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得,算不得。”刘健摆着手,口中连连称逊,可另外两人分明都看到了他眼中的喜色。想想也是,刘阁老如今已逾古稀,曾经位极人臣,纵是日后复起,也不大可能再坐到首悄的位置,那他能指望的也就是子孙们了。
而刘阁老虽有二孙,却只余一子,近期内能指望的固然就是刘德刚一人,眼见儿子顺利立功,登阁可期,老头又怎能不老怀大慰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后辈的车,老夫也不多做关注,却是皇上的恩赏,却是让老夫有些在意。”
“希贤兄的意思,可是那冠军二字?”谢迁本也有些挂怀,只是相对前面的那些来,谢宏封侯之事,不过是细枝末节罢了。
旁人若是冷丁封了侯,还是世袭的侯爵,那自然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可是,以谢宏受到的圣眷,只要不是封了王,封公封侯完全都是在情理之中,值得关注的,也只有那侯爵的名称了。
冠军侯,就算是再怎么欠亨典故的人多半也是知道的,这是个响彻青史的名号,经常跟其联系在一起的还有四个字,那就是:封狼居胥!
没错,那就是汉武帝时代,或者华夏千年以来的第一名将一霍去病的封爵。
皇上突然封了这么个爵位给谢宏,又让他到辽东镇那种处所去,莫非皇上是声东击西,假作退让,实则让他去辽东那里开疆拓土吗?刘健担忧的就是这个。
“希贤兄未免过虑了,那可是辽镇!”谢迁拂须冷笑道:“且不辽镇的总兵和副总兵素来深沐圣恩,都是申明大义之辈,决然不会与那谢宏同流合污。就算是有了什么变故,让那谢宏掌控了全镇,可单凭那里的十数万军民,难不成绩能效法先人了?”
辽镇受到重视是在明朝中后期了,大抵上应是从万历年间,倭寇入侵朝鲜之后,危机显现之后,明廷关注的重心才渐渐转移过去。
在初建立的时候,以及明朝中期,门g古糙子才是中原的主要仇敌,而辽镇不过是被视为牵制鞋虏侧翼的一个边镇罢了,地位甚至还在宁夏镇之下,远不克不及与宣府、蓟镇相比。
而鞋虏这时的实力正强,王帐精兵就能拉出来近十万骑,附庸的部落游骑更是不成胜数,单凭辽镇那点戎马,戍守侧翼还好,要是真和鞋虏正面匹敌,只要鞋虏集结出来数万骑,辽镇八成绩招架不住了,别提什么直接冲进草原,去封狼居胥了。
就算以开国两位雄主的大能,带动举国之力,也没能完全消灭鞋虏,纯真一个粮饷都不克不及自足的边镇,领头的又是个毛头子,就能成功?谢迁什么也不肯相信,更是不肯意相信。
“于乔言之成理,可不知为何,老夫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究竟结果执宰过天下的人,刘健对边镇的情况也都了然于胸,细细思量一番,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他不由苦笑一声,叹道:“真是老了,老夫一生不服人,结果到得老来,受了这一场重挫,却是连胆魄都没了,听了个典故,就疑神疑鬼的,看来也确实到了归隐田园之时了。”
“希贤,…”
“刘阁老何出此言,那jiān佞尚未授首,皇上也仍在歧途,没有二位阁老的匡扶,又怎能光复弘治朝的中兴气象呢?”谢迁、粱储都是急忙相劝,谢迁自重身份,见粱储开了。,他也是杜口不言,而后者的一番言辞也颇为悦耳,让老刘更加感怀了。
三人正唏嘘间,忽闻外间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知为何,从那声音中,几人都是听出了一股焦虑的味道,即便以他们的城府,也是大觉心绪不宁起来。
“来人,出去看看,究竟是产生了什么事。”这宅邸是到健的一个门生的,不单奢豪,也颇为隐秘,下人都是刘健和谢迁的亲信,二人招呼起来也是便利。
“是,阁老。”有人应命而去,三位大人也是相视无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重了。
转眼的工夫也不知是派出去的下人拦住了骑手,还是那骑手原本的目的就是这里,马蹄声在门口戛然而止,三人都是一惊,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
前一个信使刚到了不久,那么,如果紧接着而来的这个也是信使的话,显然就意味着京城有大事产生了,否则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派出信使呢?难道是皇上反悔了,在京城大肆杀戮?否则又能是什么呢?
“二位阁老,粱大人,京城有信到!”出去探问的那个下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接了信之后,也是疾步奔客厅而来,急促的脚步声恍如鼓,一下下的敲在三位大人物的心中,让他们几乎无法安坐。
“快拿来我看”谢迁也顾不上自重身份了,起身一把夺过信,几下拆开了信封,抖开信纸便急急去看。跟谢宏有关事,总是会有些意外,哪怕是他离京这样的大好事,却也生了挫折,实在是由不得谢迁不急。
比起喜悦之情溢于言辞之间,长篇大论的前一封信,这封信却是简短得很,只是寥寥数行,便清了事情缘由,以谢迁的目力,一扫之间,其中的内容便已经了然于胸了。
可是,面对两个同伴问询的目光,尤其是老同伴刘健他只觉捧着信的双手有如千斤之重,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完全没法开口,这件事太可怕,也太出人意表了,那个谢宏真的是妖孽,千年才出一个的那种!
除恐惧,谢迁更是无法抬头,这种事要怎么对刘健起呢?要知道,那可是对方唯一的儿半了,若不是知道刘健老家还有两个孙子,谢迁甚至有把信撕失落,不让刘健看到的感动。
“于乔,到底信中所报何事?”这种事谢迁也没特意压抑情绪,他也压抑不住,刘健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老头也是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往前走了两步。
“希贤兄,此事”谢迁不敢抬头,语气更是苦涩,见刘健上前,他甚至还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难道……是德纲他?他出了什么事吗?”刘健见状心念一转,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对他来最可怕的可能性,他也顾不得体统了,疾走两步,直接从谢迁手里将信夺了过来,一眼看过去,立即也是脸色大变,浑身巨震。
“希贤兄,要节哀“饶是谢迁活了一大把年纪,阅历丰富,可他思来想去,脑子却像是yòu住了一般,往日里滔滔不断的口才也是不见踪影,最终只是哀叹了一声。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刘健也没了往日里果决沉稳的模样,口中喃喃自语不休,可声音却是暗哑枯涩,象是枯枝摩擦地面一般。
“…”粱储略略上前,张望了一眼之后,心下也是了然,老来丧子,鹤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人间的大惨事了,就算是宰相气度,也一样难以承受。
他虽然也是个能言善辩的,可此时却也无法开口,这种事不是言语相劝所能抚平的,恐怕只有岁月才能磨去这样的伤痕吧。
固然,还有一种体例,那就是复仇!
“希贤兄,德纲贤侄的大仇不克不及不报,国仇家恨尽在谢宏那jiān佞一身,要振作起来,为德纲贤侄讨回公道!”谢迁疾声而呼,复仇不克不及消弭哀思,却可以将其转化为力量。
“罢了,罢了,老夫一生不服人,却在一个后生辈面前处处受挫,最后居然,是老夫错了,若是当日便居家归乡,虽是没了报效朝廷的机会,可却也是得保全家安乐,也不会有今日之痛!”
谢迁的jī励丝毫也没有效果,刘健恍如一下子就老了二三十岁一般,原本还算矍锋的精神霎时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片惨白,神色间尽显老态。
这一刻,那个捭阖朝堂的首辅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满心后悔,
濒临解体的老人。
“希贤兄,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