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的众人看着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禁在一边窃窃私语:
“陛下也忒厉害了,连公子都说不过他!”
这是王武才。
“哪有,那是公子给陛下留面子,到底陛下是陛下啊~”
刘禹自作聪明。
“咱们陛下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从没见他这样子呀!”
刘霸贤进宫得晚,没见过少年皇帝无赖流氓的样子。
“你懂什么?陛下是公子走了之后才变成木头的,现在不过是复原了而已~”
楚应铎不愧是诸人中的元老,耐心解释道。
一时各说各话,嘈嘈杂杂,冷清了半年的南康皇宫,终于又因为公子的归来而热闹起来了。
所以说,即使为了欢乐的日子和正常的陛下,也要拼死把公子留住!
诸人各各散去后,只留下萧云朔和楚如悔两人在两仪宫中对坐。
楚如悔为萧云朔斟了一盏茶,也为自己斟了一盏,然后就轻轻放下茶壶,拿起自己的呷了一口。
萧云朔擎着茶杯半天不动,心里知道该把之前的事讲清楚,却又仿佛碍着什么不知如何开口。
至少先把“毒茶”那件事讲清楚吧。
“如悔,那天我叫你来,并没打算把你怎样。”萧云朔踌躇了一会儿,觉得这样开头比较好。
“我知道。”楚如悔不看他,只把着茶盏慢慢地温着手。
“至于那晚弘毅阁的话,如悔就当我一时糊涂,你权当没听见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萧云朔语气轻松自然,仿若不甚在意,但事实上自他走后,这句话他不知道斟酌了几百遍,练习了几百遍了。
“陛下在弘毅阁说过什么吗?如悔不记得了。”楚如悔终于看向萧云朔,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娴静优雅。
“啊,没什么~”萧云朔见状欣然应道,然而心中却不知该是喜是悲。
“那么,等把如悔的乳母接来后,你们就一起住在两仪宫吧,临风轩太小了,而且又偏远,出了什么事我也很难照顾到。不是有句话说‘兄弟的母亲就是自己的母亲’吗?你我情同手足,我自然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乳母。当然,如悔要是愿意,子清还是可以跟着你,他好像很喜欢如悔的样子,这半年也总是念着你。还有昭阳,她也很想你。”萧云朔一口气说下来,好像有意不给自己留空隙一样,直到说到昭阳公主才停了一下。“如果如悔现在愿意娶她,我也……不反对。她一直都喜欢着你,现在也是一样。”
萧云朔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只要能让楚如悔放松对自己的戒心和警惕,怎样都好。
“多谢陛下美意,如悔还是那句话,既然无法给公主幸福,便不该耽误公主的终身,陛下还是为公主另择佳偶贤婿吧。”楚如悔仍是礼仪端方,进退得体,即使是婉言拒绝,也让人不禁仰望。
萧云朔虽然觉得对不起妹妹,却是实实在在地舒了口气。他心里自然知道楚如悔不会答应这桩婚事,可是要他亲自来问的时候,还是心里忍不住一丝难受。
“那……也好。至于如悔归来后所任官职,自‘双煞’去后,太傅和丞相的位子都在为如悔空着,如悔想做哪个?还是两个都想做?”萧云朔见楚如悔对自己没有坚决抵制的意思,便想赶紧给他个官职以防止他反悔。
楚如悔看了看谨慎小心得过了头的萧云朔,不禁纳闷他怎么竟像杜娘一样罗罗嗦嗦起来?这哪里还有个帝王的样子?分明是个初为□的小媳妇!
不过楚如悔毕竟是楚如悔,稍作思量,便也明白了他的恐惧。
如悔怎能成为你的软肋?
楚如悔放下茶盏,一只素手轻轻地放在萧云朔搁在案上的手臂上。
“陛下不必如此。如悔既已决定留在大虞,便是陛下的臣子,所任官职,自然也是由陛下决定。只要陛下肯容,如悔便不违君命,不离君侧,倾毕生之力为陛下分忧。”楚如悔认真地看着萧云朔的眼睛,眉宇间不带一丝冷漠,却是真心相托。
萧云朔,只要你不再逼我,如悔便许你一生相伴,为你开万世太平。
萧云朔看着目光灼灼的楚如悔,他知道那人终于又回到自己身边了。于是英挺的身姿恢复了张扬豪放,敛衽行礼向那人重新许下誓言:“萧云朔不才,敢以大虞子民累钟仪公子。”
楚如悔微笑回礼,铿锵的声音如铭文刻在历史的回廊上:“楚如悔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平定四方。”
于是一代圣君,一朝名臣,在那悄无声息的夜里,许下了传唱千古的誓言。
第四十八回
是夜,月黑风高,四野阒静,半人高的野草彼此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如雨,巡逻了两个多时辰的一小队胡人守卫困得如松了线的木偶,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走过某个火光照不到的角落。
“唔!”
一声闷响,在一片风声和草声中轻得几乎无法辨别。夜晚又恢复了平静无事,只有那三五个守卫如被暗影吞噬了一般,再也没有出来。
重叠的帐篷和工事背后,几团黑影几乎和夜色混为一体,只有偶尔摇曳的火光反射过来一点,才能辨别出这些黑影原来竟是几个大活人!
“公子的功夫好强啊!不过为啥不干脆杀了他们?胡人反正少一个是一个!”王武才不禁小声佩服道。
“你乱说什么?”刘霸贤赶紧让他住嘴,一边小心看着楚如悔的反应,“什么胡人汉人,只要是人,能不杀就不杀,公子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
王武才伸伸舌头,冲刘霸贤做了个鬼脸。
楚如悔收好沈文远给他的浸了“沉香散”的针,在萧云朔等人的帮助下迅速把这几人的衣服剥下来,然后一边演示穿好一边向每个人最后一次确认行动计划。
“无论发生什么,切记不要开口。”楚如悔郑重交待道。
“好!”王武才刚应了一句,发现众人都沉默地看着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地低头“嘿嘿”笑了两声,做了个禁口的动作。
一切准备停当,胡人小队仿佛重生般从阴影下走出来,半夜巡逻疲劳散漫的样子,与之前几无任何差别。
小队一路向营帐深处走去,路上难免遇到出来方便的将军和其他小队,甚至还有人过来跟他们抱怨最近巡逻加班实在辛苦云云,不过幸亏有楚如悔在,一切危机都顺利应对过去了。
总算应付过所有闲杂人等,小队走到了最后的帐幕面前,五个汉人排成一排站在后面,只让楚如悔一人上前与看守周旋。
五个汉人傻愣愣地看着前面的鸟语翻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显然楚如悔在胡人中也是属于人情练达的类型,不多一会儿,守卫就一脸感恩地拍拍楚如悔的肩膀,又跟五个人招了招手说了些不知道什么混词,五个人紧张得赶紧扬手,萧云朔甚至还学着胡人的发音说了几声鸟语,然后就目送那些看守离开了。
待看守走后,楚如悔一做手势,四位将军就如事先约定好的那样站在营帐门口做看守状,楚如悔则一手拉了萧云朔钻入帐内。
“一会儿出去不要再胡闹了,幸亏刚才的看守没有认真。”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满是责备。不过这人虽爱胡闹却也不是没有分寸,楚如悔也就住了口,没再说下去。
营帐不大,明显布置得仓促而随意,地中间一点篝火算作提供夜晚的热气和光,虽然事实上一点做作用也没有,却为进来救人的二人照亮了目标所在的方向。
“乳母!”楚如悔几步走到角落里一处茅草堆上,轻轻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