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兄弟大号叫吴彦,绰号叫乌鸦,是侯爷手下的明威将军,正四品的将军呢!马兄弟更了不得,他妹子是侯爷的夫人,是皇上亲自赐婚的一品诰命!厉害不?”杨浩然煞有其事的着。
“当然了,咱们武人也不在乎那些身份地位什么的,吴兄弟的好,男儿贵在交心,要的就是一个意气相投!不知道,吴兄弟酒量很好,马兄弟那张嘴更是能,天上地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可有趣呢……”
毛伦无语,他算是听明白了,韩辅留这个混人在辽阳,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失误。被人几碗酒灌下去,又闲扯了两个月,杨浩然这厮已经完全被人拉拢了。
最可气的是,这人还没自觉,连自己被拉拢了都不知道。看他称呼的这亲热劲儿,就算是对着自己这样的老兄弟,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杨大哥,先打住,咱们先正事儿,可知道,巡抚召集咱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毛伦心里急着呢,哪有空听对方东拉西扯,他打断了杨浩然的话头,急吼吼的问道。
“?”杨浩然挠挠头,“那俺就不知道了,马兄弟他们没,俺怎么好意思问呢?”
“我……”毛伦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天下还有比这厮更容易收买的人吗?搞清楚立场好不好,到底是哪边的?
“报二位参将大人,总兵大人到了,已经进了辽阳城,马上就到总兵府。”话间,外面跑进来一个传令兵,两人急看时,认得对方是韩辅身边的亲兵,显然是来打前哨的。
“韩大哥来的这么快?”杨浩然扯扯下巴上的虬髯,很是意外,他派出去的传令兵居然只比韩辅早回来半天,足可见对方赶路有多急切了,也不知侯爷那信里写了什么,竟然让韩大哥如此紧张。
“总兵大人来了就好。”毛伦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个能商量事情的人来了,再跟眼前这混人搅下去,他还真就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得住。
“杨兄弟……毛参将,也到了?”不等两人出迎,韩辅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看见毛伦,他也是微微一愣。
“往盖州的信使前天才出发,可毛兄弟却跟韩大哥走了个前后脚,俺也正在纳闷呢。”
杨浩然只是在人情世故上比较不靠谱,是个憨直的性子,可实际做事却是不差的。为了让众人同时到达,他派出去的信使也是分了先后。只是没想到意外这么多,韩辅来的就早,毛伦更像是不请自到一般,让他很是挠头。
“正有要事yù向总兵大人禀报……”毛伦一躬身,低声道。
素知毛伦是个有心计的,这时见他神色凝重,韩辅也不敢怠慢,连忙伸手延请道:“这里不是话的地方,两位兄弟,咱们到内厅详谈。”
都是武人,也没什么讲究,几人到了内厅,只是除去了身上的大氅,也不做寒暄,当即便直如正题。
“毛兄弟,的要事是……”
“回总兵大人,末将的这事,很可能跟巡抚大人的这次约见有关,其实是这样,金州卫……”毛伦来辽阳为的就是这个,等他知道谢宏召集辽东高级军将来此,更是隐隐有了猜测,这时也不推搪,将金州所闻所见详细的了一遍。
“真有此等农具?这也太……”听完毛乱的描述,韩、杨二人都是瞠目结舌。
“总兵大人明鉴,末将所言皆是亲眼所见,末将还特意为此在金州走访了一遭,观金州军户的言行,此事必不为虚。”
金州百姓的精神面貌给毛伦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低眉顺眼,或者死气活样,一般来,用这些词来形容辽镇的军户都是很恰当的。
可金州那里则是不同,这些人身上的衣衫依然破烂,可一个个都是昂首tǐng胸的劲头十足,毛伦差点都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到了京城呢。
不然怎么会连一个普通的年轻军户,对自己话的时候都是不卑不亢,甚至语气里还充满了自豪呢?虽然没亮出身份,可自己和两个亲兵都是雄壮之人,多少也能产生些震慑的。
韩辅mō着胡子,沉吟着问道:“那依毛兄弟所见,难不成巡抚大人是打算将金州的农具和规矩在全辽推行?这才召集我等到此?”
“应当是如此,若单是推广那农具也就罢了,那农具效率惊人,竟然可以在正月里进行翻耕,推广之后,想必全辽都会受益不。可是……”毛伦语气更加凝重了,“末将担心的是那垦荒令和屯田新法……”
杨浩然听得出神,追问道:“请毛兄弟详细。”
“巡抚大人的车队中,除了拉车的马匹之外,并没有其他牲畜,可那些农具多是依靠畜力拖拽,很显然,牲畜种子之类的东西都是从金州卫所得来……若是他在其他地方依样推广,那岂不是……”
“毛兄弟此言有理。”韩辅点点头。
“此外,末将看得仔细,那些新式农具通体都是铁制,金州卫那里也没什么铁矿,而末将听闻,前些日子,巡抚往各地派出了不少勘探之人,想必他也是有了成算,要就地取材,可是……”
王守仁是旁观者清,而毛伦则是利益攸关,因此,他也看出了王守仁提醒谢宏的那件事,而且深深为之忧虑。
“田地,铁矿……”韩辅反复默念了一阵,突然用力一拍桌案,怒喝道:“要是这些都给他拿去了,咱们还剩什么了?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应该没那么糟糕吧?吴兄弟和马兄弟他们为人真的很不错……”杨浩然有些茫然,他是纯粹的武人,对这些利益什么的都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也是韩辅更愿意让他在辽阳镇守的主要原因。
“杨兄弟,这些事不懂,没那么简单的……”韩辅随意摆摆手,他让杨浩然在辽阳并不是失误,也是有些算计的。
毛伦心眼倒是多,可心眼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比如蓟镇的那个吴玉,要不是谢宏有心放水,温和少不得要吃些挂捞。
杨浩然在辽阳,顶多就是被人忽悠了,可无论如何也连累不到自己,韩辅很清楚,巡按陈世良一向瞧不上杨浩然,而后者也同样和前者不对路,至少不会被人当刀使了。
不过,其实辽镇也有这么个不省心的,不是毛伦,而是还没到场的那个祖大焕。想到这人,韩辅也是眉头大皱,问道:“祖参将可有消息?”
“他进城倒是tǐng早,不过却是去了巡按衙门,俺也懒得理会他……”果然,杨浩然的回答验证了韩辅的猜测,祖大焕和从前一样,眼里只有一个陈世良。
“随他去罢,咱们先喝酒,明天再给巡抚衙门递帖子。”韩辅冷哼一声,却是把心事放在了一旁,让杨浩然摆酒宴,准备先饱餐一顿。
“好咧。”杨浩然咧嘴大笑,他等的就是这个,武人么,转那么多心眼干吗?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正道,巡抚大人那样的人物,又怎么会不给人留活路呢?
“可是总兵大人,明天……”毛伦急了,怎么几个月不见,总兵大人也变得这么不靠谱了呢,正事都没商定,就去喝酒?
“祖大焕那厮既然去了巡按衙门,到时候自然由他出头,咱们只管静观待变就是,巡抚大人向来杀伐果断,硬顶不是办法,实在不行,也只有先应承下来,日后寻机再。”想了想,韩辅又嘱咐道:“杨兄弟,这话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尤其是别对那两个兄弟。”
“哪能呢。”杨浩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笑着答道。
……
巡按衙门。
“什么?”偏厅里传出了一声惊呼,随后又陷入了一片静默,好半响之后,那个声音才又开了口,不过这一次声音却压的极低:“陈大人,那个瘟神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要是末将真的忤逆了他,只怕……”
祖大焕觉得脖子里有点发冷,他也不傻,有吴玉的先例在,得罪谢宏狠了的下场,他自是心知肚明。
“怕什么?不管他要干什么,要是真的想硬来,那他直接送信给们,然后派人去执行不就完了?既然召集们,那就是个商量的意思,防的就是们sī底下给他下绊子。又不是让指着鼻子骂他,把话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