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远,我却坚持要走回去。
在没人走过的雪地上留下自己的脚印,并时不时回头观赏着。
第四部分:风往北吹倦飞知返
2001年2月25日 晴 倦飞知返
真的要走了,居然有几分不舍。毕竟这是自己的家啊,哪怕只是一幢空宅。
我蹲下来,让母亲为我梳理刚刚蓄起的头发。我看见她的手像松树皮一样褶皱干枯,还有粗大的关节。这是记忆中母亲第一次给我梳头,然而,她老了,我也在慢慢衰老。曾经的过节儿、心怀不满,被岁月的河流冲刷过后,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是淡淡的,如云一样淡淡的遗憾。父亲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慈爱中却充满着无助。
姐姐、姐夫在前一天就走了,去了北京,今天应该回了法国。
有时候感觉人就像是鸟儿,飞到哪里就在哪里筑了巢,哪里也就是家了,也只有在梦里不自觉地说出母语的时候,才会想起那个曾经生养过自己的地方。即使有几分怅然若失,也只是怅然若失罢了,回归是永远都不可能的了。就像是回想吧,也只是回想,谁又能真的走回过去呢?而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却总是怀着坚定的信念,无论山高水远,也是要落叶归根的,虽然不一定能够实现,他们却会坚持不懈。民族或许就是这样产生的。相同的语言,相同的生活习惯,相同的服饰,让他们找到了自己的归属感,就像家给人的感觉吧。“鸟倦飞而知返”,在鸟还没有倦飞之前,它是不会返的,在鸟倦飞之后,却无力回返,这就是中国人的现状。在发达国家回归潮开始的时候,中国人却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感。就像别人在保证自己的语言文化不受侵犯的同时,极力向全世界人推荐自己的语言,其目的不过是为了保存自己的民族文明。一个民族,语言的丧失将意味着这个民族文明的终结。任何一个维护自己民族文化的国家都不会允许自己的语言被外来语所取代。而发展中的中国,却以掌握英语为基本技能,作为获取更高薪水、评职称、进入外企的筹码,以期求得全球经济一体化、全球文化的大同。看着拼音却一定会读出英文字母,这种事屡见不鲜,人们早已习以为常,没人再去指责了。我们的下一代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保存自己的民族文明吗?我想,我并不是一个爱国者,在没有战争爆发时,我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爱国者。但我知道我是一个中国人,传承了中华五千年的文化传统,我不想看到老祖宗传下来的惟一一点儿属于中国人的东西断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然而我能做什么呢?充其量我只能对着跟我说话的黄头发蓝眼睛的老外说:“这是中国,请跟我说中国话!”除此之外,我别无所能。
我无法对姐姐、姐夫有任何评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别人说什么有用吗?这世间没有对,也没有错,只有善恶,而善和恶都是人的本性,共存一体的,那么,善、恶也是相对而言的,无善便无恶,无恶便无善。让世界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吧!让每个人自由地高尚或是堕落!还有什么区别吗?
有时候我不得不认为自己根本没有是非观念的,也分不清什么是善恶。因为,他们认为是正常的,我却常常不能接受,而他们认为是反常的,我却认为是正当的。比如说出国热、全民学英语,以及认为吃喝嫖赌是人之本能现象,等等。或许我真的不是正常人,从来也没有正常过,所以,我也无法理解他们所说的正常现象为什么是那个样子。
明天上午的飞机,所以我有时间再到那些熟悉的地方去走走逛逛。
不知怎地,就走到了兴庆公园。坐在十四年前和紫烟聊天的山坡上,冷风穿透了脊梁,还未融的雪堆在树杈上,和当年一模一样。突然好想再轻握谁的手,唱那些少年时的歌,但嗓子却似被堵塞了,连叹息也没发出一点儿声响。
第五部分:恋恋风尘生活
2001年11月1日 晴 生活
在一两件意外的不幸发生之后,开始勤勤恳恳地生活,不再虚妄,开始忏悔,却变得懒起来,懒得与人交往,懒得分析自己,懒得用大脑想工作以外的任何事情。我蜷缩在电脑屏幕前蹉跎人生,听听别人的新闻,谈谈别人的历程,说说别人的爱情,看惯了别人的风月之后,淡然了自己的心情。
刀农突然打电话来,问我是否还好。我说很好。
刀农现在已经算是一个真正的艺人了,整天飞来飞去地拍戏,这跟那个女明星的确有很大关系,网上已经有人在谈论此事。
他问我除了工作,都在干什么。我说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或者我。
他说他很想念在北京和我在一起时的那几个月,但好像很遥远了,他很害怕再也找不到我。
我说,该出现的总会出现的,该消失的自然也会消失。
他说,听到你这么说,就知道你没变,还是老样子。
然后,他就笑了。那喑哑的笑声听起来很突兀、很荒唐。
没有变吗?怎么可能呢?即使我不想变,不想变老,不想丢失激情,不想不努力,但都是徒劳的。在时间的长河里沉沉浮浮之后,头发都长出水草了,带着腥臭,四肢倦怠,还能说没有改变吗?你以为只要她存在着,就算是永恒了吗?
我把自己放在天平的左盘,把身外的一切放在右盘,做着增增减减的游戏,纵使我可以保证自己亘古不变,那右盘仍然是要以它自己的规律起起伏伏。以地球为支点,我们压着跷跷板。如此而已。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聊而且无趣。
不走运就是现实,但是走运又该是什么样子?我似乎从来就没有走过运,我又怎么会知道走运是什么样子呢?如果说第一次是我遇人不淑,那第二次、第三次呢?或者,我命犯桃花,该着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遭遇爱情,却不能拥有爱情?我总是相信,但凡有努力就会有收获,哪怕只是一种失败的经验,然而我却发现,我是徒有经历全无经验!看看父辈们,似乎明白了那么一点点:如果要想爱得久远,不在于拥有爱的灵感,而在于一种想保持不变的欲念。然而,谁的爱情不是和这个社会息息相关的呢?谁和谁又能够真的关起门来过一生呢?一个人的爱情观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