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候，我照惯例，慢慢收拾东西，等林予恩的背影消失在教室後，我才左顾右盼，慢吞吞地走去美术教室，像是在拍谍战电影。
坐在他旁边看他画画的侧脸时，我一直在思考，今天早上林予恩对我说的那个关於《情书》的对话的梦，他最後到底要讲什麽。
但就像那个研究员说的，记忆实验不能快进，我也不能主动开口，只能在午休时间继续呆呆地看着他画画。
拜托，还2026年最新科技，就连1980年的录音带都有快进快退的功能了，这个新科技竟然不能选择我要读哪个记忆段。
我盯着他画笔移动的样子出神，他突然跟我搭话。
「周逸远，你和叶瑛文很好吗？」
他突然提到叶瑛文，让我有点吓到。
「从高一暑修後就还不错啊。」我问，「你怎麽突然提到他？」
「瑛文他在高二上从陶艺社转到我们社团。」林予恩边说，边仰头补画版上的某块蓝sE。
「但是??」林予恩开口，但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咕咚咕咚的，我听不太清楚。
因为我很专注地盯着他的睫毛，yAn光照亮他其中一片眼角，在他的睫毛上撒上细碎金粉，照亮浅琥珀sE的眼珠，看起来像闪闪发光的珍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我有点挪不开视线。
「??周逸远？」
他推了一下我的肩膀，「你有在听吗？周逸远？」
我如梦初醒，「阿？哦！」
我挠挠脑袋：「你刚刚在说什麽？」
「我?」林予恩缓缓道，「瑛文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参加这次的全国学生美术展。」
「所以，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叶瑛文？你跟他很熟？」我问。
他摇摇头，「我们很少说话，但他後来跟我说，他转社的原因是因为我的画??」
他的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某个画面突然跳进我脑子里。
高一暑修後，学校办了一场学生美术社和陶艺社联展，那时候还是陶艺社社员的阿文y拖我去帮忙搬展板。他热衷社团活动，对美术认真得像做研究，每搬一块画板都要停下来指指点点。
「欸你看这张，用sE不太一样齁，很像那种??国外那种情绪派什麽的，超漂亮的对吧。」他那时说的我半听半不懂，只觉得那幅画真的一直x1引着我。
上面是一片近乎盖满整张画布的海，没有天没有岸，只有层层重叠的蓝，像是谁把情绪丢进水里，然後让它慢慢往深处陷落。
我还记得自己那天站在画前发了好一会的呆，却没看画名，也没记住作者。
直到现在，我才忽然对上那片蓝与林予恩的关联，原来那就是他。
「之前那场美术社联展??有一张海，是你画的对吧？」我试探X地问。
当林予恩听见我这麽问，他停了一会儿，像是在翻找脑海里的片段。
「你说的应该是那张《潜》」他轻声说，「我其实原本不打算展出的，是社团老师说要凑数才放进去的。」
《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心里默念了一次那个名字。
他微微侧过头，「那是我第一次主动把自己画的海放出去，结果隔没多久，我妈就看到了，她问我要不要再办一次个人展，但我很害怕??我第一次的展览，展出的是那些海，但??最终很失败。」
对其他人来说，高中生可以独自办展览应该是梦寐以求的事吧。
但也许对林予恩来说，那是一种压力。
他说他没有画过完整的海，但那些未完整却被公开过。我知道被迫公开自己未完整的作品有多难受。有时候只是拍个风景，徐志鹏走过来一句：「这夕yAn也拍得太模糊了吧？是闹鬼吗？」都可以让我闷一整天。
我没说话，只是听着。
「对我来说，画不属於我的东西被批评，反而没这麽难受，就像那些我曾经得过奖的台湾味作品一样，因为我可以认为，那不是真实的我被评价。」
「但这些海??不一样。」
「後来我画的海，就都没有再展出过了。」他语气很轻，但我听得出来，那些画里藏着他不愿分享的秘密，而公开对他来说是某种微小的刺痛，他还没办法轻易展露。
他顿了顿，接着说：「瑛文那天跟我说，他在联展上看到那幅画之後，就决定转社。他说他从没想过，海原来可以这样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转过头看他的画，那是一种像暮sE那样深浅交错的蓝。这时，我觉得阿文说的是真没错。
「所以你考虑要再参展？」我问。
「他拜托我一起报名，我有点犹豫??」他声音变得有些迷惘，「其实今年我本来真的打算休息，好好准备学测，不想再送件了。」
「但你画的真的很好。」我说，「不过，如果你不想要参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他看似无奈的仰头，随後坐直身子，「但我想，毕竟是高中最後一次，还是会参加吧。」
「那你会画什麽？」
「不知道。」他笑了一下，「应该还是画老师指定的主题吧。」
我本来想说些什麽，却一时噎住了，只好说：
「还是你要把这些海拿出去参展？」
他动作一停，似乎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