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应铎走近沈文远身边,低声劝道:“你还是先找大夫包扎一下吧,这样下去恐怕会伤到性命。”
沈文远不看楚应铎,只淡淡地回一句:“你现在倒怕伤我的性命了?”
楚应铎知道自己此时说服不了沈文远,只好叫人把火把举近些,然后伸手就要解沈文远的衣服。
“你……你干什么?”沈文远急了,慌忙用手制止他。
“别动。”楚应铎一手抓住文远的手,一手用力一拉一扯,原本就宽松的衣袍一下子就被扯了开来,露出雪白的半身和殷红的小腹。
沈文远面色羞赧,又气又恼,可是也知道楚应铎是要给自己包扎,也就不再挣扎,乖乖由着他弄。
见人不再乱动,楚应铎也就松了他的手,起身脱了自己的铠甲,解开红袍,从墨绿色里衣上扯了一大块缎子下来,小心翼翼地一圈圈缠上去。每次手绕到他背后,他都小心着不要让自己的身体碰到小腹上的伤口,直到最后一圈绕完,用力一系。
“嗯。”那人不禁呻吟了一声。
“疼么?”楚应铎关切地抬头看着沈文远的脸,一如每次他被欺负之后,他为他包扎一样。
“不疼。”沈文远也一如既往露出温柔的微笑,用银铃般的声音安抚着为自己担忧的心。
第二十九回
楚应铎仔细地为沈文远把结打上,又把扯开的衣袍重新理好,为他系上带子。他起身退后一步,看了看沈文远,一身素白染血的九重薄纱下,隐隐可见墨绿色环在腰际。
楚应铎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低头把里衣胡乱理了一下,系上红袍,又转身把金色铠甲穿好,回到沈文远身边。
“王将军,文远就交给我吧。学馆那边临时派了戚叔忠去,恐怕会出事。我既然已经背叛了爷爷,也就只能跟着文远走下去了。”楚应铎看了一眼惊讶的沈文远,向王武才伸出了手。
“什么?戚叔忠在学馆?他不是该在城门口等湘东王世子么?”沈文远一急,又牵动了伤口,不禁疼得弯腰。楚应铎赶紧上前抱住他,一边制止他的乱动。
王武才让开一步,对沈文远解释:“是不久前临时决定的,不过秀娘已经将消息带给公子,公子一定会安排好的,文远公子请放心。”
谁知听了这话的沈文远非但没有安心,反是眉头一皱,柔唇紧咬。
“不好!公子要出事!”
沈文远眼神一紧,赶紧对王武才说:“王将军,请你即刻带乞活军和未受伤的学子进宫,公子在弘毅阁,他们会给你指路。”说着眼神一指旁边的白衣学子,“文远和应铎行动不便,稍后马上赶上。”
“好。”王武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是沈文远的命令,又是保护公子,他也就马上带着人赶过去了。
“文远,怎么了?”楚应铎不解。
沈文远叹了口气:“本以为两学都是你负责的,所以并没有派很多人马来。不过,如果戚叔忠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沈文远说完,盈盈地注视着楚应铎。“其实公子早就看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
楚应铎心中一动,他没有想到,原来那个钟仪公子,竟是个如此细心而温柔的人物。
“那你说公子有危险,又是怎么回事?”楚应铎继续问。
“唉!”沈文远一边示意楚应铎边走边说,一边为他解释,“文远虽和公子没见过几面,不过却大概猜得到公子的心思。想必,他是把本来安排在弘毅阁保护自己的人调到学馆那边去了吧。”
“什么?”楚应铎大吃一惊。
沈文远腔调不改,仍是慢慢地说:“否则,戚叔忠会对一学馆的寒士做什么,谁都不知道。而凌云宫的人,公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动的。”
楚应铎明白,陛下的安危自然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
“不过,为了我背叛你爷爷,你可真想好了?”沈文远莞尔一笑,温柔地看着正扶着他一路向皇宫走的人。
“唉!”楚应铎也正在心里纠结,自己一时冲动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不过,只要能保住沈文远的命,怎样都好吧?
“反正做已经做了,反悔也晚了,先去救公子再说吧。”
“嗯。”
星河灿灿之下,他搀着他,迅速向皇宫走去。
公子,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凌云宫。刘禹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急匆匆进宫内,却发现偌大的宫中冷冷清清,只有戚仲行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御塌前,手里握着出鞘的剑。
“大胆狂徒!竟敢——”刘禹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却在看到御塌的同时惊得一晌无话。
御塌,竟然是空的!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亲眼见到陛下进了凌云宫再没出来,而这凌云宫也只有一个大门,再无其他出口。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这……
显然戚仲行也是和刘禹一样的困惑,不过一发现刘禹站在身边,仿佛出自本能般迅速抽剑砍来,刘禹一个闪身躲过,马上抬剑应对,一时两个人又扭打起来,完全没时间去思考其他事情。
陛下,你到底去哪里了啊?
弘毅阁内,两个红衣小官一左一右压着楚如悔的肩膀,地上是还在泛着泡沫的毒酒和酒杯的碎片。
戚肩舆一脸阴险地坏笑:“楚大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说着跟身边端着白绫的小官一使眼色,那小官就一手拿了白绫,颤颤巍巍地向楚如悔走去。
“公……公子……对不住了……”
楚如悔凌厉的目光一扫,拿白绫的小官竟硬生生吓得退了回去。
“没用的东西!”戚太傅一脚踹向小官的肚子,那小官就连滚带爬地滚到了墙角。
戚太傅一手拿起身边的匕首,一边对几个侍从使了眼色。于是随行的七八侍卫一拥而上,这个拉胳膊那个压肩膀,还有人抱着脖子踢着腿,竟靠七八个大男人的力气硬生生将钟仪压跪在地上!
楚如悔心中一惊,顿觉不妙,眼睛迅速望向沙漏——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却分明就是还没到!
难道我楚如悔注定今日魂丧弘毅阁?
戚太傅鼠目一眯,眼神中却是豺狼般的残忍。“如此,就由戚某人亲自送楚大人上路吧!”说着就低头闭眼猛冲上前,不偏不倚正冲着钟仪左侧胸口!
随着手中匕首刺入身体的触感,戚太傅安心一笑,缓缓睁开双眼,却不料,眼前竟是一个黑袍金丝的背影临风烈烈!
“陛……陛下!”戚太傅惊得撒了手,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萧云朔正跪在楚如悔面前,两只胳膊紧紧地把白色的衣袍护住,从背后看几乎露不出一点空隙。棱角分明的下巴死死扣住发丝凌乱的头颅,远远望去竟好似一只黑色的贝紧紧地护着怀里的珍珠!——即使背后,就是渔人的刀深深地插入贝的身体里!
周围的侍卫惊呆了,堂下的小官惊呆了,坐在地上还在浑身发抖的戚太傅也惊呆了!一时间朝堂里静寂如死,只有蜡烛的火光摇动,发出燃烧杂质的“哔剥”声。
“公子!”一声叫喊,一阵混乱,原本派去学馆的人终于赶到,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哑口无言。
桌角的沙漏,正好流完最后一股细沙。
楚如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眼前一道黑光闪过,自己就被人抱住了。直到听到戚肩舆的喊声,才明白,原来此时眼前的,正是萧云朔的胸膛!
萧云朔松开手,抓住钟仪的肩膀,把他拉离开自己,然后温柔地看着他吃惊的表情,嘴角牵起一个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