烈跳动着,大脑晕晕沉沉的,但还是一把从宋景行手中将她接了过来:“我来!”
他抱着白露坐进了车后排,宋景行坐到了副驾,脸色疼到有些白,对跟在后面的孟道生说:“脱臼了,关下门。”
就算有床单的缓冲,直接用手臂去接从四楼掉下来的人也太不理智,宋景行的手没断已经算是幸运了。
“忍下,帮你接上。”
“别耽误,先送她。”宋景行拒绝了。
孟道生没再坚持,关上前面的车门后就去了后座,黎朔已经脱下外套垫着白露的头,防止颠簸给她造成更多伤害。好在她似乎没有因为坠楼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前额磕碰了一下,流了点血。但她手腕上平行排列的两道的伤口很深,很明显是人为造成的。孟道生抿着唇,沉默着用颤抖的手将自己的外套紧紧缠上她的手腕,给她止血。
“......她可能还吃了安眠药。”黎朔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时,车内压抑的空气像是块生锈的铁。
宋景行收回看向她的目光,深深吸气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先打电话先联系医院。”
叁人一路无话,直到白露被推进了抢救室,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一点,坐在门外等着。
孟道生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过了数秒,抬起头对仍然注视着抢救室紧闭的门扉的宋景行说:“把手处理下。”
“我要等她出来。”
“老宋你疯了?”孟道生忍不住发脾气,他现在心态也很糟糕,“能不能冷静点?这是几分钟能等到的事吗?你要是留下个什么后遗症,她醒过来不得哭死?”
宋景行闭了闭眼:“......我不能在这边的医院就诊。”
“啧,麻烦。”
孟道生又站起身来,看了下宋景行手臂的情况。宋景行的左手的肘关节脱臼了,右边倒没有,孟道生帮他复位好,又很不客气地使唤刚帮忙办完手续赶来的管家去买绷带。听见他们说话的黎朔抬起脸,对管家点点头,让他听孟道生的安排。
孟道生今天是真快忙死了——又要帮宋景行固定手臂,又要发信息给纪寒和林昼说明白露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好在他强迫自己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不然这会真得累到昏迷过去。
“喂。”终于处理完一切的孟道生冷冷地看了黎朔一眼,“事情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朔并没有回答孟道生的问题。他看着手机上一条信息愣着神。
某家房地产公司刚刚给他转了一大笔钱,还发来了一条短信。
【黎朔先生您好,这里是博闻房产。您的一位朋友委托我们将房产出售,将所得的一部分转到您的账户上,您可以自由支配。】
黎朔隐隐约约能知道钱是谁给的。这个世界上会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的人只有一个——现在她正在急救室里躺着。
他神色灰败地靠在椅背上,真的像只被抽走了脊椎的流浪狗。孟道生也知道他这幅模样肯定问不出来什么,转头又去看宋景行。那个在孟道生记忆里一直被长辈们夸赞“稳重”“成熟”的宋景行,此刻也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出神。
此刻孟道生倒成了唯一一个还有些理智的。倒不是他不难过、不焦虑,孟道生是不得不逼自己冷静,他要是也学他们整这死出,叁个人就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脑子了。
等待总是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黎朔还以为是医生,立马看过去,但走过来的却是一个东方面孔的年轻男人,长得和纪言还有林昼有几分相似。他西装革履,既有“商业精英”的感觉,又有几分贵公子的冷淡气质。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俊脸朝向黎朔对面的孟道生,开口时带着些与他外表不符的急躁:“人呢,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孟道生看着他,站起身来,“我和老宋赶到的时候,她正......从楼上掉下来。手上有......割伤,可能胃里还有安眠药。人已经送进去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些信息带来的冲击太大。纪寒站在原地,孟道生话里隐含的信息让他如坠冰窖。他本以为孟道生说的“可能会出事”是一场会被阻止的意外。
“......自杀?”
这个词被说出来时孟道生心里也难受,他别过脸去,轻轻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什么玩笑?”纪寒脸上强撑的冷静顷刻龟裂,“怎么会......明明......”
他呼吸急促,忽然冲过去抓住宋景行还沾着白露血的领子:“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你不在她身边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宋景行身形未动,看着纪寒:“你想打架我可以奉陪,但不是现在。”
“行了!”孟道生握住纪寒的手臂,“......也不能全怪老宋,你先冷静一点。”
纪寒皱着眉甩开孟道生的手,“不是你老婆你当然冷静了!”
“老纪。”孟道生心一横,心想纪寒迟早会知道,也不顾纪寒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选择了坦白,“......我喜欢露露,我和她也......”
纪寒盯着他的脸默默看了几秒,在确定孟道生不是在不分场合地开玩笑后,忽然笑了一声:“......有病?你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叫你正儿八经谈恋爱没叫你他妈和我女朋友谈!一个两个有什么毛病,不会自己找对象?”
宋景行和孟道生自知理亏,谁都没反驳。
纪寒是真的快气得发疯,握成拳的手都在轻微颤抖着,冷笑着道:“你们两个可真是我的好兄弟,都背着我睡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子很爽?”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黎朔也完全没心情劝架。他一门心思全在白露身上,根本不想管其他人。
这时另一个人开了口。自远处传来的嗓音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你会觉得五年都没联系过的人还是你的女友。”
林昼抱着手臂站在走廊的转角,毫不避讳地用挑衅的目光看向纪寒。任谁看到张和自己相似的脸都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以纪寒的头脑,很快就能大概猜出了来龙去脉。
纪寒对于讨厌的人向来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更何况他现在心情差到极点:“替代品没有张嘴的必要。”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让一直很安静的宋景行开了口:“都闭嘴,先处理露露的事。”
真是一副令人作呕的大度成熟正宫姿态,明明宋景行这才是纯天然的绿茶风味。林昼心里不屑,但他现在也不想再和他们争论什么。他现在只担心白露。
于是林昼慢慢走过来,目光看向了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人:“黎朔,怎么回事?”
宋景行和孟道生也看向了他。纪寒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在场一般,转过头打量黎朔。“黎”这个姓让他眉头紧锁。
黎朔这时也理清了一些思绪,他对上他们的目光,眼神有些戒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小鬼,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们认识她的时候你还在玩尿泥巴。”孟道生不爽,“你不会觉得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你一个人就能解决吧?”
“我没这么觉得。我和她来爱丁堡后,我觉得确实没有发生什么能让她崩溃成这样的事。但是从今年过年那会开始,我就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黎朔突然看向宋景行,“......就是你们闹掰那天开始的。”
宋景行微微张了张嘴,脸上自责的神色让除了他和黎朔外的人都一头雾水。纪寒轻轻“啧”了一声,难掩心烦:“效率太低。说重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黎朔说,“我不知道她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就没法确定哪些是重点。”
孟道生接话:“既然每个人了解的信息都不同,那就从有信息差的地方开始。老宋,你最早认识她。”
“她小时候的事,你们两个想必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了。”宋景行这话是对着林昼和黎朔说的,“她刚出国的那段时间状态比较糟糕,失眠的情况好转后,她就没有什么异常。我们之间的信息差主要在她回国之后。”
孟道生否认:“不,戴淑云去世到露露决定出国这段时间的事,你和老纪都有一部分没说。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很重要,不然她也不会突然和老纪分手选择出国。人都变成这样了,能别再玩‘她不希望我说’这套了吗?都别藏着掖着了,在她醒过来之前,必须彻底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就找个地方聊聊。服药、割腕、跳楼......很难想象是什么让她决绝。”纪寒的目光一一看过其余的四人,“我不会保留,希望你们也不要有所隐瞒。”
他们下了楼,去了不远处的住院部附近的一片僻静的小花坛。黎朔的管家留在了这里,替五人等着医生的消息,一旦白露有了动静会立刻联系他们。
“从她小时候说起,详细点。”纪寒对宋景行抬了抬下巴。宋景行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说得很详细。纪寒和白露交往时就找宋景行问过她小时候的事,孟道生对此也有所了解,林昼和黎朔都看到了包喻整理过的报告。但宋景行是唯一的亲历者,当他不再刻意模糊掉一些细节时,她的童年听起来格外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