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
她轻快的笑声,令苏霁人心情很好。「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在筹备一个艺术中心吧?三天后,上午十一点要举行动工典礼,你和岚能来吗?妈那天也会到,我希望你们见个面。」
「喔……」她安静下来。「恐怕不行,我有课。」
「不能请人代班吗?」
「不行,那是新班。」虽然有另一位老师和她一起上课。她续道:「我不是跟你提过想让『耕芽』转型吗?三天后要办的就是这个试听的班,当天家长会来,专家都说孩子太早学英文,容易忽略中文能力,我们要针对这一点设计课程,虽然这年头家长都不在乎孩子的中文素养,会读会写会说就好——」
「百粤,这件事很重要,我很希望你能来。」她阐述理念,越说越兴奋,好像完全将他提的事抛诸脑后。
「我的工作也很重要啊。而且岚要上课,时间不方便。」
「那当天中午总有空吧?你带岚来,和妈一起吃个饭。」
他的口吻像是命令,罗百粤不快。「霁人,这件事早上才讨论过,我以为我们有共识要维持现状。」
「当时是我们都要上班,讨论暂停。」
「喔……」她拖长声音。「所以我并没有说服你接受我的想法,当然你也没能说服我接受你的。」
「我已经和妈谈过,她愿意见面。」
「那我就该谢主隆恩,马上答应?」她忍不住嘲讽。他为什么不是在请示母亲之前先告知她,而是片面地认定她愿意见他母亲?
「百粤,你有必要这样说话吗?」他知道她对母亲还存有疙瘩,没想到她反应如此激烈。「我只是希望你们见个面,让她看看自己孙女。」
「好吧,是我太冲,对不起。」她懊恼。「反正,见面不必急于一时吧,我是真的走不开……」
「如果我给你公假,把课延后,请你带女儿来,可以吗?」
罗百粤眯眼,正好请喝饮料的会计小姐走过来,给她一杯花果茶,她向对方点头一笑,强抑上升的怒火。「你连『请』字都出口,我硬是不去『出公差』,好像太不近人情了。」
「百粤,我不想强迫你。」
「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强迫。」他越坚持,她越起反感,这简直像离婚前的状况,他总是要她顺从长辈,他口口声声重视她,却永远将她的意愿摆在最后,她不愿重蹈覆辙。
「我只是希望你带岚来和妈见个面,你不要想太多。」苏霁人开始烦躁。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你老实说,你要我去见她,是不是为了向她报备我们又在一起的事?让她知道我们又在交往了,你又想娶同一个女人?」
「就算是,这有错吗?」
果真如此。她冷冷道:「你对婚姻这么坚持,是不是我不嫁给你,你就要去找别的女人完成组织家庭的梦想?」
「这扯太远了——」
「是不是我不嫁你,你就不会爱我?」
「百粤,我说这扯太远了!」他快要失去耐性了。
「你告诉我,是结婚重要,还是结婚的对象重要?」
「你不肯嫁我,又怎算得上结婚对象——」喀,话筒里突然静寂,断线了。
「唉唷!」不小心踩到电话线的会计小姐,赶紧把电话线插回去。
罗百粤愕然。他挂她电话?他挂她电话!认识十年,他头一次挂她电话!
她忿忿地挂掉电话。好,她承认她刚才陷入了某种莫名其妙的顽固里,她管不住嘴,问题接二连三脱口而出。她不想去,因为这要求太突然,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去见王俐云,他的不肯让步激起她的坚决反抗,现在她才意识到那些问题有多尖锐,而且她问的方式错了。
她该问的是,是结婚这个形式重要,还是让他想结婚的对象重要——不,也不对,这整个问题就不对,这问题把双方都逼进死路,她太咄咄逼人,就跟离婚前犯的错一样,因为赌气而模糊了事情的焦点,他已经让步很多,她还拿这些刁钻的问题闹他,他一定被她气坏了。
可是他挂她电话,实在太没风度。她心情恶劣,决定继续手边工作,也让脾气冷却一下,他若再打来,他们再继续谈。
然而直到下班,她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
通话骤断的那一瞬,苏霁人也傻眼。她竟然挂他电话?
他起先恼怒,随即后悔。他不该那样回答她,他觉得她的话有语病,顺口反问,想必激怒她了。她应该会明白,他是无心的,就像离婚前最后一次通电话,他愚蠢的直觉反应……他很懊恼,为什么他总在两人关系的关键处表现失常?
他的心意已对她表达得很清楚,他以为她都懂了,她却拿这样的态度对他,让他很受伤。
他打算再拨电话过去,但叶淮文进来通知他,开会时间已到。他只得前往会议室,还特意将调为静音的手机带著。但直到开完会,她都没有来电。
他回办公室,秘书也说她没打电话来。他拨电话过去『耕芽』,得到的消息是她一下班就走了,去接女儿。
她还要气多久?他无奈又不悦,她总是片面判他的刑,不让他申诉,他也有脾气,也会疲累,每一回都是他让步,永远都到不了他想要的结果。
也许,这回他该强硬一点,让她知道,他的底线在哪——
*****
罗百粤到幼稚园接了女儿,开车回家的路上,她试探地问女儿,愿不愿意和祖母见面、吃个饭。
如她所料,女儿反应冷淡。「妈妈去就好了。」
「唉,我现在有点后侮,把当初你奶奶的那些话告诉你。」
「为什么?你又没有骗我。」
「是没错,但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心里的气还没消,那种不客观的情绪大概也传给你了。血缘这种东西是切不断的,不论怎样她都是你奶奶,我说这话不是逼你接受她,但是,你们迟早要见面的。」
妈妈说的有理,罗岚想了想,也点点头。
「那三天后的中午,爸爸约我们和奶奶吃饭,妈帮你请假,我们一起去。」
气消之后,她仔细思考,还是决定赴约。她是反应过度了,他那么期望,扫他的兴太残忍,王俐云又不是洪水猛兽,只要她这两天好好调整心情,吃顿饭不是什么难事。
回到家门口,她刚停好车,女儿忽道:「爸爸在那边。」
她闻言回头,果然看见苏霁人站在骑楼下,在暮色里凝望著她。
小女孩敏感地察觉双亲的气氛不寻常,下了车,对父亲浅浅一笑,自己入屋。
苏霁人看著罗百粤。她杵在车旁,没他以为的怒不可遏,反倒显得有点尴尬。他心平气和,道:「今天的要求是我不对,提得太仓促了,应该更早告诉你,让你排出时间。」
他终究是来了。他若是那种忍不得一点气的人,老早就被大堂哥整垮,她急躁易冲动,他温和而坚韧,她缺少的,由他来包容,他们的相处方式一直如此,他唯一的底线就是她爱他,对她唯一的强硬原则就只有婚姻,他难免动怒,但不会意气用事。
他完全不责备她,罗百粤更内疚。「是我太激动了,可能有点慌吧,你突然开口一定要我去,好像我不答应你,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结果没经过思考的话就一直说出来。」
「所以是我处理得不好,让你误解。」他走近她。
「别再说你错,你这样让我很有罪恶感。」总是这样,他什么也不怪她,但跟他在一起,她就越来越不懂控制脾气,发完脾气之后又懊悔自己的冲动。「今天真的是我失控了,你骂我吧。」被他骂几句,她会比较好过一点。
他看著她,唇线轻扬。「不。我永远都不会骂你,我要将你的脾气越宠越坏,坏到除了我以外的男人都应付不了你,你就离不开我。」
她愣住,想笑,又感动得想哭。他的心机害她罪恶感更重,又甜蜜得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