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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萧云朔断然拒绝。我心爱的人还受着委屈呢,怎么能让个莫须有的女人得了名分?
秦行师见皇帝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吓得也来不及想个中原因,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垂手低头,退立一边。
沉默了一会儿,萧云朔见一屋子的人都低头无语,也知道他们再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好清了清嗓子,表情木讷地问:“那……要是纳妃,可有合适的人选?”
秦行师听了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有~虽然陛下是假意纳妃,可是这人选也不能太寒碜了~陛下请看,老臣已经草拟了可备位后宫的名单,这里还有画像,请陛下过目~”
萧云朔心里恨道:老家伙,你倒准备得积极!
然后接了名单和画像,看也不看,袖在手里。
“这事先别跟丞相说,朕再考虑考虑。退朝。”于是众人拱手鞠躬,送了萧云朔转身离开。
退了朝,萧云朔左想这事也不是,右想这事也不是,绕着绕着竟绕到了两仪宫门口,正看到楚如悔穿了一身白衣便服在屋里看书喝茶。
“参见陛下。”门口的侍卫侍女见了皇帝赶紧上前行礼。
楚如悔听见他来了,便眼也不抬道:“陛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坐?”
萧云朔知道逃不掉了,只好讪讪地进了屋,小心把袖子藏在背后。
“啊~如悔你起来了啊,身体好点了么?”萧云朔嘿嘿笑着在桌旁坐下。
楚如悔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多谢陛下关心,好多了。”
萧云朔知道昨晚确实过分了。今天早上醒来,一见他皱着眉头睡得昏昏沉沉的,萧云朔就觉得有点异常,但也没忍心把他弄醒,想说让他多睡一会儿应该也不碍。谁知他竟真的一觉睡过了早朝!
可以想见他醒来之后的怒气会有多大……
萧云朔一边脑补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是笨蛋,看来一段时间之内又不能碰他了……不过这还不是最紧要的,要紧的是,得先把纳妃这事儿跟他商量了。
可是以他现在这样子,能说么?
萧云朔在心里左右犯着嘀咕,楚如悔见他迟迟不说话,便将手中的书放下,微微叹了口气,认真说道:“关于吐壁的和亲……”
岂料“和亲”二字一出,萧云朔立时像被针扎了般弹起来,随后就听见他背后“噗嗖嗖”一阵乱响。楚如悔侧身一看,只见落了一地的女子绣像,这个抬腰翘臀,那个媚眼如飞,真真是使劲浑身解数,直向着画外的人勾引诱惑。
楚如悔看了面色一沉,萧云朔赶紧摆手解释:“这这……这跟我没关系!这都是秦行师硬塞给我的!这个为老不尊的真是……”(喂喂,陛下乃可是皇帝啊,怎么能像个小孩子似的推卸责任……)
“秦开府?”楚如悔一听说秦行师,马上就换了神色,“他说了什么?”
萧云朔本以为秦行师多少会跟楚如悔透漏一点消息,看着样子他的如悔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他自己也还没想好怎么说呢啊!仓促之间,又不能装哑巴,萧云朔索性心一横,抱了必死的决心说:“秦行师说可以即刻纳妃,然后效仿昭君故事!”
萧云朔本来预备着楚如悔大怒摔门,或者黯然伤神,岂料他竟是静静坐着,面上不悲不喜,看不出一点态度。
“如悔?”萧云朔小心翼翼地问道。
“原来如此,不愧是秦开府!”楚如悔一边思考一边自言自语,然后抬头看着萧云朔说,“如悔即刻为陛下定纳妃的礼制事宜,请陛下与秦开府尽早决定人选,莫再耽搁。”
言罢就转身去了书案边,提了笔开始思索礼仪事项。
萧云朔呆呆地盯着楚如悔的侧影,心里不禁一阵酸楚:如悔你怎么能这样啊!你就忍心这么把我给人家了?!
然而满地的侍女正围在皇帝脚边认真地拣他的绣像,随后仔仔细细地叠好,恭恭敬敬地放在皇帝面前的桌上。
三天之后,纳妃之礼已经万事俱备,只欠秦行师那边的各家答复。
弘毅阁里,白衣的丞相和黑衣的皇帝正在批阅奏章:这一个低眉凝神,风华万千,揽袖提笔,全无杂念;那一个双手持卷,抬颈昂头,目动眉飞,却是半天看不下一个字去。
忽然,门下报说秦开府求见,皇帝“啪”地丢下手中的奏章,赶紧命道:“快请!”
楚如悔轻轻将毛笔放在翡翠笔架上,略略收起奏章,放在一边。
“参见陛下。”秦行师进门行礼。
“不必多礼,结果如何?”萧云朔问得一脸急切。
楚如悔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
秦行师站起身来,一抬头,却见是一脸沮丧:“回禀陛下,老臣无能,各家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找了各种借口回绝。只有一家到最后直言不讳,说是听宫里传出可靠消息,这纳妃是为了找人代公主去吐壁和亲,皇帝连临幸的意思都没有。可是老臣确实已经与诸位大人商议好保密了,真不知这消息是从哪里泄漏出去的。”
原来那些女子本是秦行师预备给萧云朔立后封妃用的,所以当初跟人家父母说定的也是入宫侍奉陛下,这才有了那画像上争先恐后的繁华景象。然而如今既然是选妃和亲,自然这边也不方便明讲,那边也不好明拒,但是自家的女儿毕竟是心疼的,谁舍得送到那么遥远而危险的地方去啊?
萧云朔一听到说都回绝了,整个人就如蒙大赦般放松下来,待看到楚如悔正充满怀疑地盯着自己,才赶紧又作了愤怒的样子道:“想必是哪个郎吏多嘴多舌,坏了军国大事,着廷尉抓紧调查,严惩不贷!”
“算了,”楚如悔淡淡说道,“那郎吏想来也是好心。况且欺人子女,本是朝廷不对在先,若真将那女儿骗入宫里,恐怕便是和了亲也会对大虞心怀怨恨。既然没人自愿,也不可勉强,昭阳公主既身为天下宝珠,也该尽到公主的责任。”
萧云朔闻言也收起了轻浮的姿态。虽说他暗自派人走漏风声是带着些个人的私心,但楚如悔所说的这些,也确是他决定如此的真正原因。
身为天下之主,怎可在天下有难之时把责任推给百姓去承担?
“只是昭阳从小任性,就算朕去劝她,恐怕她也未必肯听。”虞武帝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而且,朕也尽可能不想伤害到她。”
秦行师第一次看到萧云朔这么痛苦的表情,心里也不禁跟着难受起来。昭阳公主到底是陛下唯一的妹妹,听说又是从小相伴,相依为命,平日里一点委屈都舍不得让她受。这下子突然就要把她嫁到塞北苦寒的虎狼之窝去,就是个一般的兄长恐怕也会心痛如绞吧?更何况是握有一国权柄的君主,却独独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还要亲自把她……
“陛下作为兄长毕竟为难,传达旨意之事,还是我来做吧。”楚如悔又是用了淡若无情的语调,却反而仿佛含了一股温柔。
“如悔……”萧云朔知道他不会比自己更好过,这不仅因为昭阳对他来说也是如亲妹妹一般,更因为昭阳五年来一直深深爱着的人可是他啊!
“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职责。”楚如悔回了这一句后,便敛袂起身,躬身向萧云朔行礼,然后与秦行师小礼过后就走出了弘毅阁。
第六十七回
楚如悔回到两仪宫稍作休整,换了便装,便向公主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