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算不上强迫,就算弛恩清醒过来,这份文件也必须得签。人类的血液是小受的灵丹妙药,即使绝症也可救愈,只是,喝过一次血,小受就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之後一生的疾病,都必须用这个人的血液才能救治。
而一旦愿意提供血液拯救小受,就相当於,愿意一辈子爱他。
这份文件,是法律上规定的小受可享受人权的一部分,如果小受遭受虐待,更有相关的措施,惩罚人类。
这等於被硬安插上一个一辈子的情人,如果不是真的很爱小受,一般人不愿意签署这份文件,也不会贡献出自己的血液拯救小受。
而现在,弛恩一辈子都必须和小黑在一起了。
半梦半醒的躺到下午,弛恩才终於有力气睁开眼睛。
头顶上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上盖著干净的医用被,整个房间都明晃晃的一片白色,弥漫著消毒药水的气味。
是病房吧?
他试著动弹了一下,右手臂上传来一丝疼痛,低头一看,一支粗粗的针头正扎在血管里,拖出一条长长的塑料皮管,自己的血液正源源不断的从身体里流出来,顺著管子流进一台奇怪的机器里。
机器的另一头又延伸出另一条细管,和其他许多线纠缠在一起,弛恩顺著细管的方向寻找自己血液流动的目的地,视线落在右手边的玻璃幕墙上。
与自己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小黑正安静的沈睡著,身上也盖著相同的被子,一只已经拆了绷带的小手正从被子里露出来。
弛恩的血液,正顺著红色的细管,源源不断的流进他的体内。
28
弛恩的身体很健康,连医院都很少去,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麽多自己的血,致命体液急速流失带来的错觉让他顿时眼前一黑,倒在枕头上。
小黑已经喝了这麽多血,现在还在输血,到底一共要给他多少?1000CC?2000CC?不会抽干一半吧?一想到刚才已经签署了和小黑共度一生的文件,死了也得不到赔偿,弛恩紧张起来。
他虽然种过无数小受,但是对小受落地後的事情一无所知,在小受保护法上基本是一个法盲,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
如果小黑流了多少血,就得补给他多少的话……自己会不会被抽成干尸?
弛恩越想越慌,连小黑补充过人造血液的事情都忘记了。
但是……即使再选择一遍……结果也不会有什麽变化,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著小黑死去。
只能说,是自己的运气不好了……
在已经非常穷的情况下,梦想靠种受比赛捞一票,结果票没捞到,反而粘上一个要养育一辈子的小家夥。
弛恩把左手盖在眼睛上抵挡来自天花板的光线,无声的苦笑起来。
小黑本来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主人,现在却要跟著自己过贫穷日子了。
急需思考的问题已经不再是抓住凶手,而是怎样把小黑抚养长大。
弛恩闭著眼睛思考著将来的问题,没有注意到隔壁的小黑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慢慢的在被子里蠕动著。他把脑袋转了一圈,把陌生房间里的一切观察了一遍之後,目光停留在一墙之隔的弛恩身上,用充满疑惑的眼神望著他。
“……驰……弛恩……?”小黑犹豫了一下,轻轻的开口叫,驰恩理所当然的没有听见。
小黑狐疑的“恩?”了一声,左右挪动著想爬起来,从未使用过的手脚还不太听使唤,一个不小心,他从床上掉了下来,摔倒在地上。
弛恩眼角瞥到隔壁有动静,顺势扫了一眼,发现小黑摔倒了,立刻扑到玻璃窗前。
“小黑!!小黑!!”他一边敲著玻璃一边喊,“你有没有事?!”
小黑看见弛恩发现了自己,连忙高兴的爬起来,迈著歪歪扭扭的脚步朝他扑过来,脑袋“咚”的一下撞上了玻璃,他的个子小,体重也轻,顿时被撞的向後一倒,摔的四脚朝天。
“小黑!!”弛恩急的恨不得一头穿过墙去,刚想喊人,小黑的病房里就冲进好几个医生,把他抱回床上,迅速把各种仪器重新连接到他身上,检查数据。
弛恩松了口气,看那些医生检查之後好象没有慌张的神情,便对跑进自己病房的护士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帮助,慢慢爬上床去,继续给他的小黑输血。
他把脑袋放到合适的位置,侧过头看著医生在小黑身边忙碌,而小黑却是一副什麽都不明白的样子,转过头来望著自己,眼中流露出茫然和求助的眼神。
一看见他的眼神,弛恩就又忍不住想一头穿过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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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身上的绷带都已经拆掉了,因为检查的需要,被子也被掀到一边,尽管被医生围著,弛恩还是能看见他娇嫩的身体上,大片淡红色的痕迹,如同被大面积烫伤一般,那是强迫与受果分离,黏膜破损所留下的痕迹。
这些痕迹会随著小黑的成长而渐渐消失,但是凶手对小黑的伤害,弛恩却永远不会忘记。
只要他留在这个城市一天,即使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件事,他也不放弃寻找凶手。
住院的日子很寂寞,弛恩每天都要给小黑输上一点血,然後补充各种造血的营养,小黑的身体一天天的康复起来,疤痕的颜色也越来越淡,但是他的身体依旧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睡觉的时候,他喜欢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即使弛恩像好好看看他的睡脸也没有办法。
而且,似乎是听了医生的解释,小黑知道了这段时间自己和弛恩之间隔著玻璃做的墙,见不到面,也就不会再呆呆的去撞墙了。
弛恩对此放下了心,又有一丝遗憾。
一开始的时候,馨偶尔会来探望他,和他讲一些种受比赛的事,追查凶手毫无进展之後,比赛又重新开始了,但是经过这件事,大家已经没什麽竞争的兴致,只是象征性的带著自己的小受去一下比赛区。
渐渐的,馨也不太来了,听说是他的小受身体虚弱,需要照顾,於是病房里又只剩下弛恩一个人,每天望著近在咫尺,却碰触不到的小黑。
出院的那天刚好是最终评比日,凑热闹的人都聚到一起,周围反而空荡荡的。
为了表示歉意和抚慰,组委会给弛恩发放了特别奖金,虽然比不上首奖,不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够他和小黑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弛恩爱面子,不好意思让人知道他住在贫民区的廉价公寓里,只让组委会的车子开出比赛区,停在家附近,就带著小黑下了车。
坐在後排的小黑经过一路的奔波已经睡著了,摇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弛恩不舍得让他走路,把他一把抱了起来,带回家去。
小黑年纪还小,只及弛恩腰的高度,身上披著他的大外套,抱在手里轻轻的,就像只小动物,弛恩还是第一次碰触到他的全身,有一种陌生而熟悉的奇妙感觉。
医生说,因为受伤的关系,小黑已经不记得伤害他的凶手,甚至连自己被伤害的事情都忘记了──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住院的事,大家骗他说这是每个小受都要经历的一步,哄住他,也许等他长大了,就不会记得这段事情。
忘记也好。
弛恩站在街角,确认车子渐渐驶远,最後消失,才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小巷子里。他走路时有规律的颠簸,让小黑舒服的好象在摇篮里一般,撒娇搬的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
“弛恩……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小黑闭著眼睛问。
“……”弛恩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们……回家去……”
“家是什麽?”
“就是你要住一辈子的地方。”
“一辈子……”小黑迷惑的重复,渐渐清醒过来,两只小手无意识的搂住持恩的脖子,往他怀里钻的更深一些。
弛恩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加快脚步,向他阔别已久的公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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