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晌才将方才的事全盘托出,他面色带著挣扎和痛苦,语气更溢满了苦涩:「魑魅的语气彷佛他要远走高飞似的……究竟他发生什麽事了?和杀害圈儿的凶手有关对吧?燕!」
燕只是稀松平常地笑道:「还会有什麽事呢?从一开始我带他回鴌烟楼时,我就和你说过了吧?魑魅是个麻烦,而现在,他的麻烦找上他了。」
「魑魅的麻烦?」听闻攸关魑魅的事情,宇终於耐不住性子和晌一同逼问著燕:「到底是什麽麻烦?」
燕没有回答,仅是迳自扬起嘴角,目光却是落在两人身後──房间的正门口,他不慌不忙地起身走上前,像是要迎接谁似的开口说道:「既然来了,何必待在外头吹风受寒?」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人依言打开了房门,朝著里头的两人打招呼道:「好久不见了,各位。」
「华?你来这里做什麽?」宇一见到华的身影,身体反射性不悦地皱起眉头,谁叫眼前这人先前给他带来极大的困扰,心里著实高兴不起来。
「我是来找魑魅的,能否告诉我他人在哪里?」华温文有礼地问道,惹得宇更是疑心大起,总觉得华这趟前来是不怀好意。
见三人都不打算有所行动,华耸耸肩,只得下最後通牒:「如果你们不肯告诉我,那我就只好一间间慢慢找了。」
言下之意:若他们再不说出魑魅的所在地,他就要鴌烟楼不得安宁。
「他应该在汶轩房里,我带你去吧。」晌终於还是应了华的要求,而燕和宇两人安静地跟在身後,缓慢地朝汶轩房间前进。
「咳、咳咳……」
魑魅再无法克制地捂嘴狂咳,鲜血就如涌泉般逐渐染红了原先雪白的衣裳。他面色惨白,微喘著气,有些艰难地朝床铺前进。
汶轩的情况可说是比魑魅糟上万倍,他脸色发黑,嘴唇发紫,全身冷汗直流,身子更是止不住地抽搐著,魑魅见状,万分怜惜地将汶轩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摸著汶轩的双颊、头发……
「汶轩……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魑魅只是喃喃低语著,出神地望著汶轩的脸蛋,而後者却几乎听不见自己的问话以及做出任何反应了。
中了莳雨的毒根本是必死无疑,这他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必死无疑。
魑魅凝视著汶轩,听著他微乎其微的轻浅呼吸声,有些不能想像那会是怎样的情状。死亡,怎麽会无法想像呢?他突然感到有些困惑。从前他不就是专带给人死亡的人吗?他身边的人一一死去,不也是因为他吗?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任何朋伴友人他也从未手下留情,甚至是曦,他此生最爱的人,也给他逼死了。
死亡,怎麽会无法想像呢?
「哈哈哈哈……」
魑魅情不自禁地大笑出声,抱著汶轩,他俯身在汶轩耳边轻声问道:「汶轩,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奇迹似的,汶轩这次终於听到了魑魅的声音,他吃力地、缓缓地睁开眼睛,眼里透著的是义无反顾的永恒追随,就听见他张嘴虚弱地回道:「不……分……开……」
「那就和我一同坠入地狱吧。」
我们永永远远都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有人离开身边了,再也没有人了。
魑魅笑得幽深灿美,眼神迷离破碎,带著疯癫魔乱的笑靥。
此时,漫天无际的寂寂夜色已逐渐给纯净的雪白吞噬,那弯温柔洒落的银月缓缓消逝於淡去的玄黑之中,再也不见踪迹。原先屋里的幽钝昏暗瞬间给金色光芒照亮,夜晚的清冷终於一丝不存。
那是华、宇、燕和晌一入门见到的景像。
映入眼帘的只有妖异的腥红恣意盛放,众人迟疑地踏入其中,便发现有个身影颓然跌坐在床铺边,在那片血泊之中。怀中静静躺著的,正是安详闭上双眼的汶轩。人儿温柔地以手梳理汶轩的头发,并没去注意闯进房间的人们。
一见到魑魅的人,华二话不说,一开口便是发号施令:「来人,把人给我拿下!」
此话一出,突地自房外涌进了一批官兵,团团围住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魑魅,宇见状只是气愤地质问出声:「你这是在做什麽?」
「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将莫非红尘带回宫中。」华只是邪佞一笑,乐得欣赏宇不敢置信的神情。
「你在……说什麽?」宇愣愣地死瞪著华,始终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字一句,或者说是不敢面对:「你究竟是谁?」
像是对这问题期待已久,华的笑容明显有愈发灿烂的趋势,他开口答道:「我是当今皇族紫文氏的九皇子,亲爱的宇……或者该称你为十三皇弟?」
「你──?」宇诧异不已地听著华死不惊人死不休的耸动发言,强迫自己得冷静下来,宇先是深吸了口气,才平缓地问道:「是令派你来的?」
「宇果然聪明,既然知道了,我就不必再多说明了,把他带走。」华脸上虽然笑著,语气却是十足的冰冷。
当官兵一把抓住丝毫没有抵抗的魑魅,使得魑魅被迫放开环抱汶轩的手,失去支持的汶轩自然便是应声坠地,魑魅见状,只是悲恸凄厉地放声尖叫,直到终至失去气力,陷入了昏迷。
宇不能自己地望著魑魅疯狂的模样,总觉得无法和从前莫尘那样冷漠无心的性子联想在一起……不知所以地,他突然忆起了莫尘那次破天荒主动和自己述说的,那个莫名悲凉的故事。
『从前从前,有一个人名唤祁慕尘……』
【集二 妖异华莲】完
番外 向日逐影(上)
「晌,他是魑魅。」
那一天,阴冷的天下著蒙蒙细雨,窗外一片白雾,透白纯净的人儿就这样伫立在他面前,冰冷精致的脸蛋木然的望著自己。
燕,该说是收留自己的恩人,抑或是多年以来的唯一挚友,嘴边噙著如沐春风的恬淡微笑,正慇勤地向自己介绍他不知自哪带回来的人。或许是看到自己没什麽反应,燕更进一步地牵起人儿的手,似乎是想代人儿向自己打招呼。
「魑魅,他就是晌。」
人儿却充耳不闻,那模样似是任何声响都进不了他的耳朵般,像尊无心的木偶,任凭燕牵起他的手,仍是没有半点反应。
晌只是盯著人儿绝美的容颜,不禁失神了半晌,才终於在燕的呼唤中醒了过来,语气相当平稳地问:「燕,怎麽了吗?」
「我看也只有你能这样故作镇定了。」燕先是迳自轻笑出声,才又接续方才未完的句子:「我说,让你带魑魅去院子晃晃,好吗?我实在抽不了身,要是再在外头閒逛的话,我肯定会给追杀的。」
燕云淡风轻地笑言,晌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突地涌上心头。
沉默了阵,他听著自己以平静至极的声音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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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除了一条碎石小径,几乎是给花海淹没了。虽说是花海,却只存有黄白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