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後,徐志鹏和一群人说要去吃卤味,但我回绝了,用家里有门禁这种藉口。
他走了以後,我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
明明刚才点头答应他的,是我。
可我现在心里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
我要去找林予恩。
不是为了挑衅。也不是为了对抗。
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经变成徐志鹏说的那种人。
如果我去找他,然後他回应我一点点,我就可以证明,我帮他,真的只是因为我想帮。
没有意图。没有标签。
这样,我是不是就还可以相信自己一点点?
我一直觉得,林予恩是一个孤单且疏离这个世界的小王子。
高雅、神秘、自尊、骄傲。待在自己的B621星球上,那边没有玫瑰,只有他和画架,他是浅棕sE头发、浅棕sE眼睛的小王子,拿着画笔在自己的世界驰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我,我呢??
大概是在市井里的鱼臭味工人。
穿着油腻腻的制服,手上还沾着鱼的血腥气,一脸茫然地望着他那颗遥不可及的星球。
那我应该也会有只属於我自己一颗的鱼臭味星球。
所以当我靠近他,说要帮忙扶椅子时,内心竟然浮现一点点不合时宜的自豪。我误以为,自己参与了一场宇宙边界的外交任务。
不是那种很明目张胆的自满,而是,嗯,一种「至少我不是旁观的人」的安慰感。
我顺手把刚喝完的可乐罐丢进走廊垃圾桶。远离人声吵杂的教室,我绕了一圈,终於在美术教室外的小花圃边看到林予恩。他坐在水泥边缘,拿着素描本在画什麽,神情一贯的专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
「欸??如果你之後需要帮忙,可以叫我。」我问,语气尽量平淡。
他抬起头看着我,表情没有太大波动,只是点点头,「嗯,谢谢。」
我本来还想多说点什麽,却被他的眼神挡了回来。那是一种很安静的、彷佛没什麽在意的眼神,甚至不带一点困惑或好奇,就像我只是偶尔路过帮他扶了一下门,礼貌而无需记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你一个人挂好像??满危险的,我看你踩不稳,才??」我语塞地想解释什麽。
他没回应,只淡淡地说:「你不需要特别来说这些。」
我一愣。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什麽。十年前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但我却只能像观众一样,静静地看他说完。
「我在想,你帮助我,不是为了单纯帮我吧?」他的语气没有尖锐,却像刀锋切了下来。
「有些人会在帮完别人之後,觉得自己b较好。」
不要说了。我在心里这样喊着。
「你帮了我,我知道。但??你不用特别再对我做什麽,真的。」他冷淡地继续说完。
我怔在原地。
他又低头看向素描本,像刚刚那段对话只是我一个人的延伸,而他已经结束了。
我转身绕到厕所时,才发现自己手心竟然都是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天之後,我一直记得那句话:
「有些人会在帮完别人之後,觉得自己b较好。」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我。但那句话像碎玻璃,扎在我心底的某处。
十七岁和二十七岁的我都明白,那时的他之所以点头接受我的帮助,也许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我难堪。
或者更糟,他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难堪。
这段对话就像他把我从他的世界乾净地推出去一样,没有余地,也没有声响。
站在洗手台前,我低下头洗了一把脸,冷水从发际边沿滑下来,灌进衣领里,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抬起头,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那双眼睛还是我认识的眼睛。眼窝偏深,睫毛太长挂不住水珠,水珠沿着流到浓黑的瞳仁旁边,顺着鼻梁往下掉。是我的脸,但此刻却像不太熟的陌生人。
我试着对镜子换了几种表情,都像在试穿不合身的衣服。
盯着那张脸,忽然有种违和的感觉。这就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