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家犬(2 / 2)

“我还没见过他爸爸妈妈,他们也不一定就不喜欢我......”话虽如此,白露声音都变小了。

洪媛媛这会儿也知道她好欺负了,乘胜追击:“那也不一定就喜欢你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自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委屈巴巴的,刚想说“明明你也很自信”,但转念一想,洪媛媛说他们两家关系很好,纪寒爸妈喜欢洪媛媛已经是定数了,洪媛媛确实可以自信。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和他分手的。”白露耷拉下了脑袋,满脸固执,“钱和什么win-win的事我可以想办法,总之你是没法劝动我的。你说的好多我也听不懂。你要是真是为了他好才来找我的,那你就去劝他吧。他要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和我分手,我也认了......”

她对什么公司什么合作毫无概念,只是天真地想到:我是能赚钱的!编辑说《栖息地》后面可能会出实体书,还可以卖版权,到时候纪寒要是开公司要用钱,我就把这些钱都给他。

当天晚上,难得回家的白建业去了隔壁小区看戴淑云和儿子,给她发短信说今晚睡在那里。白露随便塞了点东西进嘴里,就回了自己房间和纪寒打电话。

她想念的那个人顶着俊美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带着些笑意看向她:“想我了?”

“嗯。”白露趴在桌子上,抬眼看他,“我想你了,纪寒......”

“快回来了。”纪寒声音很温柔,“回来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每天都不分开。你愿意的话我给你买来平城的机票,等我放假,我们再一起回去。或者到时候我们直接去旅行。”

“纪寒,你想去哪里?”

“重要的是你想去哪。”

白露毫不犹豫:“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好!我已经挣到了钱,够我们去旅游。而且和你待家里也很开心的!”

“哦?和我待家里。”纪寒挑眉,“看来你对我们未来的规划已经到了同居阶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被男友逗得脸红红的,但因为她确实幻想过,也没好意思反驳。

“你不愿意来的话,那等我回来的时间,就想想去哪吧。某人当时给我写信的时候,不是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纪寒回忆了一下,“现在去看北欧不到极光,日照时间长,入睡会困难。如果去法国,在巴黎看过铁塔和歌剧后去日内瓦看山也方便。新西兰现在有点冷,很多景点五点就关门,你可能玩得没那么舒服。大溪地马代之类的地方虽然你没提过,但也可以考虑考虑......有一整个暑假,你想先去哪?”

她记得那封信,是某次她看了本旅游杂志后写给他的,白露心里突然好开心——原来那些信他不但看了,还记得。

“纪寒,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我好喜欢你,一点不想和你分开。”白露答非所问,迷恋地看着男友的脸庞。

“我从来没想过分开。”纪寒对她的撒娇和告白显然很受用,唇角也有笑意,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般,补充到,“突然说这个,是受了委屈?不想在家里呆的话,我一会儿把别墅的钥匙寄给你,你搬我那去住。”

“你对我真好,但不用啦。”她漂亮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是发生了一点事,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很可爱的笑脸。纪寒突然很想掐掐她脸蛋上的软肉:“嗯。等我。”

以前白露和宋景行住的房子已经被重新租了出去,纪寒远远地看着带着叁个孩子搬进来的那对印度裔中年夫妻在院子里嬉闹的场景,转身离开。纪言在比赛,纪寒并没有联系他,只是在纪母的强烈要求下去羊都住了一晚,收到侦探“找到白露了”的消息后就立刻动身回了平城。

终于找到她踪迹的纪寒没想到再次见到她会是这种场景。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正是晚饭的点,一个老年男人正坐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和护士低声说着话,发现有人进来后止声看向来人。纪寒多多少少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打量,他的外貌和气质都是独一档,天生就和别人不在一个背景图层,走在路上的回头率只略低于群架现场。

白露躺在床上,睡得似乎很熟。纪寒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才看向那位老人。他礼貌地冲老人家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小时候她能吃饱就不错了,一直就瘦,骨架子也生得小。宋景行和纪寒说过,白露在警局招待所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被送去了医院检查才知道,是一时间吃得太好,她身体接受不了营养导致的。后来去白家,家里人对她不好,她吃饭也畏畏缩缩的,一顿饭就只敢夹几筷子菜。上高中后倒是好些了,食堂的大锅饭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只是赶上发育那会儿,也没长多少肉。在英国的那阵子因为生病又掉了不少体重,但因为后来和宋景行翻了脸,纪寒即使担心也不知道她近况如何。之前纪言给他发照片时,纪寒看见后还觉得宋景行还算有点用——他确实把她照顾得还行,养出点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疾病让她脸色很差,和照片比起来,她人又消瘦了几分。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绝对遭遇了什么让她非常痛苦的事。

“你是她的朋友?”老人问。

“嗯。您是她的老师?”

“她导师。”郝世文说,给他让了一下位置。

其实郝世文本想问他和白露是什么关系的,看到他手上戴着的昭示订婚的戒指后默默闭上了嘴。白露曾经和他说过自己没有交往的对象,平时看起来总是忧郁,不管真实情况是“深爱着彼此但被迫分手的前男友订婚了让白露伤心到病倒”还是“白露爱上已经订婚的男人后心碎欲裂茶饭不思”,以当下的情况,都并不适合开口询问。

她还在发低烧,询问完医生她的状况后,纪寒轻轻牵住她的手。

这家医院不算好,环境和气味让这几年洁癖愈发严重的纪寒呆得不怎么舒服。但握着她手的时候,那些不适感像灰尘一样被吹走了,这些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她的身边,就是他的居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75??未寄出

白露又睡了很久,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虽然虚弱,但那种大病初愈的清爽感让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发烧了。

但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时候,她有那么一瞬间自己脑子烧糊了。

“郝老师,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吃完早饭遛遛弯,顺路来看看。”郝世文笑道,“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应该好了。”白露有点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昨天你睡着的时候有个朋友来看你了。你知道吗?”

“嗯?”白露茫然,随后变得有些紧张。她感觉到自己在期待。

“是个高高帅帅的男生。他说和你认识了很久,他好像现在在什么叫溯从的地方工作?”郝世文说,“昨天你晚上又发烧了,他在这守了你一夜,刚刚才有事离开。”

“哦,溯从啊。”白露大概知道是谁了,有些失落,“是之前老师您组织的那个联谊时候认识的,机械工程院的李茂学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哦哦哦,他啊?”郝世文有点迟疑。他看过自己老友学生的照片,要是长得这么英俊他肯定印象深刻。但毕竟是白露自己说的,他也只当是自己老糊涂了。

守了她一夜吗......李茂人真的好好啊!白露愧疚得要命——改天请李茂吃饭或者给李茂买些礼物什么的吧。

“你最近一直生病,好好养病吧。”郝世文说,“医生说你大概率是精神方面的原因。我记得你课表里没选几门要考试的课,很多东西也和你本科学的重复了。我的想法是:你和那些授课老师协商一下,可以提前考完不再来学校,后面听听线上、及时交作业就行。”

白露忧心忡忡:“院里会同意吗?这特例也太特例了......”

“你记得你之前准备拒绝的那个文学沙龙的邀请吗,就是月中在伦敦举办的那个,你要是点头肯去的话,肯定就能批了。”郝世文意味深长地笑着,“多大个噱头,那些给你上课的老师都不一定能去,院里肯定会同意的。”

然后在公众号写什么“我校研究生白露同学在伦敦参加XX文学沙龙”是吧......白露一直低调行事,想想就觉得这场面好可怕好尴尬。

“我考虑下......谢谢老师。”

送走了郝世文,白露也办了出院手续,拿着本就不多的东西回了家。不知为何她胃口好了一点,能吃东西了。她呆在家休息了一下午,深思熟虑后,决定同意郝世文的提议。

黎朔看她好久没回消息就打电话问了她的情况,白露只说自己昨晚发低烧吃药睡过去了,叫他别担心,注意力集中在比赛上。对方听她说了准备考完提前离校的事后,立马提议她可以来英国找他。

白露原本就有去一趟欧洲的打算,就答应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去找他。那周的周末,她顺利考完了试,出门的时候监考的老师笑得开心,说是他们都偷懒直接把去年的题拿过来考她了。白露哭笑不得,回去收拾好了行李,第二天就动身离开了平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坐在候机厅的时候,看着屏幕上航班信息的白露略微有些失神。

她想起第一次去英国的时候。在和纪寒出去旅游之前,她唯一一次出省都是被拐卖的,更别提出国她会有多忐忑了......但那时候,有人从在羊都机场就一直陪着她。

她又想起从魔都参加完婚礼回来的那天,有个人来机场接她。那人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事事不上心,却偏偏记得给她带条围巾。

背景催促迟来的乘客上飞机的播报声里,白露慢慢低下了头,合上了眼睛。

以前离她高中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寺庙,当时几个同学邀着白露去探一探闹鬼的传闻。白露又好奇又没胆量,远远地坐在一家关了门的店前等他们。背后靠着的门忽然被打开了,白露狼狈地撑住身体,回过头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正俯视着她——这是一家小算命坊。

老人家眼珠浑浊,看了她半天,开口:“小姑娘,你是天煞孤星之命啊,这几年家人还有血光之灾——”

当时白露并没有把那位老人家说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有点喜欢、有点相信玄学没错,但她也不是随便谁神神叨叨说两句就傻不拉几信了的。但她确实吓得够呛——大晚上没什么人的地方,一个长得有几分恐怖的老婆婆推开小房子的门,操着粗哑的嗓音预言你的命运欸!

她没听老婆婆说完就道着歉撒丫子跑了。

现在想想真是很搞笑的画面。只是她说的“家人有血光之灾”和“天煞孤星之命”后来都应验了。

纪寒这次离开美国并没有带助理。溯从已经做到很大,在欧美也有不少竞争对手,传闻中“绑票威胁”之类的商战手段并非故事虚构,他无法百分百确定白露已经回国时,不会贸然将她暴露在任何人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很多事只能亲力亲为。白露后半夜已经退烧,纪寒靠在她床头浅寐了两叁个小时,没醒来多久,白露那位热心的老师又过来看她的情况了。以纪寒的性格,不可能让她留在这家医院接受治疗。看到现在有人照顾她后,纪寒开车去了一家他有股份的私立医院帮她办理转院。但当他办完事在车上整理了半天仪表,带着私立医院帮忙提供的早餐回来找她时,床铺上却空空如也。

......他走之前忘记和她老师说自己会回来了。

白露大概率都不知道他来过,这完全是单方面的重逢。

纪寒对此感到非常郁闷。

时隔叁年,心烦的纪寒回到那栋别墅——现在他在平城的房产不止白露去过的那个平层——面积不小、位置也很好,装修完全是按照白露那时候在信里写的那些对未来房子的幻想来的。纪寒找了人一直在定期打理,后来甚至在她英本学校附近也购置了房产,为的就是能在白露再次联系他的第一时间把她接到身边:纪寒一想到她和宋景行住在一起就浑身难受,无法忍耐。

他和宋景行、孟道生二人是朋友,这不假。但叁个年纪相仿的小孩,难免会被拿出来相互比较。时间一久了,叁人也有点暗戳戳在心里互相较劲。

纪寒对攀比没兴趣,但也不是喜欢屈居人下的性子。绝大多数同龄人自然难以望纪寒项背,但奈何当年纪寒和其他两个发小比起来真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宋景行在校期间做的几个项目早已有了颇丰的收益,明明就比他们大两叁岁,已经事业有成;孟家是实力雄厚的old?money,孟道生虽没啥事业心,但他的财力一般的有钱人还真碰瓷不了。纪家过去只能说有点小钱,在纪父二十来岁的时候,他几乎把自己个人手头能动的钱都拿去梭哈了一项高风险投资,凭着投资带来高回报带着家里鸡犬升天了。

要是纪寒是个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抱着家产潇潇洒洒啃一辈子也无可厚非。但偏他就是那么个“平时懒得和你比,但非要比的时候非得把你比下去”的性格,加上他很有远见地在年轻时就意识到“靠家里就代表得听家里的”,他不愿受任何桎梏,于是开始着手筹备建立溯回。

他初出茅庐的时候吃过很多亏,受了很多教训,那些桌边摆着咖啡、又烦又累脑子里想撂担子不干的夜晚也被他一一熬过去了。现在溯从做得很大,是国内外独角兽企业里最亮眼的那个。钱挣得多了,也相对没前几年那么累了,纪寒已经有自信对白露说“我能给你的比宋景行能给你的更多”。

倒不是以此为资本要和宋景行争。他就没觉得白露会真的喜欢上宋景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只会喜欢他,纪寒相信着这一点。

在去英国之前,白露在巴黎呆了几天。

来欧洲的留学生很多都会选择多去几个国家旅行看看,但白露读书那几年除了英国只去了爱尔兰。那时她倒不是对其他地方没有兴趣,而是单纯记着纪寒那时候的话,想等着未来和他一起去。

香榭丽舍的直线确实很完美,但排泄物和堆满了东西的臭奶酪味垃圾桶也确实显得有些碍眼。手风琴和萨克斯的乐声在风里飘扬,正聚在一起飞叶子的几个打扮很潮的年轻人让白露想起英国那些毛线帽运动装的teenager——微妙的荒诞感,很浪漫也很艺术。

阴沉沉的上午,白露看着眼前的埃菲尔铁塔——这座地标建筑在这个时间、这个天气、这个角度,很难说符合她的观念中的“美”。几十年前就有个词叫“Paris?syndrome”,就是形容真实而不美好的巴黎让很多游客有巨大的落差感。很多人和事物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得不到才心心念念。白露看着眼前的铁建筑,心里却并没有觉得失落——可能是因为在她初到英国时已经有过类似的感受了。

如果那个暑假就和纪寒一起来了的话,她也许确实会感到失望吧。然后纪寒会一边说“你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幻想太多了”一边安慰她,也许还会给她买甜筒。

她还去看了莫奈故居的花园,在巴黎歌剧院看了一场《歌剧魅影》。出来后买了个叁明治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小孩吓鸽子。

白露高中时很喜欢《歌剧魅影》,二十五周年版歌剧入坑,看完其他版本的歌剧后还去补了原着和电影。那时候她坚定地站克里斯汀和子爵——那首All?i?ask?of?you太纯爱了!主要子爵的形象和纪寒有些微妙的重合......那时候白露想,要是子爵对克里斯汀说的那些话,纪寒也能对她说就好了......

反倒是现在的她这个爵C党没以前那么坚定了。健康的感情固然重要,但畸形的爱情着实精彩。她开始理解和接受每个人不同的爱的模式,她也得到了来自许多人的不同的爱。

白露忍不住又想起那些和她有感情纠缠的人。他们的感情还有她的感情,是爱吗?还是习惯、同情、欲望、自恋、新鲜感和占有欲之类的东西的混合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个词。她脑海中“爱”的概念并不是天然就有的,她的“爱”是一种二语习得般的产物。

可是由这种产物生出的想念并不是假的。

她拿出了之前买的歌剧院的明信片和随身带着的笔,写下一句歌词。

Think?of?the?things?we''''''''ll?never?do.?There?will?never?be?a?day,?when?I?won''''''''t?think?of?you.

想起那些我们曾许诺却未完成的约定,我从未有一天不思念你。

白露看着那个被她写下的名字,将这张他永远都不会收到的明信片放回了包里。

最近她老是想起过去的事。她觉得这样不好。毕竟一个人如果太恋旧就说明现在过得不开心。实际上她确实过得不怎么好,最近失眠得太严重,有时候她半梦半醒间脑海里会涌入很多不愿想起的记忆。惊醒、再次酝酿睡意、再次惊醒,反复循环,直至晨光熹微。她去医院开了一些安眠药,这种药物效果很好,只是服下后会有种醉酒感,幻觉和睡意会一同到来。

她已不再担心副作用造成记忆力损伤。

“你参加完那个为什么文学沙龙了吗?”

白露到伦敦的第二天,训练完的黎朔在傍晚时分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他和别人睡不惯,自己贴钱开了酒店的单人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黎朔又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问题,白露也知道他想干什么,劝到:“你后天还有比赛,别分心了,安心打完后再见面吧。”

打进四强的RIP赢下了今天的比赛,将于和赢下明天比赛的另外一只队伍进行决赛。

“可是我不看见你才会分心。”黎朔保证到,“我想去找你,就见一面!”

“我记得你说你有什么会跟踪和骚扰你的......‘私生’?你出门容易被他们发现,我去你酒店那边吧。”

“别!”黎朔制止,“我来找你,天黑了,你别一个人出门。没国内安全。”

白露回想了下。她长得瘦、又是年轻的亚裔女性,来英国的第一个春天因为路不熟走到了个蛮偏僻的地方,确实也被一个卷毛teenager抢过手机和钱包。对方持械,钱包里没有证件,白露就没反抗由着他拿走了。可能是第一次太紧张还是怎么,白露一直很庆幸那小孩拿走钱包后就把手机给忘了——那可是纪寒送的。但其实不管是醉汉、抢劫犯、游客区的吉普赛人小偷还是那群爱挑衅的teenager本质都欺软怕硬,后来大部分时候有人高马大、看着就有在健身的宋景行陪着她一起,别说那些人了,连来搭讪她的人都减少了。

“你现在在用的手机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男友送的吗?”黎朔听完后问。

“不是。后来有钱了就买了新的,把他送的收了起来。”

他知道她很节俭,手机还能用的时候就换下来,肯定是舍不得纪寒给她的那部被偷了抢了或者被弄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次目睹宋景行和她吵架后,黎朔感觉到自己好像突然就被白露接纳了。不是那种鱼塘里的鱼少了一条就把他也放进去的感觉,黎朔觉得更像是因为自己恰巧目睹了她的口是心非和崩溃。他窥探到了一点点她的秘密和不曾对任何人说的心事,因此得以被准许进入她心里的领地。

有时候聊天聊到某些地方,难免会需要提及以前的事。白露也不避讳他,风轻云淡地说过自己小时候的事。黎朔挺黏她的,说话的频率也高,渐渐对她变得更了解了,也知道她和纪寒的关系处于薛定谔的分手状态。结合那次白露对宋景行说的话,黎朔感觉她不回头找纪寒是因为她担心纪寒会介意她和别人发生过关系。

有的男人是很在意这个,黎朔初中就有个同学在男厕里大说特说自己对象居然已经不是处女所以要和她分手之类的。黎朔本人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处女情结——但国内大部分人都会希望自己的伴侣只和自己有过亲密行为吧?

之前白露问他“是不是觉得她私生活很乱”,黎朔确实在那个瞬间因为“她身边有很多男人”这件事感到迟疑。但他其实真没有“白露和很多人睡了所以很脏”这种念头,只是单纯对“她身边有很多男人”这件事有些在意:他不想再被白露拒绝了,他也想做她的男朋友,实在不行退求其次做她的狗也行。

现在黎朔如愿以偿了,林昼被软禁后,他确实是她身边唯一的男人了。但他也不怎么开心。因为白露看起来不开心。她最近都没有真心笑过。

“你怎么变这么黏人。”白露轻拍了下偷偷摸摸来她酒店的黎朔的背,“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脾气又差又不怎么爱搭理人的。”

他是真的变了好多。

黎朔低下头抱她,又用脸蹭她的肩窝:“以前是流浪狗,现在有主人了。狗都黏主人。”

“一天天主人主人的,你倒是完全接受了这件事。”白露笑了声,“好啦,吃晚饭了没有?”

“嗯,饺子。队里不让我们在外面吃,怕吃坏肚子影响状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好,英国没什么好吃的。天天鹰嘴豆炸鱼薯条的。”白露塞了几袋面包给他,“我下午买的,这家店的面包很好吃,以前我就喜欢吃这个。应该吃了不会腹泻。你带回去,饿了就垫垫肚子。”

长身体的年纪,黎朔饭量顶四个白露。吃下去后消化得也快,动不动就饿了。

这些面包远超她一个人能吃完的量,明显是专门为了他买的。黎朔那叫一个开心,把人搂着亲了又亲:“好。”

他有点得寸进尺地说:“晚上我可以呆你这儿吗?”

“不行。”白露拒绝得很果断,“萌萌和我说过,你不可以外宿。”

黎朔耷拉下脑袋:“也是。”

“后天别有压力,正常打就行。”白露安慰他。

要是后面发挥不好还会连累她被骂。决赛前两天跑出去私会喜欢的人什么的......实在是战犯的程度。自己被喷就算了,才不要连累她。

“我会拿着冠军来见你的!”黎朔突然更有干劲了。

白露笑着拍拍他的孬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离开后,白露才有空看了眼手机。

前阵子她生病那会,帮了她的师姐、导师、辅导员、任课老师等她都带着礼物感谢过了。但由于李茂已经毕业不在学校,白露只能在社交平台上尝试联系他。李茂最近很忙,两个人一个早上发另外一个晚上回的,光是客套完就花了好几天。白露当时人已经在法国了,就顺便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李茂发了几本书的名字给她,拜托她帮忙找找。白露在两个国家找到了其中几本,今天下午给他寄了过去。

正在午休的李茂回了她的消息。

【李茂:多谢你帮忙买了寄回来!国内可买不到这些书。】

她回复:【不客气的,之前我住院的时候学长也帮了我很多。】

对面很困惑的样子。

【李茂:啊?你住院了?】

【白露:月初发了点烧,住院了......我导师说有人照顾了我一整夜,不是你吗?】

【李茂:那你现在应该好了吧?你导师是不是认错了,我月初不在平城的。】

白露愣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李茂......那是谁?

白露在酒店里看了黎朔的决赛。她并不笨,很快就理解了一些名词的意思,但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难免有许多无法理解的地方,能一知半解就已是胜利。

主要是屏幕上有十个小人,一打起来她根本看不清黎朔的小人在哪,只能目瞪口呆心想“好多人啊”。不过努力辨别语速像泄洪一样解说们在说什么后,她听明白了一句“Thorn这波输出拉满”,大概知道了黎朔打得很好。

RIP和对方的比分达到了2:2,现在谁能夺冠全看最后一局了。看了叁四个小时的白露脑子昏昏沉沉,此刻也不由得为黎朔他们捏了把汗。打到后面双方都只剩个高地,纪言铤而走险也莽了一把,队友迅速补上二段控制和输出,总算是拿下了比赛。RIP几人都松了口气,捧杯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笑意,到赛后采访一个个都精神不济的。黎朔和纪言可能是现役选手里唯二能说英语的,单独采访环节不知道为什么选的不是纪言而是黎朔上。臭小孩那张俊脸就差把“捧读”写在上面了,在镜头和灯光下也没装出点笑意,但他却在橘色的彩带飘下来的时候,忽然回过头对着摄像机弯了一下嘴角。后来这个GIF几乎被粉丝剪进了纪念他短暂职业生涯里的每个视频——出道即巅峰的少年双眸熠熠,意气风发,天教分付与疏狂。

【黎朔:看到了彩带的颜色就想到了你送我的花。我来找你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76?Good?Dog黎朔?h

比赛是中午十二点开始的,队里担心他们吃午饭会犯困,只在九点半的时候给他们安排了个brunch。只算比赛时间就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更别提后面采访啊、拍摄啊什么的。眼见队员们累得不行,领队就让他们回酒店休息,第二天再搞庆功宴。

黎朔能脱身都是快晚上八点的事了,换了身衣服就跑去见白露。他又累又兴奋,一见到她就亲她的脸,还把她抱起来转圈。

“这是不是你的第一个冠军?”白露微笑着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自己下来,“我点好了夜宵,你先吃饭,不然胃会饿坏的。”

之前过年呆在一起的那几天,白露发现他是真的小孩子口味。不怎么爱吃青菜,喜欢肉和炸物,口味还偏辣。白露总是爱替人考虑,知道他肯定会不吃饭就跑来,给他点了炸鸡和中餐厅小龙虾的外送,还在等他来的时候还帮他把虾尾都剥好了。

黎朔心里有些自责。明明之前都在心里决定不再让她因为自己的事情劳神费心了,却还是在一直被她照顾。

“啊,对了,我之前给你准备了礼物。”黎朔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盒子,“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漂亮,想送给你。”

黑色的缎面上是一条公主型珍珠项链。光洁、浑圆的澳白,每一颗个头都很大,在房间的灯光下散发着莹润珠光。白露表情不知为何短暂僵硬了一下,但因为她低着头,黎朔并没有发现。

“要试试吗?”黎朔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我帮你戴上。”

白露挥去脑海里不受控制的联想,勉强一笑:“谢谢你,黎朔,我很喜欢。等明天出去的时候再戴吧,我还没有洗澡,身上脏。”

黎朔也没起疑。之前在她家住的时候,黎朔就发现白露很爱干净。如果起床吃了早饭或者出过门了,她就不会再和自己的床有什么物理接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吃过晚饭了吗?”黎朔问她。

“嗯。看你比赛的时候吃的。”白露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你们的开赛仪式怎么搞得像罚站一样,你当时站在那里的时候会不会很尴尬?”

完全没想到她会看比赛的黎朔汗颜:“......确实有点。”

她当然没吃。最近她反胃的情况虽好转了一些,但总体还是没什么食欲。

话题就这么被岔开,白露先洗了澡,又在他去洗澡的时候吃了被收好的安眠药。药很快就见效了,黎朔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她只是迷迷糊糊地呢喃了几声。黎朔没闹她,只是亲了亲她的肩头,紧紧地搂着她,就那么睡了。

“怎么突然去爱丁堡?”看到机票的白露有些纳闷。

早上醒来后,白露劝黎朔去参加一下庆功宴。黎朔就听她的出了门,回来后就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张机票递给她。

“家里在那里有座城堡庄园。”黎朔给她看手机上的图片,“虽然在市郊,但是很大,设施也很齐全。昨天晚上我让人清扫过了,也找林昼拿了你的体检资料,请到了会做营养餐的厨师,这样也许你就能吃下东西了。”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东西的?”白露愣住了。

“你瘦了,而且昨晚你说你看到了我赢了的画面。”黎朔说,“我晚上八点半到的,比赛中午十二点开始,全程五个多小时。你回复我的时候离比赛结束才过了四十分钟。以你的习惯,在彻底闲下来之前是不会拿起手机看消息的。四十分钟,显然不够你做完出门、吃饭、回来休息这叁件事。如果你是回复了我再出去吃饭的话,回来时你会碰上雨。可你的伞上没有水。而且你后面还帮我点了外卖、剥了虾,这样算的话,时间也很赶。你也显然没有给自己点外送,因为房间里外都没有其他的外卖盒,也没有其他食物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智商被碾压的感觉!

见白露哑口无言,黎朔又补充了句:“你今天吃早饭的时候吃得不多,脸色也不好。你当时是不是在反胃?”

......白露看惯了在她面前做小伏低、乖乖听话的黎朔,骗他的时候都没想着伪造点证据,完全忘记了他以前可是个逻辑缜密到会拿着一张写满了推算还画着矩阵的A4纸约她出门的家伙。

“是有点。”白露承认了。

“那里安静一些,你可以好好休养。”黎朔替她拉行李箱,“我都安排好了,你安心跟着我走就可以。”

被他牵着的白露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欣慰,有种看到自己傻孩子长大的感觉。被他牵着一路又是飞机又是汽车的,带到了他说的那栋庄园的铁门前。

位于苏格兰高地的爱丁堡人口密度相对更小,气温也更低一些。与伦敦相比,在这儿能更直观地感受到民族特色与历史的厚重。穿过被郁郁葱葱古树遮盖着的小道,眼前几个世纪前建成的城堡有四五层高,两位略带苏格兰口音的管家站在门口冲车内的他们问好。

“黎、黎朔。”白露扯扯身边人的袖子,“这阵仗太大了。”

“你不喜欢吗?那我叫他们走。”黎朔捏了捏她的手,“我也想和你单独呆在一起。”

白露点了点头,黎朔上前和那些人说话。光中虽然不是开设IB、AP、A-level之类课程的国际高中,但也十分注重培养学生的外语能力。黎朔没和黎莲闹翻脸前还有过私人家教,英语其实不差,之前分考不高完全是没耐心读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莲不送他去国际高中估计也是觉得黎朔之前太小孩子心性吧。留学回国的学生进戒毒所的不少,黎朔虽然聪明但是太冲动,被人激下就容易上头。

“怎么了?”走回来的黎朔发现白露一直盯着自己看。

“你稳重多了。”白露微笑一下,摸摸他的头,“这样我也放心了。”

“嗯。”黎朔眷恋地蹭她的脸,亲她的头发,“我是大人了,是能帮上你忙的好狗狗。”

吃了些东西后,收拾好东西的白露和黎朔一起在庄园里散了会儿步。爱丁堡靠北,天气比伦敦还要让人糟心一些,但在灰沉沉的天气里颇有几分阴郁的美感,和“鬼城”的名号很相配。白露和黎朔的卧室在四楼,是黎家买下后重新装修过的,还没有人住过。天完全黑下来后,从窗户向外看去,熄了灯的庄园黑压压的一片,树在大风里互相碰撞着,声响和身形都有些渗人,仿佛跟着来到了中世纪。白露想到以前本科期间听同学说的爱丁堡鬼故事,心里有点发毛,吃了安眠药就赶紧去泡澡了。药效逐渐上涌,她泡在暖乎乎的恒温浴缸里竟然就这么眼皮打架开始犯困了。

反正水不会变冷的,就睡一会儿......

她合上眼睛。

有人抱着她的腿弯把完全睡熟了的她从水里捞了出来。黎朔帮她擦干身体,将她放进被子里后,脱掉自己湿漉漉的睡袍随手扔进了脏衣篓。

他躺上床,紧紧将白露搂进怀里。

皮肤赤裸相贴,十八岁的少年闭上的眼睛被无法控制的情欲给撩开。他的呼吸异常粗重,撑起身子亲了亲怀中人的脸后又躺回去闭上了眼,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醒来后就感觉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自己。她清醒了一点后,拍了拍搭在她身上的那条手臂。

“黎朔?”

“......唔。”黎朔迷迷糊糊地乱动了下,还没醒。

白露想让他多睡会儿,于是轻手轻脚地试图挪开他的手,没想到黎朔却箍得更紧。

“早。”刚睡醒时少年的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嘴唇,“主人。”

“......怎么又叫我这个!”白露怀疑这已经变成了黎朔逗她的手段,脸有些红,“你的......那个,嗯......能不能控制一下?”

黎朔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喊冤:“这是晨勃,我控制不了。我也硬得有点疼。”

“原来会疼啊......”白露之前都不知道,“......那你想做吗?”

“想。”黎朔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垂,“唔。没有套,我会不插进去的......”

他拉着白露的手覆上自她双腿间穿过、露出一个头部的性器,随着她的抚摸模仿性交摩擦着她的腿隙。前液很快沾湿了她的手心,被黎朔带着抹到了腿根内侧作为润滑。他慢慢情动起来,一只手的手肘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胸部,调整后的姿势更好发力,身下撞击的速度和力道变得越来越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朔,腿好疼!”白露感觉自己的腿都要被摩擦到起火了,推了推他,“还是直接做吧,我吃药就好。”

“那不做了。”黎朔一听她说疼立刻抽了出来,掀开被子看了眼她的腿,“有点红......应该没破皮。”

黎朔就那么坐起来,那根完全勃起的东西大喇喇地竖在他腿间。白露翻身试图起来的时候,脚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性器,黎朔闷哼了一声,下意识按住了她的脚踝怕她乱动。

“对不起!是不是踢到你了,疼吗?”白露愧疚得要命。

黎朔摇摇头,顿了一下,俊脸微红:“是舒服。”

“......哦。”

白露也脸红了,但还是无师自通地用脚心轻轻踩着他性器的顶端。瓷白的脚背和圆润脚趾间与青筋暴涨的狰狞阴茎一对比,更激起了黎朔的欲望。

“嗯——”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她脚心乱蹭着。倒是白露很快找到了能让他觉得舒服的做法,让阴茎在他的大腿和她的脚心间又涨大了几分。白露哪是能干得惯这事的人,感受到足心传来的黎朔性器的跳动时脸都红透了,但为了防止把他给踩坏了,偏偏她还要睁着眼睛去看那里。足交带来的刺激让黎朔脸上都是潮红,唇间也轻哼着,用充满情欲的嗓音低声叫着她的名字:“白露、白露......你的脚好舒服。唔——嗯......白露......”

性器猛地射出了一大股,黎朔微微皱着眉,喘着气平复着呼吸。随着他线条漂亮的上身起伏,阴茎的顶端又射出一波,落到地板的时候还发出些声响。他握着白露的脚腕,迷恋地一点点吻她的足背,顺着她的小腿一路往上舔,轻咬着她的腿根。

“你不用给我——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话还没有说话,腿心就被他的唇舌包裹住。他舔穴的技术比上次还要好,将白露那处吃得发出吮吸的色情声响。

舌头.....伸进去了。

白露微微弓起了腰,咬着自己的指节忍耐着呻吟。快感被药物抑制后,她高潮没有那么容易,但好在身体终究是敏感的。黎朔换了个角度舔她阴蒂的时候又将手指插了进去,两番刺激下,白露终究还是抽噎着抖着身体到了。

黎朔抽了几张纸给她擦下面,修长的指节上还沾着许多她流出来的体液。擦干净后,他又躺到她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今天你再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市区里。”

白露点了点头,巅峰后的落差感让她也伸出手回抱了他。

少年温热的嘴唇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他不知为何有些不安,轻声说:“别丢下我......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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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的山里,清晨时分还有些冷。站在道观门口前活动筋骨的熊子琪看着那个头发低低扎在脑后、背着柴筐走下来的身影,笑道:“师弟,你心才静下来没多久,怎么又开始焦躁了。”

孟道生被师兄调侃后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这两天有点事。”

事先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后,他在道观已经断断续续呆了五个月,过了好一段离群索居的日子。按理说,一个人人间蒸发般失联快半年,多少对周边的人有些影响。但和孟道生熟悉的人基本都习惯了他随性的做事风格,何况实际上他在不在其实不影响他手底下那些生意运作:以孟道生讨厌麻烦的性子,肯定是雇个人来替他处理那些零碎的事情,他只用负责坐享其成。帮人“看事”也从来不是他的主要收入,孟道生从来不接什么替人招财改命之类的事,那些他都没兴趣。他肯点头接手的,大多是朋友或朋友的朋友被脏东西缠上啊、被人下蛊了啊那类,了解个中缘由后,要是对方多少沾点活该他也不会管,除非对方只剩一口气了,他才肯松口边帮忙吊着那口气边叫他们去另请高明——他真帮忙处理过的事很少很少,信这个又有资源请得动他的,自然也有资源请个能力稍微差一点的来顶上,只是效果没那么好就是了。

苏道长这时候也收完功从门里走出来,看来孟道生一眼,只是笑笑,没点破他的心思。

对于孟道生呆在这的原因,熊子琪其实也心知肚明。

这位向来心比天高、闲不下来的小师弟,在上次回来后忽然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还会看着什么出神,很明显是受了挫。某次熊子琪按书里写的夜里起来晒草药,却看见孟道生四仰八叉躺在院子里,也不睡觉,就睁着眼睛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都完全没注意到有其他人。熊子琪比师父愚钝不少,是有次问孟道生“你怎么不把白露一起带过来玩”时,看到了对方神色躲闪地说了句“闹翻了”才反应过来。随着师弟呆在这的时间越来越长,老好人熊子琪忍不住忧心忡忡地问苏道长这样下去会不会有问题,结果师父只是摇了摇头,笑道:“随他去吧。”

过了两叁个月后,孟道生状态好了些,但还是有点魂不守舍,尤其最近几天,心不在焉的感觉愈发明显,今天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更是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半天,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都已经决定放下了”,结果刚在餐桌边坐下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孟道生急匆匆地回了房间,随口撂下一句,“你们先吃吧。”

熊子琪心里暗自担心,苏道长却很淡定:“来吃饭吧,不用管。”

这边二人板凳还没坐热呢,只听见孟道生房里传来好大一声“靠”。他们刚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见孟道生人已经下了楼,正往大门走,手里还拿着车钥匙,脸色差到极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急事,先走了。”

熊子琪诧异:“师弟?”

苏道长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熊子琪的衣服,看着孟道生离去的背影,神色也没那么轻松了:“一会儿一起帮你师弟上个香,祈祷他这事能办得顺利。”

宋景行这几个月过得非常规律。晨练完就去上班,中午午休睡十几分钟后就一直工作,然后主动加班到晚上八九点才离开,假期都不带休息的。这番卷王操作搞得领导都跑来关心了下他,宋景行只是淡淡回了句“除了工作无事可干”。

孟道生打电话来的时候宋景行正在吸烟室里边抽烟边整理思绪,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后,宋景行猛地想起了什么般,迅速接通了电话:“露露怎么了?”

对方也在同一瞬间开了口:“白露呢?”

谁都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相对性子更急的孟道生紧接着又开了口:“她在国外?”

“不确定,我们叁个月没有联系了。”宋景行眉头紧皱,心里暗骂自己,“你发定位给我,见面说。”

“能不能对她上点心!”孟道生怒火冲天,“当时就应该把她关我身边!”

宋景行可绝不是个温柔的好好先生,只是在白露面前以她的感受优先。被孟道生这么一通斥责,他这些日子积攒的压力也爆发了出来:“她让我不要再去找她,说不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很痛苦,难道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继续干涉她的生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老了不会被电信诈骗吧刑警先生?”孟道生回呛,语气很不好,“一天天搞得你很了解她的样子,连她最口是心非一个人都不知道!她能不喜欢你?那天从道观回来,晚上她睡着了喊的都他妈不是老纪,是你!”

镜中的女孩戴着的珍珠项链下是一条黑色高领复古蕾丝连衣裙,过于漂亮的脸庞和独特的气质,像是误入了维多利亚时代的耀眼东方美人。白露自己绝不会打扮成这样出门,但她察觉到了黎朔很喜欢她这身打扮,于是没有提出“太过招摇了”的意见。

“你好漂亮。”

黎朔收回目光,俯下身亲了一下白露的脸。

当初搬进来时,屋内就准备好了许多崭新的生活用品。看到衣柜里那些一件比一件奢侈的手工裙子,白露才意识到黎朔估计很早就准备带她来这儿了。

今天的天空仍旧是阴的,白露和黎朔站在亚瑟王座这座沉寂了亿年的火山上俯瞰着爱丁堡,灰色的中积云飘在田野和山毛榉树的上方,又自古堡的残垣间穿梭而过——油画般的场景。哀愁的天色和景象让二人心里有些压抑,漫步在旧城区的窄巷和石路上时,黎朔看着路人手里的那家很有名的店的冰淇淋,问白露要不要来一只。

“有点不合时宜了吧。”白露笑道,“今天风很大,我们还都穿着风衣。”

黎朔晃了晃她的手:“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在英国很多时候都没有什么看天气预报的必要,直接带伞就是了——如果你不介意被断断续续的小雨淋到的话,甚至可以不带。爱丁堡春季多大风,二人就没有带伞,在避雨时随便进了一家店吃了司康饼。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黎朔忽然问她。

“嗯?”白露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开口道,“......我还挺喜欢的这种天气的,只是出门时有些不方便。平城和羊都有时候太热了,看到太阳后连出去的欲望都没有。这里风景也很好,比起伦敦,这里其实也更接近我小时候想象里的英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宽慰他,而是真的喜欢这里。黎朔放下了心,又问她有没有想做的。

白露思索了下:“去Greyfriars那边看看吧。”

“那个墓地?”黎朔不解,但还是点头,“你怎么会想去那里,不怕吗。”

“黎朔,你觉得人或者动物死了以后会变成鬼吗?”白露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要是会的话,这个世界死过那么多人和动物,鬼魂岂不是塞不下去?还是说它们都会再投胎,死掉后又变成鬼魂,然后再投胎?”

“......我思考过。目前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很少,确实存在一些以现在科学水平难以解释的现象。”黎朔想起什么,回答得很谨慎,“但我觉得,即使真的有,鬼魂是有实体的存在的可能性也极小——至少我没碰到过。”

“也是......”

那天白露在医院里看到的女人的身影,让她这段日子一直饱受折磨,总是担惊受怕,忍不住地想这方面的事。有时候白露忍不住很没出息地想到:要是孟道生还在就好了。他只是看着不靠谱,其实——

不。不。不要再想了。

白露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看向落地窗外:“雨好像停了,我们出发吧。看完回去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正好就是晚饭的点了。”

“啧。”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孟道生烦躁地侧过头去,“我也打不通她的电话。”

“......还有一个办法。”宋景行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找林昼。如果他真是你之前说的那样的人,应该和包喻一直保持着合作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和你查不到白露出入境记录可能就是这小子在搞鬼,心眼子比鬼都多。”

孟道生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在通讯录里找到了林昼的名字,拨通了电话。

林昼也很烦的样子:“孟少,你要是特地打电话来嘲笑我那就省省时间吧,我没空理你。”

“我有空理你?我对你怎么遭的报应一点兴趣都没有。”孟道生反唇相讥,“白露在哪?”

“不关你事。你还想再回山上呆几个月?”

宋景行眼看这两人光斗嘴去了,立刻开口:“她的事要紧。”

“她怎么了?”听到宋景行的声音,电话那头的林昼没再和孟道生吵架,“......你们两个不是——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孟道生冷笑:“这时候你的消息就不灵通了是吧。所以你知不知道白露在哪?”

“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还没什么,你再这么耽误她就该真有个什么了!”孟道生不耐烦地打断。

林昼那边短暂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也有些不安:“伦敦。黎朔应该和她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能联系上黎朔吗?”

“不能。不知道是弄了什么软件,不在他通讯录里给他打电话会被拦截。”

孟道生抬头看了眼天。他们如果两个半小时内没法从平城的机场出发的话,强对流就会过来,平城和周边城市航班都推迟了。如果现在走不了,就得先去魔都或者别的地方。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景行已经靠边把车停好,打开了手机查询航班,再抬起头来时眉头紧锁。

“平城没有能直飞伦敦的了,航班全部延迟。从魔都直飞的要么已经起飞要么已经售罄,只剩转机。算上去魔都的时间,即使现在出发,最快也还要近二十一个小时才能到伦敦。来得及吗?”

“太久了。”孟道生闭目想了一下,“孟家倒是有私人飞机,但在羊都,调过来需要时间,国内私人飞机航线也得提前几天走流程......”

“如果你们在一个半小时内平城能找到私人飞机的话,我可以帮忙处理审批起飞的事。再晚的话就只能等晚上我才能帮忙处理了。”

“小少爷还有心思喝下午茶?”孟道生说。

“是接受思想教育的时间,你要我当着我爷爷的面干这事?”林昼无语,又提醒了句,“宋景行,你出国也需要打报告,哪怕你现在就辞职也要。孟道生一个人去不行吗?”

“你以为我想带他?是必须有他在才行。”孟道生没好气地瞪了眼宋景行,“你这个工作钱没钱,事还一堆,能力也发挥不出来,干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宋景行也没反驳:“材料已经打好了,这就是在往负责审批的部门去的路上,直接送到他们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可想清楚了,这不是挨点处分的事情。”林昼说。

“我想得很清楚。”宋景行重新启动车子。

......就算见到了还不一定能办得下来。叁人都心知肚明。

权终究比钱大一头,事关安全部,不是孟道生的人脉能解决的问题。指望林昼说服爷爷帮忙也是不可能的,老人家做事向来谨慎、本分,不然也不可能安安稳稳在那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更何况林昼现在还触了老爷子的逆鳞,被家里半软禁起来反省,林昼能抽出身帮忙处理私人飞机的事已经是极限。

“找魔都那边的机场黑几张票呢?行不行得通?”林昼问。

“行不通。做事慢得要死,等他们搞到票黄花菜都凉了。而且赶去魔都也要时间,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孟道生很头疼,“我认识几个在平城有私人飞机的,我来问问。”

“如果你想找的人姓胡或是姓庞,那还是别想了。”林昼说,“胡氏前几天偷税被捅出来,自身难保。庞老先生人去了美国疗养,不在国内。”

孟道生的手都在发颤,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难道......不,我才不相信......”

两边都一时都沉默下来。

“航班的事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宋景行开口,“纪寒回平城了。他从纽约来的,大概率用的是私人飞机。”

“......你确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接话的是林昼:“确实在。他晚点还和政府有会议。”

孟道生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宋景行:“......我来打。”

他挂断了和林昼的通话,又打给了纪寒。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通,纪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从山里下来了?”

“有急事,你的私人飞机在平城吗?借下,送我和老宋去趟伦敦——”孟道生有些生硬地补充到,“你要一起吗?”

“在。”听到宋景行的名字,纪寒的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可以,先解释。”

“白露在英国,很可能出事,赶时间。”

“......起飞审批你有办法解决?”

“有。”

“可以。我现在让托管公司联系你。”纪寒说。

“你不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个走不开的会,预计四个半小时后才能出发,你和他先去。先挂了,联系托管公司。到了那边有事及时联系我。”

通话就持续了叁分多钟,但孟道生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

之前孟道生不清楚现在纪寒对白露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也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松口。但从刚刚纪寒的态度和语气来看,纪寒心里已经有所怀疑,只是看事情很急,没有计较,等尘埃落定后,肯定免不了被他细细追问。

“到了,你在车里等等。”宋景行停下车,看了眼天空,把车钥匙交给孟道生,“我太久没出来的话你就自己开去机场。一个人去也比一个人都不去强。”

“知道。”孟道生接过,看了一眼对门的牌子,“你跟他们说话注意点,老宋。”

宋景行只是点了点头,关上车门离开了。

天阴沉沉的,很闷。宋景行走到入口时不出意外地被拦下,及时表明了身份和意图也无济于事。他正准备打电话,里面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端着玻璃茶杯,上面还印着“XX社区老年活动中心”,茶水和里面飘着的数颗枸杞顺着他走路的动作在杯子里荡来荡去。老人家眼皮一抬,看着宋景行一副准备硬闯皇宫的将军派势,打了个招呼:“小宋警官,忙什么呢?”

宋景行闻声看去,是和他曾经住过一个病房的莫老先生:“您好。我来这送个审批。”

“我看看。”莫爷爷伸手把申请表接了过去,看了两眼,“急成这样?”

“是。”宋景行忽然推测出了些什么,选择如实相告,“我女朋友在那边,可能有事。我需要尽快赶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每天给你送饭的小姑娘?”

“是她。”

莫爷爷又拿着材料翻了翻:“后面总归是得受些处分的,你心里有数吧?”

“有。”

“有就行,这材料我收下了。”莫爷爷笑了一下,“去机场吧,再耽误就走不了了。算报小姑娘好几饭之恩了。”

宋景行这时候才敢确定自己刚刚的推测:“多谢您......莫副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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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对墓地并没有那么忌讳,许多墓碑就和居民区隔着一道米灰的石矮墙,紧挨着墓地的地方还建了个小酒吧,真做到了坟头蹦迪。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黎朔和白露肩并肩散着步。

此时并非公假日,也并非旅游旺季,只有稀稀拉拉几个游客。天灰蒙蒙的一片,空气里飘着水汽和青草的味道,落着翠绿叶片的小路上,几只乌鸦在啄食草籽。绿油油的苔藓在几个世纪间爬上了或圆头或平头、宛如艺术品般的墓碑,更显得有几分幽寂。墓地不远处就是哥特式教堂,抬起头来还能看见山上的古城堡。这样的氛围,总让人觉得舌根尝到了“死亡”和“孤独”的味道。

白露看得专注,一一读过那些墓碑上的字。她轻声念了一位法官碑上的文字:“One?sinner?destroys?much?good一个罪人可以败坏许多的好事......Anyone?who?murders?will?be?subject?to?judgment凡杀人的,必受审判......”

这些话出自《圣经》,虽不是前后两句,但这位法官将它们择出来,刻到了自己的墓碑上。白露凝视着那些文字,又想起她《圣经》时许多莫名其妙记下的零碎语句。她入魔般呢喃着。

“Naked?a?manes?from?his?mother''''''''s?womb,?and?as?hees,?so?he?departs赤身出于母胎,也必赤身归回......Even?sinners?love?those?who?love?them即使是‘罪人’也爱那些爱他们的人......”

时间并非线性流动,那时令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句子,仿佛就是受到了来自未来的感召,为了这一刻的对“爱”与自我进行审判而留在了脑海里。

她感到困惑。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微微仰着头,以一种困惑看着公告栏里同学写的某篇作文。那时候她不懂“爱”为何物,现在仍旧不懂。

为什么他们说的“爱”那样好,为什么他们说“爱”不是等价交换?因为你好,所以爱你,这不还是有条件的吗?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是这样的吧。所以,这就是“爱”的真相吗?是习惯、是等价交换、是大脑分泌物的产物、是粉饰后的欲望、是为了抵御恐惧的手段。

她得到的“爱”也都是如此吗......纪寒对她的感情不过是一种“习惯”、宋景行以付出试图偿还对她的愧疚、孟道生一见钟情的本质是情欲、林昼的“灵魂伴侣”之说是投射在她身上的自恋、黎朔对她的渴望也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使是“罪人”也爱那些爱他们的人,即使是“罪人”也会善待那些善待他们的人......

她给出的“爱”确实如此。

纪寒只是无心地帮了她,她就傻乎乎地当了好几年的跟屁虫;宋景行救了她的命,对她又耐心又温柔,她就想着报答他;孟道生帮她治病,花那么多时间亲自帮她艾灸,她就给他他想要的;黎朔、林昼......一个认定她为自己的引导者,一个视她为灵魂契合的挚爱之人,她不想辜负他们的感情,更从他们身上看到与自己相同的迷茫和痛苦——找不到的归宿,分崩离析的存活欲。她知道这种感受,于是想要帮他们一把。

这些感情是“爱”吗?白露觉得这与她想象出来的爱大相径庭。书里的爱那么伟大、那么完美,她总觉得这该是非常完满、毫无缺陷的东西,像是天堂之门一样散发着圣光,见者即被渡。

她站在那里,不知为何,非常、非常,失落。

“白露。”

干燥而温暖的掌心贴上了她的手背,白露看向身边人的脸,只觉得恍惚。她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时间和空间也变得紊乱——这是又是哪?

“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那个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好。”

她愣愣地答应,思绪一片混乱,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往什么地方去——她甚至不记得怎么迈出步子了。

黎朔带她走出了墓地,这时天上又微微飘起了雨丝,他们站在附近的梧桐树下避着雨。等管家开车来接他们。此时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正缓缓走来一个披着斗篷身形佝偻的homeless。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还好吗?”黎朔问她。

白露这时才回过神来:“嗯。走神了,我没事的。”

他默不作声,和她交扣的指节又收紧了几分。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被这么用力握着时,白露甚至能感觉到他坚硬的掌骨。

那个homeless此时也走到了他们面前,是个面容枯槁的驼背中年妇人,白露莫名其妙就联想到中学那次她在那家算命坊看到的那个老婆婆。妇人路过时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白露用英文好心问了句:“需要帮忙——”

“别和我说话!你会带来不幸的!”妇人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随后又伸出瘦得像鸡爪似的手去掐白露的脖子,“女巫!乌鸦!”

“松手!”黎朔一把捏住妇人的手腕,一点也不客气地吼到,“你他妈磕多了吧!”

“为什么要害她们?”

“them”这个词让白露错愕了一下,忘记了动弹。到底是在国外,黎朔怕惹上官司脱不了身,手上没用多大力气。那人趁着机会,往白露脸上挠了一下,白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脑袋碰到了树干。

脸是幸免于难了,但项链没有。硕大的洁白珍珠落了一地。那老妇人心知惹了事,仓皇地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黎朔无暇顾及那妇人,也没有理会四散的项链,只是急切地问神情恍惚白露:“没事吧?”

“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感觉有有什么滚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低头,往下看去。

是一颗——

“白露,白露!”

有人在叫她。

她头痛欲裂,睁开双眼,黎朔正坐在她床边,关切地看着她。

“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她并没有回答黎朔的问题,像是刚从一个漫长的噩梦中醒来,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和他说:“黎朔,我想吃冰淇淋,可以帮我买一个回来吗?”

“现在?”黎朔诧异。

“嗯。现在。”

黎朔从未感到这么不安过。他摇摇头,握着她的手:“不,我不去。明天我们再一起去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朔,去吧。”她转头,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说你要做我的狗,会听我的话吗?你怎么也骗我。”

“我......”黎朔有些犹豫。

她吃力地慢慢坐了起来,亲了亲他的唇:“......你真的很好,黎朔。”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自己。黎朔困惑地看着她,其实他并没有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吃冰淇淋,也没有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和他说这句话,但他就是莫名其妙地非常不安。

黎朔想起在书店里遇见她时自己问她的那道理解。她许多的思绪不是常人能想出来的标准答案,相处的时间多了后,黎朔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她一点,却还是无法彻底摸透她的心思。他们的想法有时天南地北,黎朔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她开心,最好按她说的话去做。

“好......那你要等我回来。”黎朔强压下心里怪异的感觉,低下头也吻了吻她。

石墙上的壁灯将梧桐叶染成一片金黄,黎朔拿着用保温袋装好的冰淇淋从店里出走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陌生号码。

自从正式打比赛后,他经常没日没夜地接到私生的电话,他就自己弄了个自动拒接陌生电话的程序安在手机上。

他迟疑了下,还是接通了。

“靠!总算打通了!小子,你把白露带去哪儿了!”对方似乎察觉他想挂电话的念头,“看好她,别让她出事!我们在爱尔兰的机场,把地址发来,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些东西如同被焊接好的电路,瞬间在黎朔脑海里连了起来。

她的性格变得温和、好说话,也许不是因为喜欢他,只是因为她觉得那些事情对她来说无所谓了。

被藏起来的药瓶。在浴缸里睡着的她。消瘦的身体。没有什么笑容的脸。刚刚自己察觉到的不安和异常。

——白露也许不是想吃冰淇淋,只是想......支开他。

“机场到那儿更快。”黎朔报了个地址,拉开车门,让管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扶在车座上的那只手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她不会食言的,她说了等他回来

——不。她当时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了笑。

“白露,白露......”一阵阵后悔涌上心头,黎朔捂住了脸,“我真是......白痴啊。”

去机场的路上,孟道生从江延年那里要到了俞怀瑾的联系方式,问她知不知道白露在哪。俞怀瑾一开始还以为孟道生是来捉奸的,想替好朋友圆过去,后来被孟道生说了句“她要是出事了你别想好过”,这才意识到话越来越少、总是兴致缺缺的好友可能是有了心理问题。

“我也不确定啊......但是白白可能不在伦敦了,因为我看到黎朔提前拎着行李箱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了哪?还有,你有没有黎朔的联系方式?”

“我先挂电话问下,等等。”

过了会后,俞怀瑾又打了回来:“应该是还在爱丁堡!去了好几天了!但是黎朔的电话号码要等一下......孟少,白白她会有事吗?”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记得把黎朔的号码发给我。”孟道生说,挂断了电话。

黎朔的电话意料之中打不通。

孟道生闭目算着什么,宋景行沉默地开着车,身体紧绷。

宋景行和孟道生落地爱丁堡时是下午近六点。纪寒找人提前帮他们租好了车,宋景行依旧负责开车,孟道生则再次试着给黎朔打电话,神奇的事这次对方没过多久就接通了,给他们报了地址。宋景行迅速调好导航,所幸爱丁堡没什么晚高峰之类的,一路并没有堵车。只是庄园属于私人领地,只能导航到个大概的位置,两人硬是顺着林场开了好久。

“个鸟地方这么大,绕半天绕不到正门。”孟道生心急得要命。

旁边飞速驶来一辆车,黎朔从车窗冲他们喊了一声:“跟上!”

宋景行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孟道生紧张的时候喜欢说话来分散注意力,宋景行恰恰相反,安静和专注代表他的压力很大。

好歹是进了庄园,但进主宅的那段路以往白露和黎朔都是走着进来的,对于汽车来说太崎岖也太窄,三人只能把车扔在那,跑向那座城堡似的四层建筑。等他们的视线不再被茂密的林木树冠层遮挡时,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浑身是血的白露已经爬上了窗沿,仿佛被恶魔蛊惑,双眼失神地看着空气中,向前方伸出了手,眼看着就要坠落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一清醒,痛苦就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幻觉包围着她。清醒过来的那几分钟,她身上忽冷忽热,一会听到乌家村的人的窃窃私语,一会在听到细微的响动就又想起母亲摔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

好想忘掉这一切......要是能睡着就好了。

房间内的其他人离开后,她立刻拿出了装药的瓶子,从中倒出一片——不够。她想睡得快一点、久一点,最好永远永远不要醒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看向窗户外的天空。灰色的一片。

曾经,她发过一个誓:如果能够离开乌家村,她想要在这片广阔的天穹下得到一个栖身之所——一个永远不用再迁徙,能让她觉得安心的地方。那里不会有冷眼、不会有流言蜚语、不会再有任何的不安和痛苦,像是冬天里暖和的被炉,能够让她彻底放松下闭上双眼。

她曾经以为那个位置就在亲生父母给她的家里,但他们的冷漠和无视让她又小心翼翼地缩回了壳里。后来她遇到了纪寒,她以为自己想要的栖息地就是纪寒身边,可在他身边醒来的那个早晨,她依旧感觉到了痛苦,依旧觉得自己空空如也。她带着断腕般的决心离开了纪寒,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她想要试着摆脱这痛苦,她想要质问命运她是否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永远只能孤身一人。

但是她至今都没有得到答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那些“长大了肯定会有很多男人”“丧门星”之类的话语一一应验,她想要对身边的人好,却只给他们带来了伤害——是否这就是无法摆脱的命运?

她尝试反抗过的。但无济于事。

巨大的疲惫从心里升起。白露觉得自己真的精疲力尽,真的累了。

白露,好孩子。心软、善良,这辈子一直在为别人考虑,毫无疑问的利他主义者。就连她规划自己死亡的时候,都决定等到自己毕业,不给老师和同学们带来难过和麻烦。等那时候,黎朔和林昼都应该变得更成熟,对她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了。小瑾应该按她说的退圈去周游世界了,萌萌可能已经做了妈妈,纪寒、宋景行、孟道生......应该也忘掉了她,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到那时,她可以放心地、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是现在她等不了了......她实在太痛苦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让我自私一次吧。”

她轻声说,将瓶子里药悉数倒进手心。

从剂量来看,药物是不够的。她需要别的......她不想再一次睁开眼。

拿起剪刀走向浴室的白露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空......如此宽广。可是哪里都是一样的——充满了失望。山之外的世界很好,但也不那么好。你梦想的铁塔不高、也不美。就像你得到的爱与付出的爱,都并非你梦想的爱。

“白露......白露......”

“乌丫......”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意识模模糊糊,她从已经被染成一片鲜红的浴缸中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手。

“......妈妈?”

她一小步一小步,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出浴室,在窗户边看见一个身影。那个女人好像抱着孩子,手上又好像被绑着铁链。她的脸也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

“妈、妈妈!”白露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朝她走过去,摔倒了,又艰难地爬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啊......那时候如果我没有给你那枚玻璃片,你是不是就可以活着等到警察来?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没有被接回家,如果我没有因为害怕装作没有看到你发给我的那条“有时间来和我说会话吗”的信息,你是不是就不会抱着弟弟跳楼?

对不起......

那个人影也向她伸出了手。她感觉到她们在呼唤她:“孩子,来我这里。”

......好温暖。

白露向她们走去,朝她们伸出了手。

妈妈、妈妈......我好痛苦,我好孤独......我不想再孤单一个人了......

这条欠下的命,我还给你们。妈妈。

“露露——”和五年前极度相似的画面让宋景行浑身的血液直冲大脑,向来理智的大脑此时一片空白,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白露!”黎朔也好不到哪儿去,直往楼上冲,被孟道生一把抓着领子拽回来。

“床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朔迅速领会了他的意思,和孟道生一人扯住院子里晾着的床单的一头,刚刚晃神的宋景行也扑过去,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双手托在床单之下,她坠落下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额头霎时间疼出一层冷汗。

十一年前,在乌家村。他没能接住下坠的她,没能接住她那下坠的命运,那种无力感一直蔓延在往后的岁月里。他朝她伸出的手也太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将她拽入无底的深渊。

但这一次,宋景行稳稳地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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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露露......别怕......我接住你了......”

宋景行看着怀里的人,失了魂一般呢喃着。他的眼泪掉在她沾着血的脸上,和暗红的液体一起滑落下来。

孟道生快速看了眼晕过去的白露的情况:“她的手——先别哭了,送医院!”

黎朔心脏剧烈跳动着,大脑晕晕沉沉的,但还是一把从宋景行手中将她接了过来:“我来!”

他抱着白露坐进了车后排,宋景行坐到了副驾,脸色疼到有些白,对跟在后面的孟道生说:“脱臼了,关下门。”

就算有床单的缓冲,直接用手臂去接从四楼掉下来的人也太不理智,宋景行的手没断已经算是幸运了。

“忍下,帮你接上。”

“别耽误,先送她。”宋景行拒绝了。

孟道生没再坚持,关上前面的车门后就去了后座,黎朔已经脱下外套垫着白露的头,防止颠簸给她造成更多伤害。好在她似乎没有因为坠楼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前额磕碰了一下,流了点血。但她手腕上平行排列的两道的伤口很深,很明显是人为造成的。孟道生抿着唇,沉默着用颤抖的手将自己的外套紧紧缠上她的手腕,给她止血。

“......她可能还吃了安眠药。”黎朔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时,车内压抑的空气像是块生锈的铁。

宋景行收回看向她的目光,深深吸气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先打电话先联系医院。”

叁人一路无话,直到白露被推进了抢救室,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一点,坐在门外等着。

孟道生脱力般瘫坐在椅子上,过了数秒,抬起头对仍然注视着抢救室紧闭的门扉的宋景行说:“把手处理下。”

“我要等她出来。”

“老宋你疯了?”孟道生忍不住发脾气,他现在心态也很糟糕,“能不能冷静点?这是几分钟能等到的事吗?你要是留下个什么后遗症,她醒过来不得哭死?”

宋景行闭了闭眼:“......我不能在这边的医院就诊。”

“啧,麻烦。”

孟道生又站起身来,看了下宋景行手臂的情况。宋景行的左手的肘关节脱臼了,右边倒没有,孟道生帮他复位好,又很不客气地使唤刚帮忙办完手续赶来的管家去买绷带。听见他们说话的黎朔抬起脸,对管家点点头,让他听孟道生的安排。

孟道生今天是真快忙死了——又要帮宋景行固定手臂,又要发信息给纪寒和林昼说明白露已经被送进了医院。好在他强迫自己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不然这会真得累到昏迷过去。

“喂。”终于处理完一切的孟道生冷冷地看了黎朔一眼,“事情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黎朔并没有回答孟道生的问题。他看着手机上一条信息愣着神。

某家房地产公司刚刚给他转了一大笔钱,还发来了一条短信。

【黎朔先生您好,这里是博闻房产。您的一位朋友委托我们将房产出售,将所得的一部分转到您的账户上,您可以自由支配。】

黎朔隐隐约约能知道钱是谁给的。这个世界上会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的人只有一个——现在她正在急救室里躺着。

他神色灰败地靠在椅背上,真的像只被抽走了脊椎的流浪狗。孟道生也知道他这幅模样肯定问不出来什么,转头又去看宋景行。那个在孟道生记忆里一直被长辈们夸赞“稳重”“成熟”的宋景行,此刻也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出神。

此刻孟道生倒成了唯一一个还有些理智的。倒不是他不难过、不焦虑,孟道生是不得不逼自己冷静,他要是也学他们整这死出,叁个人就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脑子了。

等待总是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黎朔还以为是医生,立马看过去,但走过来的却是一个东方面孔的年轻男人,长得和纪言还有林昼有几分相似。他西装革履,既有“商业精英”的感觉,又有几分贵公子的冷淡气质。他那张没有什么表情俊脸朝向黎朔对面的孟道生,开口时带着些与他外表不符的急躁:“人呢,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孟道生看着他,站起身来,“我和老宋赶到的时候,她正......从楼上掉下来。手上有......割伤,可能胃里还有安眠药。人已经送进去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些信息带来的冲击太大。纪寒站在原地,孟道生话里隐含的信息让他如坠冰窖。他本以为孟道生说的“可能会出事”是一场会被阻止的意外。

“......自杀?”

这个词被说出来时孟道生心里也难受,他别过脸去,轻轻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开什么玩笑?”纪寒脸上强撑的冷静顷刻龟裂,“怎么会......明明......”

他呼吸急促,忽然冲过去抓住宋景行还沾着白露血的领子:“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你不在她身边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宋景行身形未动,看着纪寒:“你想打架我可以奉陪,但不是现在。”

“行了!”孟道生握住纪寒的手臂,“......也不能全怪老宋,你先冷静一点。”

纪寒皱着眉甩开孟道生的手,“不是你老婆你当然冷静了!”

“老纪。”孟道生心一横,心想纪寒迟早会知道,也不顾纪寒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选择了坦白,“......我喜欢露露,我和她也......”

纪寒盯着他的脸默默看了几秒,在确定孟道生不是在不分场合地开玩笑后,忽然笑了一声:“......有病?你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叫你正儿八经谈恋爱没叫你他妈和我女朋友谈!一个两个有什么毛病,不会自己找对象?”

宋景行和孟道生自知理亏,谁都没反驳。

纪寒是真的快气得发疯,握成拳的手都在轻微颤抖着,冷笑着道:“你们两个可真是我的好兄弟,都背着我睡我老婆。给我戴绿帽子很爽?”

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黎朔也完全没心情劝架。他一门心思全在白露身上,根本不想管其他人。

这时另一个人开了口。自远处传来的嗓音温温柔柔的,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你会觉得五年都没联系过的人还是你的女友。”

林昼抱着手臂站在走廊的转角,毫不避讳地用挑衅的目光看向纪寒。任谁看到张和自己相似的脸都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以纪寒的头脑,很快就能大概猜出了来龙去脉。

纪寒对于讨厌的人向来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更何况他现在心情差到极点:“替代品没有张嘴的必要。”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让一直很安静的宋景行开了口:“都闭嘴,先处理露露的事。”

真是一副令人作呕的大度成熟正宫姿态,明明宋景行这才是纯天然的绿茶风味。林昼心里不屑,但他现在也不想再和他们争论什么。他现在只担心白露。

于是林昼慢慢走过来,目光看向了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人:“黎朔,怎么回事?”

宋景行和孟道生也看向了他。纪寒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在场一般,转过头打量黎朔。“黎”这个姓让他眉头紧锁。

黎朔这时也理清了一些思绪,他对上他们的目光,眼神有些戒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小鬼,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们认识她的时候你还在玩尿泥巴。”孟道生不爽,“你不会觉得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你一个人就能解决吧?”

“我没这么觉得。我和她来爱丁堡后,我觉得确实没有发生什么能让她崩溃成这样的事。但是从今年过年那会开始,我就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黎朔突然看向宋景行,“......就是你们闹掰那天开始的。”

宋景行微微张了张嘴,脸上自责的神色让除了他和黎朔外的人都一头雾水。纪寒轻轻“啧”了一声,难掩心烦:“效率太低。说重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事情我并不清楚。”黎朔说,“我不知道她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就没法确定哪些是重点。”

孟道生接话:“既然每个人了解的信息都不同,那就从有信息差的地方开始。老宋,你最早认识她。”

“她小时候的事,你们两个想必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了解过了。”宋景行这话是对着林昼和黎朔说的,“她刚出国的那段时间状态比较糟糕,失眠的情况好转后,她就没有什么异常。我们之间的信息差主要在她回国之后。”

孟道生否认:“不,戴淑云去世到露露决定出国这段时间的事,你和老纪都有一部分没说。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事很重要,不然她也不会突然和老纪分手选择出国。人都变成这样了,能别再玩‘她不希望我说’这套了吗?都别藏着掖着了,在她醒过来之前,必须彻底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就找个地方聊聊。服药、割腕、跳楼......很难想象是什么让她决绝。”纪寒的目光一一看过其余的四人,“我不会保留,希望你们也不要有所隐瞒。”

他们下了楼,去了不远处的住院部附近的一片僻静的小花坛。黎朔的管家留在了这里,替五人等着医生的消息,一旦白露有了动静会立刻联系他们。

“从她小时候说起,详细点。”纪寒对宋景行抬了抬下巴。宋景行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说得很详细。纪寒和白露交往时就找宋景行问过她小时候的事,孟道生对此也有所了解,林昼和黎朔都看到了包喻整理过的报告。但宋景行是唯一的亲历者,当他不再刻意模糊掉一些细节时,她的童年听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宋景行确实也做到了毫无保留,以他的视角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他孤身前往乌家村、第一次和白露见面、联系队里展开抓捕、和白露在招待所的接触、后续案情是如何水落石出的以及他回访那几年见到的她。

“此外,当地村民比较......粗鲁。露露小时候可能也遭受过来自他们的语言和肢体暴力。”宋景行说,“不知道我刚刚说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明明知道彭家辉不是好人,却还是叫我不要回来。她那时候就......没有什么存活欲。此外,我们曾经推测,另外两个被拐儿童还有原本乌山夫妇的死,露露可能是目击者。”

“畜生。”孟道生低声骂了句彭家辉,“......招待所的饭菜都太有营养。难怪人这么瘦。”

“她托你去问彭家辉的问题,彭家辉是怎么回答的?”林昼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什么好回答。”宋景行摇了摇头,“我确实去问过彭家辉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要告诉她。露露对彭家辉的感情非常复杂,有些类似于斯德哥尔摩。她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不能被挑到明面上来。她暂时还接受不了。”

黎朔低着头,又想起那个七夕节和她呆在自己秘密基地时的自己指责白露并不能与他感同身受的话。他真是......太自我中心了。他比白露幸运很多。魏成一家人对他很好,魏家一开始也很富足,他回来后,黎莲虽然一直试图控制他,但和白建业、戴淑云对待白露的方式一比,也已经算是个合格的姑姑了。

纪寒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再然后就是在白家呆的那几年了吧。”孟道生说,问纪寒,“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出于某些原因,纪寒一直比较抗拒回忆和白露初次相遇的情景。男人抱着手臂,指节有些心烦地敲击了几下手肘:“她初二的时候转学过来,我在礼堂为了校庆的节目练琴,她恰好看到了。”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孟道生又问。

“......什么都没做。”纪寒偏过头,犹豫再叁后补充到,“她哭了。”

孟道生哪能不知道纪寒:“你当时凶她了吧。”

纪寒沉默了。

“她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你,就是因为你弹了个琴?”孟道生本不愿在这个时间节点纠结她怎么喜欢上纪寒的,但由于太难以置信还是问出了口。

在场几人里只有林昼知道白露那个写网络的“未霜”马甲,那本以她和纪寒为原型的《栖息地》林昼也看过。查到这本书是她写的后,林昼还特意用了些手段让别人找不到白露和“未霜”之间的关系,并且嘱咐过包喻绝对不准告诉任何人。因此,后来调查白露的黎莲对《栖息地》并不知情,黎朔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喜欢他的脸。”林昼耸耸肩,“属于一见钟情?”

至少根据白露在书里的描述的确如此。

孟道生“啧”了一声,他对白露就是一见钟情。白露对他的吸引力相对强烈,像是宇宙里的巨引源一样,难以解释、不可抵挡。孟道生只要一想到白露对纪寒也有这样感情就忍不住心里泛酸——那她怎么可能爱上纪寒以外的人?

纪寒并没有反驳什么,看了眼吊儿郎当坐在那的孟道生:“有烟没?”

“没有,戒了。”孟道生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她不喜欢。”

坐在一旁的宋景行清了清嗓子,默默挪开了目光。

“......她不喜欢的不是烟,是你们。”纪寒看在眼里,冷笑,“继续说。别浪费时间。”

“她初中高中的时候和你接触更多。”宋景行说,“这段时期的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并没有什么与她现在的情况有关的部分。”纪寒否认,“如果你们想听我们的感情是怎么一点点加深的,那我也不介意在解决这件事后告诉你。”

林昼这时开了口:“她在学校里也受过欺负,高中的时候,有人造谣她被包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因为我。”纪寒想起来什么,说,“决定交往后给她买了些东西,和她平时用的那些不是一个价位。是这个原因。”

“你知道了还不管,由着她被欺负?”林昼挑刺。

一方面,那时候纪寒在平城,溯从也成立没多久,他根本无暇分身,手确实伸不了那么长。另一方面,纪寒那种漠视自己情感的习惯也影响到了他和白露相处的方式。有的人平时有50分,因为爱你可以做到80分。但有的人就是只有20分,做到60分都需要比别人更多的努力。纪寒属于第叁种——负数的那种,要他像宋景行那样温柔体贴周到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但白露需要那些。纪寒知道,所以并不准备以此为借口为自己的疏忽开脱:“我的问题,先继续。”

“嗯。”宋景行看向纪寒,“......那她出国前,剩下的就是戴淑云去世、你陪她出去旅游的那部分了。”

“戴淑云去世那天,发生了什么?”孟道生问。

宋景行垂眸,看向地面,微不可查的长叹一声:“那天,我也在场。”

五年前的六月。羊都。

天空是茫茫一片灰,大雨欲来午后格外闷热,白露心情却很好。她高考的分数被屏蔽了,还接到了平大招生组的电话,这让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顺利和纪寒读同一所大学。《栖息地》的结局前几天也发在了网上,白露得到了网站允诺的一笔钱,五位数,对当时的她来说,的的确确是巨款。

她给纪寒和班主任发完报喜的信息,看向通讯录里“爸爸”那一行,有些犹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是算了......可能他都不知道她今年参加了高考吧。

路过之前她帮过工的店,老板娘热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给她递过来一瓣西瓜,问她考得怎么样。白露没忍住翘尾巴,如实相告后,被老板娘和店里的顾客一顿夸,心里更开心了。

以后大概都会顺顺利利的吧?她如愿和纪寒交往了,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也朝喜欢的职业迈出了一小步。

白露笑着,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圆满。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让她觉得不好的事情了。

前途一片光明啊白露!

一个外地来旅游的小哥正在付账,嘴里嚼着个口香糖:“和家里人报喜没?这不得让他们奖你个苹果全家桶的。”

“啊......”

白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知道一点她家的事的老板娘帮忙打了个圆场。

肯定还是要说一声的......毕竟后面也要离开家。

算起来,她跟家里人很久没见面了。当时为了戴淑云的精神健康考虑,白建业给她和儿子在隔壁小区某栋的七楼买了个平层,还配了保姆给他们,白建业偶尔回羊都了也是去那。高中时白露住校,白家那栋别墅里就空无一人,现在她高考完了,就一个人住在了那座别墅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戴淑云问过白露有没有空和她聊聊。但是当时白露由于害怕,没有回复她的短信。

嘴里的西瓜挺甜的,白露问了句老板娘是在哪儿买的,也过去买了一个提上,准备去看看妈妈和弟弟。

刚下班的宋景行开着车路过时,看到了那个有点费力地拎着西瓜的身影。他忽然想起来局里今天都在说谁谁谁家孩子高考考了多少——啊,白露也是今年高考来着。他喊了一声她,但白露没有听到,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宋景行知道这个小区住着她妈妈,他出现在戴淑云面前怕是只会刺激到她,但今天下午队里在蹲人,他身上穿的是便服,帮白露拿下西瓜送她上电梯就走还是可以的。于是宋景行停好了车,快步跟上已经走出些距离的白露。

小区是对称的设计。左右两边是面积相对小些的楼盘,中间那栋楼,被绿化包裹,装修更好、面积更大、房价也更高,就是当初设计的时候有些问题,楼面前的路是一个长长的、倾斜并不明显的斜坡,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水排水什么的。

“白露。”宋景行又喊了一声她,被一声巨大的雷鸣掩盖过去了。

已经走到斜坡一半处的少女似乎受了惊,抬头看了一眼天,随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宋景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大片乌云涌动着——要变天了。

......不。她不是在看这个。

宋景行的目光缓缓向下,看到七楼的窗口处,抱着孩子的戴淑云踩在窗沿上,正低头看着白露。隔得太远,白露其实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只是感觉凉意顺着鞋跟一点点爬上身体,如冷冰冰的金属咬住了她的心脏。

宋景行寒毛乍起,迈开步子猛地向前跑去。但为时已晚——戴淑云毫不犹豫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整个人向下倒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手彻底没了力气,塑料袋里装着的西瓜“砰”的一声砸到地上。躯体破碎,鲜红的液体飞溅,顺着斜路蜿蜒、蜿蜒。

嗓子痒痒的、麻麻的。她的腿也发着颤。大脑似乎被敲击了一下,恍惚感仿佛变成被搅乱的大大小小的圈,在眼前不停缩小、胀大。

她喊不出、动不了,只是颤抖着。

咕噜咕噜的声音。她感觉有有什么滚过来,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子。

她低头,往下看去。

是一颗眼球。

像很多年前一样,有人用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眼睛,干燥、温暖的掌心。

“别看。”他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80?归零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纪寒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这是她的要求。”宋景行微微侧过脸,“她需要的就是那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感觉,你赶回来,她不但会觉得自责,更会因为你加倍对她好而不断回想起那件事,这样只会加重她的创伤。”

这件事也对宋景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所以他看到白露坠楼时表现得很反常。

他是刑警,的确经常和尸体打交道。但那天现场实在太过血腥,大人和小孩血液、脑浆、碎肉和骨骼......到处都是。更何况,宋景行和白露不但目睹了全过程,而且和死者有或深或浅的联系。

纪寒根本冷静不了:“如果你不查戴淑云的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是。是我亏欠她。”

“你当然亏欠!你所谓弥补的方式就是诱骗她和你上床?”纪寒气笑了。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宋景行说,“......但你也清楚,我不会强迫她。当时她因为PTSD发作经常整夜陷入惊恐,在那种情况下,她也需要我。如果露露真的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

纪寒暴怒:“滚!”

好在他和宋景行之前隔了些距离,孟道生眼疾手快把纪寒按了回去:“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打出伤来她醒过来也会看到!这时候别刺激她了行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他妈装什么深情种!”纪寒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孟道生,“你喜欢搞女人别搞到我老婆头上!就非她不可了是吧?”

“是啊,我就是非她不可!”孟道生也被纪寒惹毛了,“我在火车站看到她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那时候你们又没在一起,在你磨磨蹭蹭不表白的时候我没去追她已经是顾及到和你的情分!”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和那些女人滚上床的时候难道就是一边和她们说你有多爱朋友的女朋友一边操她们的?”

“就知道是你在她面前造的谣!我他妈什么时候和别人上床了!”

“别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白露还在急救室,他们每个人本来压力就大,精神一直紧绷着。这会矛盾一激化,两个人的理智都下了线,不由分说扭打在一起。孟道生那是修道的,身体素质自然不用多说。纪寒虽然肌肉没他明显,但是也没疏于锻炼,加上他明显是更不冷静的那个,下手也是真比孟道生狠。一时之间谁也没占到便宜。

宋景行一只手臂被绷带缠着,另一只手也还隐隐作痛,完全拉不了架:“纪寒!孟道生!行了!”

黑着张脸的林昼也开口:“纪寒你是斗鸡吗,见到人就控制不住脾气?我和黎朔也和她有关系,今天在场四个人你是不是全得打一遍?那你是不是也还准备对白露动手了?”

腹部挨了纪寒一拳的孟道生也把对方推了个踉跄。纪寒有些狼狈地用手撑着草坪,眼尾微红,喘着粗气——这短短一个小时内他受到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

“......你们打完了就顺着时间线继续捋。”最不稳重的黎朔此刻一反常态地是最冷静的那个,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她可能快出来了。”

于是后面事情就一件一件被拼接起来。纪寒打了一架后好像终于发泄完了一般,后续听到他们几个干的事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话也不说。等黎朔说完珍珠项链散掉后白露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就叫他去买冰淇淋的事后,宋景行痛苦地闭上眼,艰难地说:“珍珠......眼球。她是在看到滚到脚边的珍珠时联想到了戴淑云跳楼那天发生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这些就是全部了。”沉默了许久的纪寒面无表情地开口。

把事情全都盘完一遍后,哪怕是最不了解她的黎朔也明白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白露的过去太过晦暗,他们因为私欲做出的那些事对她而言更无异于凌迟,稻草层层累加,她终于崩溃、被压垮,坠落下来。

“你们怎么敢和我说爱她的,你们的手段不是诱骗就是强迫。”纪寒往他们心上捅刀,“她明明不愿意和你们发生关系。”

“别把你自己摘得那么干净。如果你真的像你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她,为什么这五年间从来没有找过她?”林昼冷笑。

“因为你们没有见过她那天的表情。”纪寒不想再理会他们,“等她醒来,我会带她去美国。”

“你的自信莫名其妙。你为什么就觉得她会选择你?”

“你的疑问才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觉得在我面前你们有资格成为选择题的选项?”纪寒站起身来,“她只爱我,这就是我的资本。”

林昼突然笑了:“纪寒,你这副自信的样子,让我好期待你受挫的那天。”

这堆人里纪寒最讨厌的就是林昼。他懒得理会林昼的话语,径直离开了。几个人都很疲惫,纪寒走后,率先离开的是心烦意乱的孟道生。宋景行平复了会情绪,也回去了。林昼看了看格外沉默的黎朔,问:“你是不是也收到了短信?”

“......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房地产公司的转账。白建业给了她一栋房子,她那次失联就是去羊都卖掉了那处房产。大部分钱她还给了白建业,剩下的平均给了我和你。”林昼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傻狗?”

黎朔并没有因为那个似曾相识的称呼和他争吵,他感觉自己一阵头晕目眩。

他知道。

她说过。因为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黎朔。

她知道他们两个不喜欢家族的束缚。于是给了他们一笔钱——虽然比不上黎家和林家能给他们的荣华富贵,但是足以让他们安安稳稳、甚至相当潇洒地过完这辈子。

这件事她谋划得很早很早。她有黎朔的银行卡号,林昼也猜到了自己的卡号是那次她在古镇的时候借他手机拍照时偷偷记下的。黎朔和林昼查过她那次回羊都的事,都知道她是去和房地产公司联系了。她能用现金和墓园的人交易,但挂售房子的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他们的,她自己也知道这点,因此留了个心眼,为了不引起怀疑,也为了让他们无法拒绝,白露准备在自己决定离开前再把钱汇给他们。

现在他们收到这条短信,就代表着白露决定自杀前还在为他们两个考虑。林昼最清楚她的想法,下飞机看到这条短信时心都碎了。

“有时候我真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得上她。”林昼轻声说,也转身离开了。

黎朔不喜欢瞻前顾后想太多,但他确实想到:要是那时候,白露问他“是不是觉得她私生活很乱”的时候,他能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是那么想的就好了。甚至更早、更早一些就好了,早到他没有在那个大雨的下午强迫她和自己发生关系,早到他足以在那家早餐店里真诚地和她打个招呼,说:“同学你好,我叫黎朔,你呢?”

夜已经很深。黎朔独自坐在那,像是要融进夜色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等终究是要一起等的。黎朔的管家离开后,五个人都坐在急救室门口,互相之间隔得很远,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生长着,每个人都心乱如麻。

紧张消退后,情绪有了余地,他们心里又不约而同开始后怕——如果孟道生没有插手,白露可能真的没办法活下来。

所幸的是门很快打开,医生走出来和他们说了下具体情况。白露手腕上的伤口很深,差点割到动脉,她之前又把手泡在水里防止凝血,导致失血量很大。医生给她输血的同时,也进行了伤口缝合和洗胃。除去身上的软组织挫伤,只有额头那处磕碰稍微严重一些,目前的检查结果显示其他地方并无大碍。现在她人还处于昏迷状态,医生会带她再去做一些检查确认下情况。更具体的,比如有没有轻微脑震荡之类的损伤,要等她醒来后再问问她感觉如何才能确认。

“......没什么大事就好。”林昼长舒一口气。纪寒紧绷着的面部肌肉也放松了些。

宋景行和孟道生及时赶到,和黎朔一起接住了她,虽然在场的三人对她的情况心里大概有数,但听到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宋景行思考过后,和黎朔说:“她如果醒了,你和林昼先进去,安抚好她的情绪,等她稳定下来一点再告诉她其他人也在场。”

纪寒紧皱着眉:“没有必要。我会直接带她走。”

“她要是真愿意跟你走的话,谁不让你带她走了吗?你就不能等她先修养几天?”林昼对他这占有欲过剩的样子很无语,“能不能考虑下她什么感受?她刚醒过来就看见你,又被吓晕过去你就心满意足了是吧。”

“是你的谁都抢不走。”孟道生说,“你慌什么。”

纪寒冷笑:“到时候别卖惨博她同情就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宋景行,他转头对孟道生说:“先拆了吧,别让她知道。”

“能不能有点常识。”孟道生被他们气得肝痛,“脱臼不好好恢复的话会后果会很严重。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不想现在告诉她就说你是工作时受的伤。说不定还能骗她更怜爱你几分,心一软就不和老纪走了。”

“喜欢做梦就去睡觉。”纪寒瞥了他俩一眼。

其实他们心里都有些紧张,吵架也是发泄的途径之一。

黎朔还处于自责中,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林昼心情相当复杂,担心白露并不想被救回来。孟道生和白露半年没见了,宋景行也好几个月没和她有什么交集,纪寒更不用多说,这是他和白露阔别五年后的正式重逢,他渴望她用那他日夜思念的声音再喊一次自己的名字,只不过这次不再隔着电话,而是真切地看着他。

白露很快被推了回来,送进了单人病房做血液透析。她还是没醒,几个医生站在她旁边讨论着什么。已经是深夜,灯是病房里唯一的光源,苍白的灯光照在手腕和额头缠着厚厚纱布的她身上,显得她像一缕薄纱、一只受伤后精疲力尽的鸟。

纪寒隔着玻璃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心里刺疼了一下。林昼本来还对纪寒会出现在她面前这件事心有芥蒂,但看见她这般虚弱的样子,忽然就觉得自己没那么在意了。

“应该快醒了。”孟道生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像是怕吵到她一般。

“嗯。”宋景行不忍再看,迈开步子去找医生,“先帮她准备好止痛的。”

抛下工作赶来的纪寒还有一些后续的事宜要处理,为了缓解心中的焦虑,另外找了个地方看邮件。黎朔在那里打电话,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林昼执着地站在玻璃前看着她,好像这样做她就会睁开眼睛也看向他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不知道是不是执念太强感动了老天爷,他居然真的看到她的唇动了动,紧接着她的眉就微微皱了起来——

“白露!”林昼连忙推门进去,把里面的医生都吓了一跳,坐在不远处的黎朔也匆忙赶了过去。听到响动却在和合作方打电话的纪寒心急如焚,奈何和政府的合作又不能撂下一句“现在有急事稍后谈”就跑——这事他从国内赶来的时候已经干过一次了。

等他终于结束电话推门而出的时候,黎朔正好从病房里出来。他的脸色有些怪异,看了看面前的纪寒,又看了看跑来的孟道生和宋景行,说: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景行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白露时的情景,乌家村很少有生人进来,居民大多排外,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宋景行是警察,她看他的目光里没有多少警惕。倒是回到白家后,她对人的戒备心逐渐加重了。宋景行上下班的时间和她上下学是错开的,即使在一个小区都很少碰见她,几乎只在每年去她家做回访的时候和她有接触,有时候她的亲生父母会在家里。

那时候她看向白建业和戴淑云的眼神就与现在无异。

——温顺的戒备。

她躺在病床上,目光看向走进来的四个人。林昼正坐在她旁边一边安抚她一边问她感受如何。她似乎很困惑自己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身边这群人又是谁,但还是回答了问题,再由林昼她的话翻译给医生。

“有头晕和犯恶心的症状,可能是有轻微脑震荡。”医生说,“之前做的脑部CT没有明显异常,一会再安排下其他检查进一步确认。”

“失忆也是轻微脑震荡导致的吗?”林昼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医生摇摇头,解释的时候说了一个名词,但林昼和黎朔都没有听懂那个单词。

见他们困惑,医生说得简单了些:“如果是因为脑震荡的话,只会忘记一段时间内的事情,并不会什么都不记得。”

宋景行用英文开口制止:“可以了,她听不懂,会觉得不安。”

疼痛让白露的大脑变得很迟钝,她注视着天花板,一言不发。医生离开后,林昼像哄小朋友一样问她:“姐姐,以前的事情,你一点也没有印象了吗?”

“嗯。”她疲惫地慢慢眨了眨眼,“......你们是?”

“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碰到一些意外,头受了伤,所以暂时失忆了。”宋景行说,“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手臂上局部麻醉的药效已经过了,白露有些痛,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她嘴唇没什么血色,显得很干,很明显是口渴了。她还在做透析,纪寒给她接温水时也不敢接太多,和孟道生一起将她扶起一点点,将杯沿放到她唇边,由着她自己小口抿进去。

“谢谢。”她礼貌地同他们道谢。

客套又疏离的语气让纪寒这才对白露失忆了这件事有了实感,纪寒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说:

“......不用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白露还是很不舒服,恹恹欲睡,也不想说话,透析做完后吃了些镇痛的药物就又沉沉睡过去了。医生过来查看她情况的时候,看着病房里寸步不离的几个人,好心提议他们换班休息下——毕竟白露住院不是住一两天的事。

现在是当地的凌晨三点,他们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没睡觉了,状态都不算好,确实该考虑下自己的生命体征。

话是这么说,但谁都不想离开她身边。

“排班吧。”宋景行低声说,“出去商量一下。”

黎朔本想留在这里守着她的,怕她突然醒过来找不到人觉得害怕。但他看孟道生只是走到了门外的玻璃窗那儿就站住了,就也明白过来其余几人也不放心真放她在这待着,于是他起身默默跟在最后,带上了门。

白天自然都会来陪她,需要商议的只有守夜的顺序。对她来说他们完完全全是陌生人,加上她这个样子让几个人心疼得都无心再争什么,倒是定得很顺利。

“临床上心因性失忆的平均多久恢复记忆?”纪寒问孟道生。

“真不清楚,而且也难说。”孟道生叹气,“可能睡一觉起来就想起来了,也可能一直想不起来。”

“......心因性失忆?”林昼重复了下这个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孟道生学医出生的,宋景行因为职业原因对此也算得上了解,本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二人听到黎朔说白露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时候心里其实就有数了。

“刚刚医生也解释过了,一般情况外力造成的失忆是逆行性,遗忘的大多是最近发生的事。但露露什么都不记得。”宋景行说,“你可以理解为......她受了太大刺激,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让她把所有的事都忘记了。”

话音落下后,几个人忽然一致陷入了沉默——他们多多少少有些茫然,白露的失忆实在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她出院后得跟我走。”孟道生打破沉默,“我能给她更好的治疗条件。”

纪寒直接打断了他:“我才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会中医的不止你一个,我会给她最好的。”

“首先我不是中医是道医,其次你请来的人靠不靠谱先不提,他甚至是你自己都没办法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边吧?你们几个要不没从家里断奶,要不没时间。我有钱有闲,舍我其谁。”

林昼也对纪寒的话不屑一顾:“都失忆了还说什么名正言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她不喜欢你,你那点可怜的优势就没有了,怎么还敢说得这么有恃无恐。她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是我,现在属我和她最亲近,她留在我身边才觉得有安全感。”

黎朔一直保持着沉默。他没资格再竞争,他心里清楚。白露是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出的事,他难辞其咎。再加上他也知道,论能力,自己一时之间也比不过其他人。现在的自己想站在她身边,确实还不够格。

“说得她永远不会想起来了一样。”纪寒面无表情,“等她恢复记忆,还是会回到我身边。节省彼此的时间吧。”

“那她要是真就想不起来了呢,你就抱着幻想过一辈子去吧。”林昼嘲讽,“你爱的只是爱你的白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不起来最好。”一直关注着病房里的白露的宋景行语出惊人。

她的绝望开始得太早,后来也一直被那些事情折磨。能够全部忘掉,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忘记了,她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她闭着眼睛,即使睡着了也显得有些不安,胸膛微微起伏着,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

宋景行的声音轻了一些:“我不清楚你们对她有多少感情,但如果你们在这里争来争去只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做不到在她想离开的时候放手,那就把她交给我。”

一番话把其他几个人衬托得显示小毛孩一样。实际上在宋景行眼里也的确如此。

纪寒阖上双眼,脸偏过去一点,沉默了一会后,像是终于让了步。

“......如果出院的时候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让她自己选。她想跟着谁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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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寒从来不知道不爱自己的白露是怎么样的——早在他坐在钢琴前向她漫不经心地投去一瞥前,这个呆瓜就无药可救地爱上了他。

可命运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她不记得他了。

纪寒靠在墙边,看着被孟道生逗笑的她。

这半个月,她的精神逐渐好转,但遭了这么一次大罪,还是消瘦了些。因为洗过胃,他们一开始只能给白露喂流食,前几天已经能吃些黎朔叫人准备的营养餐了,孟道生也开始给她喝中药,有时候他们会也陪她去医院里走走。被这么细心照顾着,白露脸上血色也回来一点。只是她的记忆变得很奇怪。她什么事都不记得,虽然认识字、会说话,但绝大多数词她都觉得熟悉而陌生,没有太具体的概念,小部分那些词也只剩下一些片面的印象。比方说她模糊记得苹果是一种能吃的东西,但是完全不知道它长什么样子——这意味着她需要重新认识一遍这个世界。

她学习了一些概念后,有时候会问“为什么爸爸妈妈没有来”“我失忆之前是做什么的”“我什么时候能想起以前的事”,他们顾及到她还受不了刺激,只有第二个问题说了实话。后来她又问了一些他们的事情,但她关注的角度不同,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般,好奇的不是年龄和职业之类的,想知道的都是“黎朔的两粒牙齿为什么是尖尖的”“孟道生为什么是长头发”“纪寒为什么总是不笑”“林昼叫她姐姐是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弟弟”和“宋景行手上为什么和她缠着一样的布却不能躺在病床上”之类的。他们有些好笑,但越解释她越困惑,大多数时候以她陷入思考后的沉默作为话题的结尾。

吸取了教训后,他们和白露的相处都保持在“朋友”的程度,谁都没有亲密的行为、对她说表达好感的话。几人也担心那样对白露会让她认为“谁都可以对她这样做”——这种认知会造成的后果也太可怕了。

“露露,你马上可以出院了。”宋景行坐在她旁边,“目前你一个人生活可能不是很方便,出院后......你想和谁一起生活?”

她也知道自己目前无法独自生活,因此只是思考了下,问到:“我为什么不可以和你们一起住?六个人一起,不可以吗?”

他们都被她说得一愣。

“......我们几个人并不住在一起。”黎朔斟酌了下,“你想那样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寒听到最后一句都觉得黎朔疯了,开口制止:“只有关系很亲密的人才可以住在一起。如果住在一起的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他们往往是恋人关系。”

“唔。”她低头想了片刻,“那为什么你们让我选一个人一起生活?我和你们都是关系很亲密的恋人吗?”

“不是,但你想的话,可以是。”这次回答的是孟道生,“说得更直白一点的话,我们都喜欢你,想和你成为恋人。但是我们希望你选一个人一起生活,本质是因为你现在失忆了,还无法独自在社会上生存。不代表你一定要和你选择的那个人成为恋人。”

她天真且好奇地问:“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和你们五个人都成为恋人?”

“因为恋人只能是一对一的关系呀,你爱上一个人,眼里就很难容下第二个人了。”林昼说,“而且你只有一个,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对不对?你要怎么同时做五个人的恋人呢。”

“你可能很难理解,因为你还不懂什么叫爱和喜欢。”宋景行对她轻轻笑了笑。

“......像你们晚上来这里一样,轮流做恋人?不可以吗?”她苦恼地说,“为什么只能爱一个人......我还不是太明白。”

“因为会难过。”

站在最远处的纪寒突然开口。

“看见你对别人好,看见你因为别人笑,爱你的人会觉得难过。如果你也爱他,就不会想让他难过。”

她抬起眼和纪寒对视着。纪寒看着她那双一直那么纯洁无瑕的黑色眼瞳,觉得自己难以呼吸。以往那双眼眸,映出他身影的时候就会弯起,盛着的快乐和爱意也被荡得明晃晃的,像是细碎的阳光,连纪寒这种冷血动物都会觉得自己变得柔和、温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寒侧过脸,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得到她的爱得到得太容易了,被她坚定地选择着,从来都有恃无恐。可能这就是老天给他的惩罚吧,以往纪寒真的从来都没有觉得会有白露不爱自己的那一天。可是现在,白露的的确确不爱他了,他对她来说再也不特别。他不再是她心里永远的第一,只是和别人平行的选项。

白露低下头,又陷入了沉思。

“你可以慢慢考虑。”宋景行说,“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们几个还是会像现在一样陪着你。”

她微微摇了摇头:“我想好了。”

纪寒其实知道她不会选自己。宋景行细致体贴;孟道生总能逗她开心;林昼温温柔柔的,和她最亲近;连在她那百依百顺的黎朔也被她特别关照了好几次,叫他对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纪寒这阵子一直很沉默,他性格是真的冷淡,不容易主动和人亲近,以前是白露总是热乎乎地主动贴过来,他才被捂化了的......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纪寒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后,准确地越过其他人投来的那些或诧异、或不满、或失落的目光里,对上了那双乌黑的眸子。

“我想选你。”白露看着纪寒,说。

良久后,他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

“好。”

这一次,她还是选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纽约的六月很热,纪寒给她打着遮阳伞,小心地将人护进车后座。纪寒坐到她身边,下意识想去搂她腰的手停滞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收了回去:“累吗。”

“有一些。”

坐了太久飞机,即使是头等舱,白露还是有些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好像又陷入了头脑风暴中。

“大概二十分钟能到家。”纪寒看了眼路况,“餐点已按你以前的食谱准备好了,有其他想吃的吗?”

她摇摇头:“谢谢,那些就够了。”

“好。”

纪寒的公寓位于曼哈顿,正对着中央公园,由于层数很高,可以将中央公园整个纳入眼底。终于离开医院的白露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她走到窗边看了一眼,脸色发白地退了回来。

该死!她从楼上掉下来后,可能潜意识里会怕高!

纪寒心里后悔:“别看了,来。”

白露确实有点怕:“我感觉在晃......”

“风大时的确会感觉到晃动,但高层的楼会晃才安全。这栋楼为了止摆,也安装了阻尼器。纽约并不处于地震带上,你也不用担心地震。”纪寒顿了一下,“简单说的话,晃动很正常。楼不会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阻尼器,地震......”陌生的名词让她有些迷茫。

以现在他们的关系,纪寒无法通过肢体接触来安慰她,只是说:“我有别的房产,一会我们就去那边。”

白露摇摇头:“就在这里吧。”

“但你在害怕。”

“上面还有很多层,如果塌了的话,也不止这一层会塌。”

纪寒没理解她奇怪的逻辑,她现在可能对“死亡”也没什么概念。

“......而且这里可以看到你工作的地方。”她又站回落地窗前,指了指远处某栋大楼上的logo,“那个和你文件上的一样,对吗?”

失忆并没有影响到她的聪慧。

“嗯。”纪寒走到她身边,“近期我会居家办公,陪着你。”

常识的缺失让她没有察觉到这是一种偏爱,白露只是点了点头。

“先吃东西吧,一会该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

她跟着他去餐桌边,坐在他身边,在他准备给自己喂食物的时候忽然有些犹豫地开口:“我可以自己吃的,那个小孩子也是自己吃的。”

白露当时划伤的是右手,左臂也受到了磕碰,最开始的那阵子自己是吃不了东西的。虽说后来磕碰处不疼了、非惯用手也能勉强用来吃饭,但能喂饭的几人都乐于惯着她——给她喂东西的时候不但可以有名正言顺的亲密接触,“白露在依赖我”这件事带来的满足感也让足以让他们的负面情绪暂时消减。他们的过度溺爱,导致这个以前总是不愿意添麻烦的人在机场门口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朋友都能自己吃东西之前,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被喂着吃饭有什么不对的。

“你是病人。”纪寒夹起一块胡萝卜,喂到她嘴边,“你的手现在还会疼,等完全结痂了再说。”

被说服的小姑娘看了眼纪寒后,然后乖乖张开了嘴。

她吃相虽谈不上什么优雅斯文,倒是安安静静的,不会发出什么咀嚼的声音。至于“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这种事,这几个人也不会给机会——感情深能一口闷,感情不深当然慢慢来才能培养——送进她嘴里的都是一小筷一小勺。

“乖。”

纪寒轻笑了一声。

他真的是存心把她养得很娇气,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除去日用品,甚至精心挑了些面向儿童的科普读物给她。素来有洁癖、一回家就要洗澡换衣服的他现在倒是变得不那么介意,等她吃完带着人在家里逛了一圈后,才脱下外出服去了浴室冲澡。

当他穿着那身藏蓝的真丝浴袍出来的时候,白露正坐在地板上看那些书,头发垂落下来,很专注的样子。

纪寒没有打扰她,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她一会后,走到吧台边吃自己的白人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从书里抬起头,看向正垂着眼眸用叉子把芝麻菜和藜麦送进嘴里的纪寒。他背着光,看不太真切,但白露觉得他吃得很......漂亮?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纪寒进食。纪寒并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吃东西。被白露看看倒是无所谓,但那时除了她病房里还有四个大汉。他很介意。

“纪寒。”

熟悉的声音喊他名字的时候让他心跳都快了几分,他故作镇定地放下叉子,问:“嗯。怎么了?”

“为什么你吃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

对于男人来说,开始工作和结婚是两个最容易发福的时间节点,纪寒为了维持自己的外貌,这些年一直相当自律。健身和管控饮食是一直在做的,去年开始,连很多男人会觉得娘了吧唧的护肤品他都用上了。

纪寒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女友变成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点读机,也不想着遮掩:“为了好看。”

“好看......”她点点头,“你确实很好看。”

“哦?”男人来了些兴致,撑着脸露出了玩味的微笑,“意思是我比其他几个人好看?”

“唔。”她又短暂思考了下,很诚实,“可能不‘客观’,但我确实最‘喜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纪寒毫无疑问爽到了。

五个小时的时差,白露下午四五点就开始犯困,强撑着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点。人既然到了纪寒手上,她的食谱自然用不着黎朔那边的营养师操心了。美国是个“钱能做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剩下百分之一是因为你钱不够多”的地方,而纪寒最不缺的就是钱。他给她重新定制了营养餐,叫人做好了后直接送上门来。

毕竟处于康复期,饮食清淡为好,没什么味道空有营养的东西让白露吃得兴致缺缺,喝了孟道生寄过来的药就去洗漱了。因为手不方便,在英国时如果需要洗头发,都是女性护工帮她。纪寒也不好开口说帮她,只是默默守在门口边看文件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在她出来后帮她吹头发。

等纪寒离开后,白露倒头就睡。沾到枕头后睡意却又忽然溜走了。

好黑。不习惯。以前住院的时候,晚上会有人睡在病房的隔间里陪着她。刚醒过来的那几天,她的手有时候会很疼,胃里也不舒服,睡着了会被硬生生疼醒,然后无意识地哭。那时候陪着她的那个人就会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轻声和她说话安慰她。

当时要跟纪寒走的时候,林昼还和她说“见不到姐姐我会觉得寂寞的”。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寂寞”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现在她也觉得好寂寞。

门被轻轻敲了敲,纪寒打开了她的房门,走到她床边,蹲下。

“睡不着吗。”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疼?”

她摇摇头:“只是有点不习惯。我很困,应该很快就能睡着。”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后,纪寒又来了一次。女孩好像终于入睡了,纤长的睫毛笼着下眼睑。他半跪在她面前,伸手准备帮她盖好被子。

她很漂亮,很白,很瘦,某种程度上是很巧地迎合了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的样子。纪寒看着她露在外面的肩头和锁骨,呼吸变得慢且深。

她忽然睁开双眼,看着他:“纪寒。”

“......你......”

“你这样来我更睡不着的。虽然你的动作好像刻意比平时轻,但是这里很安静,所以很明显。”

“......抱歉,我只是担心你。”

离开白露房间的时候,纪寒看了她一眼。她躺在那里,又合上了眼。

纪寒突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对于完全陌生的五个异性,白露肯定是有些本能地感到害怕的。她很聪明,一开始完全失忆、真疼懵了无暇思考还可以理解,但以她这股机灵劲,不可能后来也没有怀疑过五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尽心尽力照顾她是为了什么。她感觉不对,但由于常识还不太够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拔针管翻窗户连夜跑路显然不现实,对世界接近无知的她的确不得不依附着他们生活,她一开始接受他们的好是无奈,也是妥协。在这半个月的相处里,虽然她发现了他们并无恶意,但谁都没有真的得到她的信任——也许这才是她一开始不想从他们五个人里选择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的原因。聪明如她,早已看出来他们五个人在相互制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露对于外面的世界和知识都非常渴望,她想要独立和自由。如果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等到她有独立生活的能力的那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计划离开。

纪寒毫不怀疑这点。

他关上门,睡意全无,到客厅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看到她因为疲惫而没有收拾完的行李箱还放在地毯上。纪寒走过去,帮她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她背包的时候,里面掉出了一张巴黎歌剧院的明信片。他伸手捡起,放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背面有字。

【Think?of?the?things?we''''''''ll?never?do.?There?will?never?be?a?day,?when?I?won''''''''t?think?of?you.?Seb.】

“Seb”是纪寒的英文名Sebastiand的昵称,他小时候一位他并不承认的基督徒干妈起的,来自于希腊语对Augustus的转写,总令人想到不苟言笑的尊贵帝王。

纪寒注视着那张明信片,一股复杂的情绪升上心头。

人的性格由经历塑造成。当那些经历如同被斩断的丝线一样分崩瓦解,当那个爱着他的白露再也不会回来,被新的记忆再次塑造成的那个人,还是“白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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