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幻觉
从林家回来后的第二天,原本好了些的白露又开始吃什么吐什么,生理期和低烧一起来了。病来如山倒,她看体温不高,照常去上了课,却觉得越听越晕,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就躺在医院了。
“白露?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郝世文关切地问,然后转头喊来了医生。医生看了下她的状况,确认她烧已经退下,并且除了有些虚弱和胃痛外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后,就离开了。
“当时你师姐正好在对面上课,立刻喊上辅导员把你送来了医院。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把我老头子吓死。”郝世文有点生气,“勤奋是好事,但也要多注意注意自己身体啊。”
白露连连道歉:“对不起老师,没耽误您的事吧?”
“盼我点好的吧。都这把年纪了,一天天还像你们年轻人那么忙还得了。”郝世文对她颇为无奈。
她没有能来的家人,因为长期在外住,和原本定下来的室友也不基本认识,一开始送她来的还是在对面教室上课的师姐。
白露没再麻烦郝世文,送走了她后按照医生说的又去做了几项检查。她缴完费,坐在食堂里啃着馒头,发信息请假。她退出聊天软件,看着手机里来自同一个人的未接电话和短信,忽然又开始反胃。
【白建业:你们辅导员和我说你晕倒了?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爸爸现在心衰就是年轻时没注意。多多休息。】
【白建业:你要是康复了能不能和爸爸说一声?之前不知道你回国了,没邀请你。暑假有时间了可以来花城这一趟吗?我有些话想亲口对你说。对不起,女儿。】
她又想起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坐在杂乱的房间里收拾带去纪寒那边东西时收到的来自白建业的短信。她性子节俭,想着很快就走,就没有开空调。短信的时候,眼泪和汗混杂在一起,好咸好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爸爸:是不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前觉得这就是迷信,我不相信你真是丧门星。但是为什么一切从你回来后都越来越糟糕了?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还不想死,我给你一笔钱,不要再联系我了。是我对不起你。】
那个梦过后,当时决定去国外的她确确实实需要那笔钱,她迫切的想要离开、想要答案。收下白建业那笔钱后,白露就将对他的备注改掉了。两个人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几年前白露找他还钱的时候——短信界面往上面翻翻,就能看到白露说“钱给您打过去了”,白建业说“好的,收到了”。
......“爸爸”?为什么现在又用这样的称谓?
她打不出字,跑到洗手间干呕,胃酸烧得她喉咙发疼,她感觉自己对呕吐开始上瘾。身体上的疼痛像是老天给她的惩罚,能稍微减轻一些负罪感。将吃下来的东西吐出来时,她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洁净了。
她喝了一些温水,回到病房。隔壁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正和母亲说着话。
“妈妈,我一定会考上平师大的!”少女扬起下巴保证,神色又变得有些失落,“对不起,本来家里只有您挣钱,我还突然重感冒,又给你增加负担了。”
坐在床边的母亲正给她削着苹果,语气温柔:“快高考了,你别那么拼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是首要的。你考多少分妈妈都爱你。”
形单影只的女孩收回自己的目光。
白露承认曾经青春期的时候想过“宁可生在一个充满爱的穷人家”什么的。但这些年她的想法多多少少不那么天真了。钱在这个社会就是很重要,爱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换成医疗资源。徒有爱而没有钱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受苦;甚至你越爱对方,就越为对方的病痛而难过。白建业虽然不是那种故事书里的模范爸爸,但白露感觉自己对他没什么埋怨。小时候的她反而不理解为什么同学们会因为爸爸来接他的时候晚了几分钟就生气,也不理解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很天然地觉得“家人就会对彼此好”。白家给她饭吃给她衣服穿,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打她骂她,白露已经觉得感激了。后来白建业给她发那条断绝关系的短信,她倒是不意外——她也没有真的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家人”。也许她那天的崩溃只是由于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真是个灾星。
可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难以回复白建业的短信。大概她只是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吧。
她挂着水,一边听着那对母女说话,一边看着自己的手出神,又忽然若有所觉地看向病房的窗户——一个女人半条腿已经踩上窗沿。白露心脏狂跳,四肢不听使唤,但还是本能地下床跑向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病房里的人诧异地看向她,一个大哥以为她要想不开,连忙把她拉住:“大妹子冷静点啊!还这么年轻!”
“有人——”
白露话堵在喉咙里。
窗户边空荡荡的,一眼看过去都是对面高楼和底下的马路,哪里有人?
“血啊!你的手!”
她动作太急,扯掉了针头的手背正滋滋冒着血,地板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从她的病床一直滴到现在站着的地方。某个场景闪现在眼前,白露的头忽然很痛,太阳穴直跳,灵魂出窍般靠着墙壁。直到护士也赶来,她才乱七八糟地解释说出几个词:“以为跳楼......对不起......烧出幻觉了。”
在护士略显不耐烦地责备里,她尴尬又狼狈地被病房里的其他人注视着重新输上了液。拿到手机充电器和一些生活用品的外送后,不知道是药物里有镇静成分还是太无聊了,看着点滴一滴滴落下来的白露又开始犯困。好在那是今天的最后一瓶,独自一人来的白露强撑着,等拔完了针后才敢入睡。
她能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又烧起来了,热得迷迷糊糊,极不安稳。她下意识地呢喃着什么人的名字。
直到一双体温比她低上许多的手牵上了她。
那个一直被她放在心里的声音时隔多年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白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关于纪寒的事我想和你谈谈。周六下午两点在这个地址见。】
从平城找纪寒回来后,忙着履行和编辑的约定、完成那本网络的白露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就看见手机上传来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这个不容置喙的语气......会不会是纪寒的家人什么?难道要像电视剧里一样甩一张支票到她脸上或者从手提箱掏出一沓现金说“拿着这些钱然后离开我儿子吗”。
白露一点也不知道纪寒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只见过他弟弟几次。纪寒也很少在她面前说家里的事。
现在不见以后也要见的......这时候装没看到不去的话说不定会留下坏印象,留下坏印象就不能和纪寒结婚......去了搞砸了也是坏印象......啊啊反正都是坏印象!万一她这次去了对方觉得她还不赖呢!
忐忑不安的白露将收了尾发到网站。在约好的那天特地将自己仔细收拾了一通才出门,她梳好了头发、穿上了她觉得自己最好看的那条白色雪纺裙子,抱着上战场的决心慷慨赴死——然后坐在那家餐厅里迷茫地独自坐了半个小时。
怎、怎么会这样?是什么人在捉弄她吗?
她又羞愤又困惑又尴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带着太阳镜的年轻女生推门进来。浅棕的头发烫成张扬的大卷,咖色的镜片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涂着粉嫩口红的下半脸。在那个年代,这是明星们热衷的潮流打扮。
羊都是大城市,这种高档餐厅的服务生都知道这位小姐身份不简单。她趾高气昂地环视了一圈餐厅后,走到白露面前,摘下太阳镜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等太久点了杯饮料的白露正咬着吸管出神,忽然闻到一股强烈的甜味痱子粉的味,她是对气味非常敏感的人,立刻被熏得有点头晕脑胀。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白露抬头望去,看到一双像猫咪似上挑的眼睛。
“白露吧?”猫咪小姐的眼睛像什么扫描的仪器一样从上到下看了她一眼,盯着她的脸,语气变得有些纳闷,“除了脸一无是处啊?阿寒哥哥怎么喜欢你这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服务生不知所措。眼前的场景不知道是富太太正妻教训丈夫在外包的年轻小白花,还是妖艳小叁上门挑衅温婉好欺负正宫——这两个看着像是没成年的女孩,莫非是在玩家家酒?
白露今天其实是有点小心思在的。她知道电视剧和里,比起浓妆艳抹的做派,婆婆们都更喜欢那种看着乖巧、没什么野心的贤妻良母式“好女孩”。她素着一张脸就来了,手上的发圈都是纯黑的,除此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的装饰。
猫咪小姐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墨镜裙子鞋子都是低调的名牌,手链上的碎钻闪着细微的光,连身上都是N°5的味道。可惜这套对白露没用:她最有钱的时候是给纪寒买领带的前一天,平时又不爱上网的,哪见过什么奢侈品啊,你不把吊牌放她眼前她都以为你说很贵的裙子最多一千的。
所以当时白露这个土鳖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她身上真的好熏......我的头好晕......为什么要喷这么浓的香水?杂志上说外国人会这样是因为体味太重,她也是吗?
猫咪小姐自顾自地坐下:“你可真没礼貌啊?你出发了也不知道发个消息,害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来,犹豫了好久。”
可、可是约好了不是就该准时到吗......为什么她迟到了反而变成了我的过错......白露不解,是不是大家的习惯不一样?
话说回来,她到底是谁啊......
“您、您是哪位呀?”
“洪媛媛。”一副被宠坏的小公主模样的女孩子挑了挑下巴,向她展示了下自己的包,“这个牌子你认识吧?我爸爸就是它亚太地区什么什么的来着总负责人!”
什么什么是什么什么......白露也不认识那LOGO,只觉得一头雾水。她感觉面前这个人一点也不聪明的样子,给她发短信都发得乱七八糟的,语序都错了。白露不知道洪媛媛的爸爸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又和纪寒有什么关系。
“那你找我有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别缠着纪寒了!”洪媛媛直截了当,“阿寒哥哥肯定会和我结婚的,我从小就喜欢他,我俩家里关系也好。”
别忘了白露刚上初中的时候为什么被人按着打。她看事情看得透彻,说话在没有情商加持的情况下会直戳人的肺管子。比如现在,她也被猫咪小姐说得有点心急,一心急就忘了说话要委婉这件事。她略微歪着脑袋,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
“可是,纪寒喜欢你吗?他喜欢我呀。”
就是。你能从白露那张漂亮的脸的表情和语气里知道她没有恶意,和她相处久了就知道她性格又善良又有点缺心眼。不是绿茶、也不是存心伤害你,她是真的在为你考虑、为你着想......然后戳到了你的痛处。
洪媛媛也才十八岁,被家人娇惯,听她这么说也没生气到失态,只是“有教养”地半复述半编自家爸爸安慰她的话:“你要相信你——啊,不是——相信我能给纪寒的比你能给纪寒的多,后面什么来着......呃,有钱人要那个、那个家族联姻你知道吧,win-win!对!合作!1+1大于2!我家有钱,有资源,阿寒哥哥现在在开公司,需要这个。这些你给得了吗?给不了,对吧!对吧!”
“和里写得一样......”白露关注点又错了,“你是不是在拿看的骗我?”
洪媛媛不满:“NONONO!艺术来自于现实!”
“好吧。”白露用吸管搅了搅自己手里的港奶,闷闷不乐的,“但是我不会和他分手的,我喜欢他。他和我在一起时肯定也考虑到了这些,但还是选择和我在一起了,说明比起你说的什么家族联姻,他更在乎我。”
“可是阿寒哥哥也才二十一岁,他现在的想法不代表他以后的想法。”洪媛媛嫉妒地别过脸去,“再说了,他家人的想法呢?他爸爸可是挺喜欢我的,他家人肯定也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是我啊。难道你要带着他爸爸妈妈的不满当他老婆吗?”
“我还没见过他爸爸妈妈,他们也不一定就不喜欢我......”话虽如此,白露声音都变小了。
洪媛媛这会儿也知道她好欺负了,乘胜追击:“那也不一定就喜欢你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自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委屈巴巴的,刚想说“明明你也很自信”,但转念一想,洪媛媛说他们两家关系很好,纪寒爸妈喜欢洪媛媛已经是定数了,洪媛媛确实可以自信。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和他分手的。”白露耷拉下了脑袋,满脸固执,“钱和什么win-win的事我可以想办法,总之你是没法劝动我的。你说的好多我也听不懂。你要是真是为了他好才来找我的,那你就去劝他吧。他要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和我分手,我也认了......”
她对什么公司什么合作毫无概念,只是天真地想到:我是能赚钱的!编辑说《栖息地》后面可能会出实体书,还可以卖版权,到时候纪寒要是开公司要用钱,我就把这些钱都给他。
当天晚上,难得回家的白建业去了隔壁小区看戴淑云和儿子,给她发短信说今晚睡在那里。白露随便塞了点东西进嘴里,就回了自己房间和纪寒打电话。
她想念的那个人顶着俊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带着些笑意看向她:“想我了?”
“嗯。”白露趴在桌子上,抬眼看他,“我想你了,纪寒......”
“快回来了。”纪寒声音很温柔,“回来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每天都不分开。你愿意的话我给你买来平城的机票,等我放假,我们再一起回去。或者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旅行。”
“纪寒,你想去哪里?”
“重要的是你想去哪。”
白露毫不犹豫:“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好!我已经挣到了钱,够我们去旅游。而且和你待家里也很开心的!”
“哦?和我待家里。”纪寒挑眉,“看来你对我们未来的规划已经到了同居阶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被男友逗得脸红红的,但因为她确实幻想过,也没好意思反驳。
“你不愿意来的话,那等我回来的时间,就想想去哪吧。某人当时给我写信的时候,不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纪寒回忆了一下,“现在去看北欧不到极光,日照时间长,入睡会困难。如果去法国,在巴黎看过铁塔和歌剧后去日内瓦看山也方便。新西兰现在有点冷,很多景点五点就关门,你可能玩得没那么舒服。大溪地马代之类的地方虽然你没提过,但也可以考虑考虑......有一整个暑假,你想先去哪?”
她记得那封信,是某次她看了本旅游杂志后写给他的,白露心里突然好开心——原来那些信他不但看了,还记得。
“纪寒,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我好喜欢你,一点不想和你分开。”白露答非所问,迷恋地看着男友的脸庞。
“我从来没想过分开。”纪寒对她的撒娇和告白显然很受用,唇角也有笑意,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般,补充到,“突然说这个,是受了委屈?不想在家里呆的话,我一会儿把别墅的钥匙寄给你,你搬我那去住。”
“你对我真好,但不用啦。”她漂亮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是发生了一点事,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很可爱的笑脸。纪寒突然很想掐掐她脸蛋上的软肉:“嗯。等我。”
以前白露和宋景行住的房子已经被重新租了出去,纪寒远远地看着带着叁个孩子搬进来的那对印度裔中年夫妻在院子里嬉闹的场景,转身离开。纪言在比赛,纪寒并没有联系他,只是在纪母的强烈要求下去羊都住了一晚,收到侦探“找到白露了”的消息后就立刻动身回了平城。
终于找到她踪迹的纪寒没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这种场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正是晚饭的点,一个老年男人正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和护士低声说着话,发现有人进来后止声看向来人。纪寒多多少少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打量,他的外貌和气质都是独一档,天生就和别人不在一个背景图层,走在路上的回头率只略低于群架现场。
白露躺在床上,睡得似乎很熟。纪寒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才看向那位老人。他礼貌地冲老人家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小时候她能吃饱就不错了,一直就瘦,骨架子也生得小。宋景行和纪寒说过,白露在警局招待所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被送去了医院检查才知道,是一时间吃得太好,她身体接受不了营养导致的。后来去白家,家里人对她不好,她吃饭也畏畏缩缩的,一顿饭就只敢夹几筷子菜。上高中后倒是好些了,食堂的大锅饭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只是赶上发育那会儿,也没长多少肉。在英国的那阵子因为生病又掉了不少体重,但因为后来和宋景行翻了脸,纪寒即使担心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之前纪言给他发照片时,纪寒看见后还觉得宋景行还算有点用——他确实把她照顾得还行,养出点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疾病让她脸色很差,和照片比起来,她人又消瘦了几分。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绝对遭遇了什么让她非常痛苦的事。
“你是她的朋友?”老人问。
“嗯。您是她的老师?”
“她导师。”郝世文说,给他让了一下位置。
其实郝世文本想问他和白露是什么关系的,看到他手上戴着的昭示订婚的戒指后默默闭上了嘴。白露曾经和他说过自己没有交往的对象,平时看起来总是忧郁,不管真实情况是“深爱着彼此但被迫分手的前男友订婚了让白露伤心到病倒”还是“白露爱上已经订婚的男人后心碎欲裂茶饭不思”,以当下的情况,都并不适合开口询问。
她还在发低烧,询问完医生她的状况后,纪寒轻轻牵住她的手。
这家医院不算好,环境和气味让这几年洁癖愈发严重的纪寒呆得不怎么舒服。但握着她手的时候,那些不适感像灰尘一样被吹走了,这些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她的身边,就是他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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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又睡了很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虽然虚弱,但那种大病初愈的清爽感让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发烧了。
但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脑子烧糊了。
“郝老师,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吃完早饭遛遛弯,顺路来看看。”郝世文笑道,“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应该好了。”白露有点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昨天你睡着的时候有个朋友来看你了。你知道吗?”
“嗯?”白露茫然,随后变得有些紧张。她感觉到自己在期待。
“是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他说和你认识了很久,他好像现在在什么叫溯从的地方工作?”郝世文说,“昨天你晚上又发烧了,他在这守了你一夜,刚刚才有事离开。”
“哦,溯从啊。”白露大概知道是谁了,有些失落,“是之前老师您组织的那个联谊时候认识的,机械工程院的李茂学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哦哦,他啊?”郝世文有点迟疑。他看过自己老友学生的照片,要是长得这么英俊他肯定印象深刻。但毕竟是白露自己说的,他也只当是自己老糊涂了。
守了她一夜吗......李茂人真的好好啊!白露愧疚得要命——改天请李茂吃饭或者给李茂买些礼物什么的吧。
“你最近一直生病,好好养病吧。”郝世文说,“医生说你大概率是精神方面的原因。我记得你课表里没选几门要考试的课,很多东西也和你本科学的重复了。我的想法是:你和那些授课老师协商一下,可以提前考完不再来学校,后面听听线上、及时交作业就行。”
白露忧心忡忡:“院里会同意吗?这特例也太特例了......”
“你记得你之前准备拒绝的那个文学沙龙的邀请吗,就是月中在伦敦举办的那个,你要是点头肯去的话,肯定就能批了。”郝世文意味深长地笑着,“多大个噱头,那些给你上课的老师都不一定能去,院里肯定会同意的。”
然后在公众号写什么“我校研究生白露同学在伦敦参加XX文学沙龙”是吧......白露一直低调行事,想想就觉得这场面好可怕好尴尬。
“我考虑下......谢谢老师。”
送走了郝世文,白露也办了出院手续,拿着本就不多的东西回了家。不知为何她胃口好了一点,能吃东西了。她呆在家休息了一下午,深思熟虑后,决定同意郝世文的提议。
黎朔看她好久没回消息就打电话问了她的情况,白露只说自己昨晚发低烧吃药睡过去了,叫他别担心,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对方听她说了准备考完提前离校的事后,立马提议她可以来英国找他。
白露原本就有去一趟欧洲的打算,就答应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去找他。那周的周末,她顺利考完了试,出门的时候监考的老师笑得开心,说是他们都偷懒直接把去年的题拿过来考她了。白露哭笑不得,回去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就动身离开了平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坐在候机厅的时候,看着屏幕上航班信息的白露略微有些失神。
她想起第一次去英国的时候。在和纪寒出去旅游之前,她唯一一次出省都是被拐卖的,更别提出国她会有多忐忑了......但那时候,有人从在羊都机场就一直陪着她。
她又想起从魔都参加完婚礼回来的那天,有个人来机场接她。那人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事事不上心,却偏偏记得给她带条围巾。
背景催促迟来的乘客上飞机的播报声里,白露慢慢低下了头,合上了眼睛。
以前离她高中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寺庙,当时几个同学邀着白露去探一探闹鬼的传闻。白露又好奇又没胆量,远远地坐在一家关了门的店前等他们。背后靠着的门忽然被打开了,白露狼狈地撑住身体,回过头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正俯视着她——这是一家小算命坊。
老人家眼珠浑浊,看了她半天,开口:“小姑娘,你是天煞孤星之命啊,这几年家人还有血光之灾——”
当时白露并没有把那位老人家说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有点喜欢、有点相信玄学没错,但她也不是随便谁神神叨叨说两句就傻不拉几信了的。但她确实吓得够呛——大晚上没什么人的地方,一个长得有几分恐怖的老婆婆推开小房子的门,操着粗哑的嗓音预言你的命运欸!
她没听老婆婆说完就道着歉撒丫子跑了。
现在想想真是很搞笑的画面。只是她说的“家人有血光之灾”和“天煞孤星之命”后来都应验了。
纪寒这次离开美国并没有带助理。溯从已经做到很大,在欧美也有不少竞争对手,传闻中“绑票威胁”之类的商战手段并非故事虚构,他无法百分百确定白露已经回国时,不会贸然将她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很多事只能亲力亲为。白露后半夜已经退烧,纪寒靠在她床头浅寐了两叁个小时,没醒来多久,白露那位热心的老师又过来看她的情况了。以纪寒的性格,不可能让她留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看到现在有人照顾她后,纪寒开车去了一家他有股份的私立医院帮她办理转院。但当他办完事在车上整理了半天仪表,带着私立医院帮忙提供的早餐回来找她时,床铺上却空空如也。
......他走之前忘记和她老师说自己会回来了。
白露大概率都不知道他来过,这完全是单方面的重逢。
纪寒对此感到非常郁闷。
时隔叁年,心烦的纪寒回到那栋别墅——现在他在平城的房产不止白露去过的那个平层——面积不小、位置也很好,装修完全是按照白露那时候在信里写的那些对未来房子的幻想来的。纪寒找了人一直在定期打理,后来甚至在她英本学校附近也购置了房产,为的就是能在白露再次联系他的第一时间把她接到身边:纪寒一想到她和宋景行住在一起就浑身难受,无法忍耐。
他和宋景行、孟道生二人是朋友,这不假。但叁个年纪相仿的小孩,难免会被拿出来相互比较。时间一久了,叁人也有点暗戳戳在心里互相较劲。
纪寒对攀比没兴趣,但也不是喜欢屈居人下的性子。绝大多数同龄人自然难以望纪寒项背,但奈何当年纪寒和其他两个发小比起来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宋景行在校期间做的几个项目早已有了颇丰的收益,明明就比他们大两叁岁,已经事业有成;孟家是实力雄厚的old?money,孟道生虽没啥事业心,但他的财力一般的有钱人还真碰瓷不了。纪家过去只能说有点小钱,在纪父二十来岁的时候,他几乎把自己个人手头能动的钱都拿去梭哈了一项高风险投资,凭着投资带来高回报带着家里鸡犬升天了。
要是纪寒是个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抱着家产潇潇洒洒啃一辈子也无可厚非。但偏他就是那么个“平时懒得和你比,但非要比的时候非得把你比下去”的性格,加上他很有远见地在年轻时就意识到“靠家里就代表得听家里的”,他不愿受任何桎梏,于是开始着手筹备建立溯回。
他初出茅庐的时候吃过很多亏,受了很多教训,那些桌边摆着咖啡、又烦又累脑子里想撂担子不干的夜晚也被他一一熬过去了。现在溯从做得很大,是国内外独角兽企业里最亮眼的那个。钱挣得多了,也相对没前几年那么累了,纪寒已经有自信对白露说“我能给你的比宋景行能给你的更多”。
倒不是以此为资本要和宋景行争。他就没觉得白露会真的喜欢上宋景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只会喜欢他,纪寒相信着这一点。
在去英国之前,白露在巴黎呆了几天。
来欧洲的留学生很多都会选择多去几个国家旅行看看,但白露读书那几年除了英国只去了爱尔兰。那时她倒不是对其他地方没有兴趣,而是单纯记着纪寒那时候的话,想等着未来和他一起去。
香榭丽舍的直线确实很完美,但排泄物和堆满了东西的臭奶酪味垃圾桶也确实显得有些碍眼。手风琴和萨克斯的乐声在风里飘扬,正聚在一起飞叶子的几个打扮很潮的年轻人让白露想起英国那些毛线帽运动装的teenager——微妙的荒诞感,很浪漫也很艺术。
阴沉沉的上午,白露看着眼前的埃菲尔铁塔——这座地标建筑在这个时间、这个天气、这个角度,很难说符合她的观念中的“美”。几十年前就有个词叫“Paris?syndrome”,就是形容真实而不美好的巴黎让很多游客有巨大的落差感。很多人和事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得不到才心心念念。白露看着眼前的铁建筑,心里却并没有觉得失落——可能是因为在她初到英国时已经有过类似的感受了。
如果那个暑假就和纪寒一起来了的话,她也许确实会感到失望吧。然后纪寒会一边说“你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太多了”一边安慰她,也许还会给她买甜筒。
她还去看了莫奈故居的花园,在巴黎歌剧院看了一场《歌剧魅影》。出来后买了个叁明治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小孩吓鸽子。
白露高中时很喜欢《歌剧魅影》,二十五周年版歌剧入坑,看完其他版本的歌剧后还去补了原着和电影。那时候她坚定地站克里斯汀和子爵——那首All?i?ask?of?you太纯爱了!主要子爵的形象和纪寒有些微妙的重合......那时候白露想,要是子爵对克里斯汀说的那些话,纪寒也能对她说就好了......
反倒是现在的她这个爵C党没以前那么坚定了。健康的感情固然重要,但畸形的爱情着实精彩。她开始理解和接受每个人不同的爱的模式,她也得到了来自许多人的不同的爱。
白露忍不住又想起那些和她有感情纠缠的人。他们的感情还有她的感情,是爱吗?还是习惯、同情、欲望、自恋、新鲜感和占有欲之类的东西的混合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个词。她脑海中“爱”的概念并不是天然就有的,她的“爱”是一种二语习得般的产物。
可是由这种产物生出的想念并不是假的。
她拿出了之前买的歌剧院的明信片和随身带着的笔,写下一句歌词。
Think?of?the?things?we''''''''ll?never?do.?There?will?never?be?a?day,?when?I?won''''''''t?think?of?you.
想起那些我们曾许诺却未完成的约定,我从未有一天不思念你。
白露看着那个被她写下的名字,将这张他永远都不会收到的明信片放回了包里。
最近她老是想起过去的事。她觉得这样不好。毕竟一个人如果太恋旧就说明现在过得不开心。实际上她确实过得不怎么好,最近失眠得太严重,有时候她半梦半醒间脑海里会涌入很多不愿想起的记忆。惊醒、再次酝酿睡意、再次惊醒,反复循环,直至晨光熹微。她去医院开了一些安眠药,这种药物效果很好,只是服下后会有种醉酒感,幻觉和睡意会一同到来。
她已不再担心副作用造成记忆力损伤。
“你参加完那个为什么文学沙龙了吗?”
白露到伦敦的第二天,训练完的黎朔在傍晚时分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他和别人睡不惯,自己贴钱开了酒店的单人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黎朔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问题,白露也知道他想干什么,劝到:“你后天还有比赛,别分心了,安心打完后再见面吧。”
打进四强的RIP赢下了今天的比赛,将于和赢下明天比赛的另外一只队伍进行决赛。
“可是我不看见你才会分心。”黎朔保证到,“我想去找你,就见一面!”
“我记得你说你有什么会跟踪和骚扰你的......‘私生’?你出门容易被他们发现,我去你酒店那边吧。”
“别!”黎朔制止,“我来找你,天黑了,你别一个人出门。没国内安全。”
白露回想了下。她长得瘦、又是年轻的亚裔女性,来英国的第一个春天因为路不熟走到了个蛮偏僻的地方,确实也被一个卷毛teenager抢过手机和钱包。对方持械,钱包里没有证件,白露就没反抗由着他拿走了。可能是第一次太紧张还是怎么,白露一直很庆幸那小孩拿走钱包后就把手机给忘了——那可是纪寒送的。但其实不管是醉汉、抢劫犯、游客区的吉普赛人小偷还是那群爱挑衅的teenager本质都欺软怕硬,后来大部分时候有人高马大、看着就有在健身的宋景行陪着她一起,别说那些人了,连来搭讪她的人都减少了。
“你现在在用的手机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男友送的吗?”黎朔听完后问。
“不是。后来有钱了就买了新的,把他送的收了起来。”
他知道她很节俭,手机还能用的时候就换下来,肯定是舍不得纪寒给她的那部被偷了抢了或者被弄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次目睹宋景行和她吵架后,黎朔感觉到自己好像突然就被白露接纳了。不是那种鱼塘里的鱼少了一条就把他也放进去的感觉,黎朔觉得更像是因为自己恰巧目睹了她的口是心非和崩溃。他窥探到了一点点她的秘密和不曾对任何人说的心事,因此得以被准许进入她心里的领地。
有时候聊天聊到某些地方,难免会需要提及以前的事。白露也不避讳他,风轻云淡地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黎朔挺黏她的,说话的频率也高,渐渐对她变得更了解了,也知道她和纪寒的关系处于薛定谔的分手状态。结合那次白露对宋景行说的话,黎朔感觉她不回头找纪寒是因为她担心纪寒会介意她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有的男人是很在意这个,黎朔初中就有个同学在男厕里大说特说自己对象居然已经不是处女所以要和她分手之类的。黎朔本人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处女情结——但国内大部分人都会希望自己的伴侣只和自己有过亲密行为吧?
之前白露问他“是不是觉得她私生活很乱”,黎朔确实在那个瞬间因为“她身边有很多男人”这件事感到迟疑。但他其实真没有“白露和很多人睡了所以很脏”这种念头,只是单纯对“她身边有很多男人”这件事有些在意:他不想再被白露拒绝了,他也想做她的男朋友,实在不行退求其次做她的狗也行。
现在黎朔如愿以偿了,林昼被软禁后,他确实是她身边唯一的男人了。但他也不怎么开心。因为白露看起来不开心。她最近都没有真心笑过。
“你怎么变这么黏人。”白露轻拍了下偷偷摸摸来她酒店的黎朔的背,“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脾气又差又不怎么爱搭理人的。”
他是真的变了好多。
黎朔低下头抱她,又用脸蹭她的肩窝:“以前是流浪狗,现在有主人了。狗都黏主人。”
“一天天主人主人的,你倒是完全接受了这件事。”白露笑了声,“好啦,吃晚饭了没有?”
“嗯,饺子。队里不让我们在外面吃,怕吃坏肚子影响状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好,英国没什么好吃的。天天鹰嘴豆炸鱼薯条的。”白露塞了几袋面包给他,“我下午买的,这家店的面包很好吃,以前我就喜欢吃这个。应该吃了不会腹泻。你带回去,饿了就垫垫肚子。”
长身体的年纪,黎朔饭量顶四个白露。吃下去后消化得也快,动不动就饿了。
这些面包远超她一个人能吃完的量,明显是专门为了他买的。黎朔那叫一个开心,把人搂着亲了又亲:“好。”
他有点得寸进尺地说:“晚上我可以呆你这儿吗?”
“不行。”白露拒绝得很果断,“萌萌和我说过,你不可以外宿。”
黎朔耷拉下脑袋:“也是。”
“后天别有压力,正常打就行。”白露安慰他。
要是后面发挥不好还会连累她被骂。决赛前两天跑出去私会喜欢的人什么的......实在是战犯的程度。自己被喷就算了,才不要连累她。
“我会拿着冠军来见你的!”黎朔突然更有干劲了。
白露笑着拍拍他的孬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离开后,白露才有空看了眼手机。
前阵子她生病那会,帮了她的师姐、导师、辅导员、任课老师等她都带着礼物感谢过了。但由于李茂已经毕业不在学校,白露只能在社交平台上尝试联系他。李茂最近很忙,两个人一个早上发另外一个晚上回的,光是客套完就花了好几天。白露当时人已经在法国了,就顺便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李茂发了几本书的名字给她,拜托她帮忙找找。白露在两个国家找到了其中几本,今天下午给他寄了过去。
正在午休的李茂回了她的消息。
【李茂:多谢你帮忙买了寄回来!国内可买不到这些书。】
她回复:【不客气的,之前我住院的时候学长也帮了我很多。】
对面很困惑的样子。
【李茂:啊?你住院了?】
【白露:月初发了点烧,住院了......我导师说有人照顾了我一整夜,不是你吗?】
【李茂:那你现在应该好了吧?你导师是不是认错了,我月初不在平城的。】
白露愣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李茂......那是谁?
白露在酒店里看了黎朔的决赛。她并不笨,很快就理解了一些名词的意思,但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难免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能一知半解就已是胜利。
主要是屏幕上有十个小人,一打起来她根本看不清黎朔的小人在哪,只能目瞪口呆心想“好多人啊”。不过努力辨别语速像泄洪一样解说们在说什么后,她听明白了一句“Thorn这波输出拉满”,大概知道了黎朔打得很好。
RIP和对方的比分达到了2:2,现在谁能夺冠全看最后一局了。看了叁四个小时的白露脑子昏昏沉沉,此刻也不由得为黎朔他们捏了把汗。打到后面双方都只剩个高地,纪言铤而走险也莽了一把,队友迅速补上二段控制和输出,总算是拿下了比赛。RIP几人都松了口气,捧杯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笑意,到赛后采访一个个都精神不济的。黎朔和纪言可能是现役选手里唯二能说英语的,单独采访环节不知道为什么选的不是纪言而是黎朔上。臭小孩那张俊脸就差把“捧读”写在上面了,在镜头和灯光下也没装出点笑意,但他却在橘色的彩带飘下来的时候,忽然回过头对着摄像机弯了一下嘴角。后来这个GIF几乎被粉丝剪进了纪念他短暂职业生涯里的每个视频——出道即巅峰的少年双眸熠熠,意气风发,天教分付与疏狂。
【黎朔:看到了彩带的颜色就想到了你送我的花。我来找你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76?Good?Dog黎朔?h
比赛是中午十二点开始的,队里担心他们吃午饭会犯困,只在九点半的时候给他们安排了个brunch。只算比赛时间就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更别提后面采访啊、拍摄啊什么的。眼见队员们累得不行,领队就让他们回酒店休息,第二天再搞庆功宴。
黎朔能脱身都是快晚上八点的事了,换了身衣服就跑去见白露。他又累又兴奋,一见到她就亲她的脸,还把她抱起来转圈。
“这是不是你的第一个冠军?”白露微笑着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我点好了夜宵,你先吃饭,不然胃会饿坏的。”
之前过年呆在一起的那几天,白露发现他是真的小孩子口味。不怎么爱吃青菜,喜欢肉和炸物,口味还偏辣。白露总是爱替人考虑,知道他肯定会不吃饭就跑来,给他点了炸鸡和中餐厅小龙虾的外送,还在等他来的时候还帮他把虾尾都剥好了。
黎朔心里有些自责。明明之前都在心里决定不再让她因为自己的事情劳神费心了,却还是在一直被她照顾。
“啊,对了,我之前给你准备了礼物。”黎朔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盒子,“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漂亮,想送给你。”
黑色的缎面上是一条公主型珍珠项链。光洁、浑圆的澳白,每一颗个头都很大,在房间的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珠光。白露表情不知为何短暂僵硬了一下,但因为她低着头,黎朔并没有发现。
“要试试吗?”黎朔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我帮你戴上。”
白露挥去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联想,勉强一笑:“谢谢你,黎朔,我很喜欢。等明天出去的时候再戴吧,我还没有洗澡,身上脏。”
黎朔也没起疑。之前在她家住的时候,黎朔就发现白露很爱干净。如果起床吃了早饭或者出过门了,她就不会再和自己的床有什么物理接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吃过晚饭了吗?”黎朔问她。
“嗯。看你比赛的时候吃的。”白露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你们的开赛仪式怎么搞得像罚站一样,你当时站在那里的时候会不会很尴尬?”
完全没想到她会看比赛的黎朔汗颜:“......确实有点。”
她当然没吃。最近她反胃的情况虽好转了一些,但总体还是没什么食欲。
话题就这么被岔开,白露先洗了澡,又在他去洗澡的时候吃了被收好的安眠药。药很快就见效了,黎朔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她只是迷迷糊糊地呢喃了几声。黎朔没闹她,只是亲了亲她的肩头,紧紧地搂着她,就那么睡了。
“怎么突然去爱丁堡?”看到机票的白露有些纳闷。
早上醒来后,白露劝黎朔去参加一下庆功宴。黎朔就听她的出了门,回来后就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张机票递给她。
“家里在那里有座城堡庄园。”黎朔给她看手机上的图片,“虽然在市郊,但是很大,设施也很齐全。昨天晚上我让人清扫过了,也找林昼拿了你的体检资料,请到了会做营养餐的厨师,这样也许你就能吃下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东西的?”白露愣住了。
“你瘦了,而且昨晚你说你看到了我赢了的画面。”黎朔说,“我晚上八点半到的,比赛中午十二点开始,全程五个多小时。你回复我的时候离比赛结束才过了四十分钟。以你的习惯,在彻底闲下来之前是不会拿起手机看消息的。四十分钟,显然不够你做完出门、吃饭、回来休息这叁件事。如果你是回复了我再出去吃饭的话,回来时你会碰上雨。可你的伞上没有水。而且你后面还帮我点了外卖、剥了虾,这样算的话,时间也很赶。你也显然没有给自己点外送,因为房间里外都没有其他的外卖盒,也没有其他食物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见白露哑口无言,黎朔又补充了句:“你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吃得不多,脸色也不好。你当时是不是在反胃?”
......白露看惯了在她面前做小伏低、乖乖听话的黎朔,骗他的时候都没想着伪造点证据,完全忘记了他以前可是个逻辑缜密到会拿着一张写满了推算还画着矩阵的A4纸约她出门的家伙。
“是有点。”白露承认了。
“那里安静一些,你可以好好休养。”黎朔替她拉行李箱,“我都安排好了,你安心跟着我走就可以。”
被他牵着的白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欣慰,有种看到自己傻孩子长大的感觉。被他牵着一路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带到了他说的那栋庄园的铁门前。
位于苏格兰高地的爱丁堡人口密度相对更小,气温也更低一些。与伦敦相比,在这儿能更直观地感受到民族特色与历史的厚重。穿过被郁郁葱葱古树遮盖着的小道,眼前几个世纪前建成的城堡有四五层高,两位略带苏格兰口音的管家站在门口冲车内的他们问好。
“黎、黎朔。”白露扯扯身边人的袖子,“这阵仗太大了。”
“你不喜欢吗?那我叫他们走。”黎朔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想和你单独呆在一起。”
白露点了点头,黎朔上前和那些人说话。光中虽然不是开设IB、AP、A-level之类课程的国际高中,但也十分注重培养学生的外语能力。黎朔没和黎莲闹翻脸前还有过私人家教,英语其实不差,之前分考不高完全是没耐心读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莲不送他去国际高中估计也是觉得黎朔之前太小孩子心性吧。留学回国的学生进戒毒所的不少,黎朔虽然聪明但是太冲动,被人激下就容易上头。
“怎么了?”走回来的黎朔发现白露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稳重多了。”白露微笑一下,摸摸他的头,“这样我也放心了。”
“嗯。”黎朔眷恋地蹭她的脸,亲她的头发,“我是大人了,是能帮上你忙的好狗狗。”
吃了些东西后,收拾好东西的白露和黎朔一起在庄园里散了会儿步。爱丁堡靠北,天气比伦敦还要让人糟心一些,但在灰沉沉的天气里颇有几分阴郁的美感,和“鬼城”的名号很相配。白露和黎朔的卧室在四楼,是黎家买下后重新装修过的,还没有人住过。天完全黑下来后,从窗户向外看去,熄了灯的庄园黑压压的一片,树在大风里互相碰撞着,声响和身形都有些渗人,仿佛跟着来到了中世纪。白露想到以前本科期间听同学说的爱丁堡鬼故事,心里有点发毛,吃了安眠药就赶紧去泡澡了。药效逐渐上涌,她泡在暖乎乎的恒温浴缸里竟然就这么眼皮打架开始犯困了。
反正水不会变冷的,就睡一会儿......
她合上眼睛。
有人抱着她的腿弯把完全睡熟了的她从水里捞了出来。黎朔帮她擦干身体,将她放进被子里后,脱掉自己湿漉漉的睡袍随手扔进了脏衣篓。
他躺上床,紧紧将白露搂进怀里。
皮肤赤裸相贴,十八岁的少年闭上的眼睛被无法控制的情欲给撩开。他的呼吸异常粗重,撑起身子亲了亲怀中人的脸后又躺回去闭上了眼,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醒来后就感觉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自己。她清醒了一点后,拍了拍搭在她身上的那条手臂。
“黎朔?”
“......唔。”黎朔迷迷糊糊地乱动了下,还没醒。
白露想让他多睡会儿,于是轻手轻脚地试图挪开他的手,没想到黎朔却箍得更紧。
“早。”刚睡醒时少年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嘴唇,“主人。”
“......怎么又叫我这个!”白露怀疑这已经变成了黎朔逗她的手段,脸有些红,“你的......那个,嗯......能不能控制一下?”
黎朔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喊冤:“这是晨勃,我控制不了。我也硬得有点疼。”
“原来会疼啊......”白露之前都不知道,“......那你想做吗?”
“想。”黎朔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垂,“唔。没有套,我会不插进去的......”
他拉着白露的手覆上自她双腿间穿过、露出一个头部的性器,随着她的抚摸模仿性交摩擦着她的腿隙。前液很快沾湿了她的手心,被黎朔带着抹到了腿根内侧作为润滑。他慢慢情动起来,一只手的手肘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胸部,调整后的姿势更好发力,身下撞击的速度和力道变得越来越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朔,腿好疼!”白露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被摩擦到起火了,推了推他,“还是直接做吧,我吃药就好。”
“那不做了。”黎朔一听她说疼立刻抽了出来,掀开被子看了眼她的腿,“有点红......应该没破皮。”
黎朔就那么坐起来,那根完全勃起的东西大喇喇地竖在他腿间。白露翻身试图起来的时候,脚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性器,黎朔闷哼了一声,下意识按住了她的脚踝怕她乱动。
“对不起!是不是踢到你了,疼吗?”白露愧疚得要命。
黎朔摇摇头,顿了一下,俊脸微红:“是舒服。”
“......哦。”
白露也脸红了,但还是无师自通地用脚心轻轻踩着他性器的顶端。瓷白的脚背和圆润脚趾间与青筋暴涨的狰狞阴茎一对比,更激起了黎朔的欲望。
“嗯——”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她脚心乱蹭着。倒是白露很快找到了能让他觉得舒服的做法,让阴茎在他的大腿和她的脚心间又涨大了几分。白露哪是能干得惯这事的人,感受到足心传来的黎朔性器的跳动时脸都红透了,但为了防止把他给踩坏了,偏偏她还要睁着眼睛去看那里。足交带来的刺激让黎朔脸上都是潮红,唇间也轻哼着,用充满情欲的嗓音低声叫着她的名字:“白露、白露......你的脚好舒服。唔——嗯......白露......”
性器猛地射出了一大股,黎朔微微皱着眉,喘着气平复着呼吸。随着他线条漂亮的上身起伏,阴茎的顶端又射出一波,落到地板的时候还发出些声响。他握着白露的脚腕,迷恋地一点点吻她的足背,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舔,轻咬着她的腿根。
“你不用给我——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话还没有说话,腿心就被他的唇舌包裹住。他舔穴的技术比上次还要好,将白露那处吃得发出吮吸的色情声响。
舌头.....伸进去了。
白露微微弓起了腰,咬着自己的指节忍耐着呻吟。快感被药物抑制后,她高潮没有那么容易,但好在身体终究是敏感的。黎朔换了个角度舔她阴蒂的时候又将手指插了进去,两番刺激下,白露终究还是抽噎着抖着身体到了。
黎朔抽了几张纸给她擦下面,修长的指节上还沾着许多她流出来的体液。擦干净后,他又躺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今天你再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市区里。”
白露点了点头,巅峰后的落差感让她也伸出手回抱了他。
少年温热的嘴唇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他不知为何有些不安,轻声说:“别丢下我......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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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的山里,清晨时分还有些冷。站在道观门口前活动筋骨的熊子琪看着那个头发低低扎在脑后、背着柴筐走下来的身影,笑道:“师弟,你心才静下来没多久,怎么又开始焦躁了。”
孟道生被师兄调侃后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这两天有点事。”
事先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后,他在道观已经断断续续呆了五个月,过了好一段离群索居的日子。按理说,一个人人间蒸发般失联快半年,多少对周边的人有些影响。但和孟道生熟悉的人基本都习惯了他随性的做事风格,何况实际上他在不在其实不影响他手底下那些生意运作:以孟道生讨厌麻烦的性子,肯定是雇个人来替他处理那些零碎的事情,他只用负责坐享其成。帮人“看事”也从来不是他的主要收入,孟道生从来不接什么替人招财改命之类的事,那些他都没兴趣。他肯点头接手的,大多是朋友或朋友的朋友被脏东西缠上啊、被人下蛊了啊那类,了解个中缘由后,要是对方多少沾点活该他也不会管,除非对方只剩一口气了,他才肯松口边帮忙吊着那口气边叫他们去另请高明——他真帮忙处理过的事很少很少,信这个又有资源请得动他的,自然也有资源请个能力稍微差一点的来顶上,只是效果没那么好就是了。
苏道长这时候也收完功从门里走出来,看来孟道生一眼,只是笑笑,没点破他的心思。
对于孟道生呆在这的原因,熊子琪其实也心知肚明。
这位向来心比天高、闲不下来的小师弟,在上次回来后忽然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还会看着什么出神,很明显是受了挫。某次熊子琪按书里写的夜里起来晒草药,却看见孟道生四仰八叉躺在院子里,也不睡觉,就睁着眼睛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完全没注意到有其他人。熊子琪比师父愚钝不少,是有次问孟道生“你怎么不把白露一起带过来玩”时,看到了对方神色躲闪地说了句“闹翻了”才反应过来。随着师弟呆在这的时间越来越长,老好人熊子琪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苏道长这样下去会不会有问题,结果师父只是摇了摇头,笑道:“随他去吧。”
过了两叁个月后,孟道生状态好了些,但还是有点魂不守舍,尤其最近几天,心不在焉的感觉愈发明显,今天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更是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都已经决定放下了”,结果刚在餐桌边坐下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孟道生急匆匆地回了房间,随口撂下一句,“你们先吃吧。”
熊子琪心里暗自担心,苏道长却很淡定:“来吃饭吧,不用管。”
这边二人板凳还没坐热呢,只听见孟道生房里传来好大一声“靠”。他们刚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见孟道生人已经下了楼,正往大门走,手里还拿着车钥匙,脸色差到极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急事,先走了。”
熊子琪诧异:“师弟?”
苏道长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熊子琪的衣服,看着孟道生离去的背影,神色也没那么轻松了:“一会儿一起帮你师弟上个香,祈祷他这事能办得顺利。”
宋景行这几个月过得非常规律。晨练完就去上班,中午午休睡十几分钟后就一直工作,然后主动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才离开,假期都不带休息的。这番卷王操作搞得领导都跑来关心了下他,宋景行只是淡淡回了句“除了工作无事可干”。
孟道生打电话来的时候宋景行正在吸烟室里边抽烟边整理思绪,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后,宋景行猛地想起了什么般,迅速接通了电话:“露露怎么了?”
对方也在同一瞬间开了口:“白露呢?”
谁都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相对性子更急的孟道生紧接着又开了口:“她在国外?”
“不确定,我们叁个月没有联系了。”宋景行眉头紧皱,心里暗骂自己,“你发定位给我,见面说。”
“能不能对她上点心!”孟道生怒火冲天,“当时就应该把她关我身边!”
宋景行可绝不是个温柔的好好先生,只是在白露面前以她的感受优先。被孟道生这么一通斥责,他这些日子积攒的压力也爆发了出来:“她让我不要再去找她,说不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很痛苦,难道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继续干涉她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老了不会被电信诈骗吧刑警先生?”孟道生回呛,语气很不好,“一天天搞得你很了解她的样子,连她最口是心非一个人都不知道!她能不喜欢你?那天从道观回来,晚上她睡着了喊的都他妈不是老纪,是你!”
镜中的女孩戴着的珍珠项链下是一条黑色高领复古蕾丝连衣裙,过于漂亮的脸庞和独特的气质,像是误入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耀眼东方美人。白露自己绝不会打扮成这样出门,但她察觉到了黎朔很喜欢她这身打扮,于是没有提出“太过招摇了”的意见。
“你好漂亮。”
黎朔收回目光,俯下身亲了一下白露的脸。
当初搬进来时,屋内就准备好了许多崭新的生活用品。看到衣柜里那些一件比一件奢侈的手工裙子,白露才意识到黎朔估计很早就准备带她来这儿了。
今天的天空仍旧是阴的,白露和黎朔站在亚瑟王座这座沉寂了亿年的火山上俯瞰着爱丁堡,灰色的中积云飘在田野和山毛榉树的上方,又自古堡的残垣间穿梭而过——油画般的场景。哀愁的天色和景象让二人心里有些压抑,漫步在旧城区的窄巷和石路上时,黎朔看着路人手里的那家很有名的店的冰淇淋,问白露要不要来一只。
“有点不合时宜了吧。”白露笑道,“今天风很大,我们还都穿着风衣。”
黎朔晃了晃她的手:“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在英国很多时候都没有什么看天气预报的必要,直接带伞就是了——如果你不介意被断断续续的小雨淋到的话,甚至可以不带。爱丁堡春季多大风,二人就没有带伞,在避雨时随便进了一家店吃了司康饼。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黎朔忽然问她。
“嗯?”白露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开口道,“......我还挺喜欢的这种天气的,只是出门时有些不方便。平城和羊都有时候太热了,看到太阳后连出去的欲望都没有。这里风景也很好,比起伦敦,这里其实也更接近我小时候想象里的英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宽慰他,而是真的喜欢这里。黎朔放下了心,又问她有没有想做的。
白露思索了下:“去Greyfriars那边看看吧。”
“那个墓地?”黎朔不解,但还是点头,“你怎么会想去那里,不怕吗。”
“黎朔,你觉得人或者动物死了以后会变成鬼吗?”白露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要是会的话,这个世界死过那么多人和动物,鬼魂岂不是塞不下去?还是说它们都会再投胎,死掉后又变成鬼魂,然后再投胎?”
“......我思考过。目前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很少,确实存在一些以现在科学水平难以解释的现象。”黎朔想起什么,回答得很谨慎,“但我觉得,即使真的有,鬼魂是有实体的存在的可能性也极小——至少我没碰到过。”
“也是......”
那天白露在医院里看到的女人的身影,让她这段日子一直饱受折磨,总是担惊受怕,忍不住地想这方面的事。有时候白露忍不住很没出息地想到:要是孟道生还在就好了。他只是看着不靠谱,其实——
不。不。不要再想了。
白露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看向落地窗外:“雨好像停了,我们出发吧。看完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正好就是晚饭的点了。”
“啧。”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孟道生烦躁地侧过头去,“我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还有一个办法。”宋景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找林昼。如果他真是你之前说的那样的人,应该和包喻一直保持着合作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和你查不到白露出入境记录可能就是这小子在搞鬼,心眼子比鬼都多。”
孟道生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林昼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林昼也很烦的样子:“孟少,你要是特地打电话来嘲笑我那就省省时间吧,我没空理你。”
“我有空理你?我对你怎么遭的报应一点兴趣都没有。”孟道生反唇相讥,“白露在哪?”
“不关你事。你还想再回山上呆几个月?”
宋景行眼看这两人光斗嘴去了,立刻开口:“她的事要紧。”
“她怎么了?”听到宋景行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林昼没再和孟道生吵架,“......你们两个不是——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孟道生冷笑:“这时候你的消息就不灵通了是吧。所以你知不知道白露在哪?”
“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还没什么,你再这么耽误她就该真有个什么了!”孟道生不耐烦地打断。
林昼那边短暂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也有些不安:“伦敦。黎朔应该和她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能联系上黎朔吗?”
“不能。不知道是弄了什么软件,不在他通讯录里给他打电话会被拦截。”
孟道生抬头看了眼天。他们如果两个半小时内没法从平城的机场出发的话,强对流就会过来,平城和周边城市航班都推迟了。如果现在走不了,就得先去魔都或者别的地方。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景行已经靠边把车停好,打开了手机查询航班,再抬起头来时眉头紧锁。
“平城没有能直飞伦敦的了,航班全部延迟。从魔都直飞的要么已经起飞要么已经售罄,只剩转机。算上去魔都的时间,即使现在出发,最快也还要近二十一个小时才能到伦敦。来得及吗?”
“太久了。”孟道生闭目想了一下,“孟家倒是有私人飞机,但在羊都,调过来需要时间,国内私人飞机航线也得提前几天走流程......”
“如果你们在一个半小时内平城能找到私人飞机的话,我可以帮忙处理审批起飞的事。再晚的话就只能等晚上我才能帮忙处理了。”
“小少爷还有心思喝下午茶?”孟道生说。
“是接受思想教育的时间,你要我当着我爷爷的面干这事?”林昼无语,又提醒了句,“宋景行,你出国也需要打报告,哪怕你现在就辞职也要。孟道生一个人去不行吗?”
“你以为我想带他?是必须有他在才行。”孟道生没好气地瞪了眼宋景行,“你这个工作钱没钱,事还一堆,能力也发挥不出来,干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宋景行也没反驳:“材料已经打好了,这就是在往负责审批的部门去的路上,直接送到他们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可想清楚了,这不是挨点处分的事情。”林昼说。
“我想得很清楚。”宋景行重新启动车子。
......就算见到了还不一定能办得下来。叁人都心知肚明。
权终究比钱大一头,事关安全部,不是孟道生的人脉能解决的问题。指望林昼说服爷爷帮忙也是不可能的,老人家做事向来谨慎、本分,不然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在那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更何况林昼现在还触了老爷子的逆鳞,被家里半软禁起来反省,林昼能抽出身帮忙处理私人飞机的事已经是极限。
“找魔都那边的机场黑几张票呢?行不行得通?”林昼问。
“行不通。做事慢得要死,等他们搞到票黄花菜都凉了。而且赶去魔都也要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孟道生很头疼,“我认识几个在平城有私人飞机的,我来问问。”
“如果你想找的人姓胡或是姓庞,那还是别想了。”林昼说,“胡氏前几天偷税被捅出来,自身难保。庞老先生人去了美国疗养,不在国内。”
孟道生的手都在发颤,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难道......不,我才不相信......”
两边都一时都沉默下来。
“航班的事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宋景行开口,“纪寒回平城了。他从纽约来的,大概率用的是私人飞机。”
“......你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话的是林昼:“确实在。他晚点还和政府有会议。”
孟道生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宋景行:“......我来打。”
他挂断了和林昼的通话,又打给了纪寒。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通,纪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从山里下来了?”
“有急事,你的私人飞机在平城吗?借下,送我和老宋去趟伦敦——”孟道生有些生硬地补充到,“你要一起吗?”
“在。”听到宋景行的名字,纪寒的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可以,先解释。”
“白露在英国,很可能出事,赶时间。”
“......起飞审批你有办法解决?”
“有。”
“可以。我现在让托管公司联系你。”纪寒说。
“你不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个走不开的会,预计四个半小时后才能出发,你和他先去。先挂了,联系托管公司。到了那边有事及时联系我。”
通话就持续了叁分多钟,但孟道生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之前孟道生不清楚现在纪寒对白露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也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松口。但从刚刚纪寒的态度和语气来看,纪寒心里已经有所怀疑,只是看事情很急,没有计较,等尘埃落定后,肯定免不了被他细细追问。
“到了,你在车里等等。”宋景行停下车,看了眼天空,把车钥匙交给孟道生,“我太久没出来的话你就自己开去机场。一个人去也比一个人都不去强。”
“知道。”孟道生接过,看了一眼对门的牌子,“你跟他们说话注意点,老宋。”
宋景行只是点了点头,关上车门离开了。
天阴沉沉的,很闷。宋景行走到入口时不出意外地被拦下,及时表明了身份和意图也无济于事。他正准备打电话,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端着玻璃茶杯,上面还印着“XX社区老年活动中心”,茶水和里面飘着的数颗枸杞顺着他走路的动作在杯子里荡来荡去。老人家眼皮一抬,看着宋景行一副准备硬闯皇宫的将军派势,打了个招呼:“小宋警官,忙什么呢?”
宋景行闻声看去,是和他曾经住过一个病房的莫老先生:“您好。我来这送个审批。”
“我看看。”莫爷爷伸手把申请表接了过去,看了两眼,“急成这样?”
“是。”宋景行忽然推测出了些什么,选择如实相告,“我女朋友在那边,可能有事。我需要尽快赶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每天给你送饭的小姑娘?”
“是她。”
莫爷爷又拿着材料翻了翻:“后面总归是得受些处分的,你心里有数吧?”
“有。”
“有就行,这材料我收下了。”莫爷爷笑了一下,“去机场吧,再耽误就走不了了。算报小姑娘好几饭之恩了。”
宋景行这时候才敢确定自己刚刚的推测:“多谢您......莫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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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对墓地并没有那么忌讳,许多墓碑就和居民区隔着一道米灰的石矮墙,紧挨着墓地的地方还建了个小酒吧,真做到了坟头蹦迪。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黎朔和白露肩并肩散着步。
此时并非公假日,也并非旅游旺季,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游客。天灰蒙蒙的一片,空气里飘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落着翠绿叶片的小路上,几只乌鸦在啄食草籽。绿油油的苔藓在几个世纪间爬上了或圆头或平头、宛如艺术品般的墓碑,更显得有几分幽寂。墓地不远处就是哥特式教堂,抬起头来还能看见山上的古城堡。这样的氛围,总让人觉得舌根尝到了“死亡”和“孤独”的味道。
白露看得专注,一一读过那些墓碑上的字。她轻声念了一位法官碑上的文字:“One?sinner?destroys?much?good一个罪人可以败坏许多的好事......Anyone?who?murders?will?be?subject?to?judgment凡杀人的,必受审判......”
这些话出自《圣经》,虽不是前后两句,但这位法官将它们择出来,刻到了自己的墓碑上。白露凝视着那些文字,又想起她《圣经》时许多莫名其妙记下的零碎语句。她入魔般呢喃着。
“Naked?a?manes?from?his?mother''''''''s?womb,?and?as?hees,?so?he?departs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Even?sinners?love?those?who?love?them即使是‘罪人’也爱那些爱他们的人......”
时间并非线性流动,那时令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句子,仿佛就是受到了来自未来的感召,为了这一刻的对“爱”与自我进行审判而留在了脑海里。
她感到困惑。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微微仰着头,以一种困惑看着公告栏里同学写的某篇作文。那时候她不懂“爱”为何物,现在仍旧不懂。
为什么他们说的“爱”那样好,为什么他们说“爱”不是等价交换?因为你好,所以爱你,这不还是有条件的吗?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是这样的吧。所以,这就是“爱”的真相吗?是习惯、是等价交换、是大脑分泌物的产物、是粉饰后的欲望、是为了抵御恐惧的手段。
她得到的“爱”也都是如此吗......纪寒对她的感情不过是一种“习惯”、宋景行以付出试图偿还对她的愧疚、孟道生一见钟情的本质是情欲、林昼的“灵魂伴侣”之说是投射在她身上的自恋、黎朔对她的渴望也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是“罪人”也爱那些爱他们的人,即使是“罪人”也会善待那些善待他们的人......
她给出的“爱”确实如此。
纪寒只是无心地帮了她,她就傻乎乎地当了好几年的跟屁虫;宋景行救了她的命,对她又耐心又温柔,她就想着报答他;孟道生帮她治病,花那么多时间亲自帮她艾灸,她就给他他想要的;黎朔、林昼......一个认定她为自己的引导者,一个视她为灵魂契合的挚爱之人,她不想辜负他们的感情,更从他们身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迷茫和痛苦——找不到的归宿,分崩离析的存活欲。她知道这种感受,于是想要帮他们一把。
这些感情是“爱”吗?白露觉得这与她想象出来的爱大相径庭。书里的爱那么伟大、那么完美,她总觉得这该是非常完满、毫无缺陷的东西,像是天堂之门一样散发着圣光,见者即被渡。
她站在那里,不知为何,非常、非常,失落。
“白露。”
干燥而温暖的掌心贴上了她的手背,白露看向身边人的脸,只觉得恍惚。她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时间和空间也变得紊乱——这是又是哪?
“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那个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好。”
她愣愣地答应,思绪一片混乱,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往什么地方去——她甚至不记得怎么迈出步子了。
黎朔带她走出了墓地,这时天上又微微飘起了雨丝,他们站在附近的梧桐树下避着雨。等管家开车来接他们。此时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正缓缓走来一个披着斗篷身形佝偻的homeless。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还好吗?”黎朔问她。
白露这时才回过神来:“嗯。走神了,我没事的。”
他默不作声,和她交扣的指节又收紧了几分。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被这么用力握着时,白露甚至能感觉到他坚硬的掌骨。
那个homeless此时也走到了他们面前,是个面容枯槁的驼背中年妇人,白露莫名其妙就联想到中学那次她在那家算命坊看到的那个老婆婆。妇人路过时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白露用英文好心问了句:“需要帮忙——”
“别和我说话!你会带来不幸的!”妇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后又伸出瘦得像鸡爪似的手去掐白露的脖子,“女巫!乌鸦!”
“松手!”黎朔一把捏住妇人的手腕,一点也不客气地吼到,“你他妈磕多了吧!”
“为什么要害她们?”
“them”这个词让白露错愕了一下,忘记了动弹。到底是在国外,黎朔怕惹上官司脱不了身,手上没用多大力气。那人趁着机会,往白露脸上挠了一下,白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脑袋碰到了树干。
脸是幸免于难了,但项链没有。硕大的洁白珍珠落了一地。那老妇人心知惹了事,仓皇地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黎朔无暇顾及那妇人,也没有理会四散的项链,只是急切地问神情恍惚白露:“没事吧?”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感觉有有什么滚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低头,往下看去。
是一颗——
“白露,白露!”
有人在叫她。
她头痛欲裂,睁开双眼,黎朔正坐在她床边,关切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