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下来。”何千舟另一只手伸过来拽了下阿行衣袖,阿行小腿挂在扶栏上鸟儿似的张开双臂将头向后一仰,那孩子大半个身子顷刻像树枝上褪色的断线风筝一样倒挂在半空,何千舟在那一刻仿若在她身上看到死亡的身影。
“阿行,乖啊,姐姐错了,别吓姐姐,姐姐今天不该在警察面前帮你妈妈隐瞒!”何千舟尖叫一声语无伦次地向虽是有可能跌落的阿行道歉,那孩子就那样如死去一般在半空中静止了很久,每一秒对何千舟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凌迟,直到阿行身体向前一跃翻过扶栏双脚平稳地落在何千舟对面。
“阿行,如果你再像今天这样吓我,我可能真的会被你吓死,我这个人……内心其实很脆弱,我脆弱到根本无法经受失去你的打击。”何千舟牵着阿行的手将那个试图用生命恐吓她的孩子从阳台领进卧室。
何千舟双手托着阿行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祈求还是该苛责,最后她决定向阿行坦露自己内心的脆弱,她站在那里声音无比轻柔地向阿行诉说心中的恐惧,雨水嘀嘀嗒嗒地从裤脚滚落到地板。
“千舟,怎么办,我的心里好像住着一只魔鬼。”阿行迷惘地将手放在胸前对何千舟一阵比划,那个孩子此刻好像也很拿自己没有办法。
“我们一起来努力杀死那只魔鬼。”何千舟盯着阿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她知道阿行心中的某一部分早已经被黑暗占据。
“如果魔鬼死了,阿行也就一起死了。”阿行眼神中带着浓重的绝望,那孩子仿若在那一刻擅自断定了自己的结局。
“那我们就不杀死它,从今天开始,我来帮你看守心中的魔鬼。”何千舟伸出双手将来自雨中的阿行拥入怀中,她不想在失去小世之后又一次失去阿行,她的人生里已无法再承受太多失去。
何千舟牵着阿行冰冷的手将她带入浴室,今晚她总想牵着阿行,仿若这样阿行就能留在她身边久一点。阿行机械地跟随何千舟的脚步,任由她安排一切,那孩子仿若陷入一种未知的情绪里。何千舟脱掉那孩子身上湿哒哒的睡衣,她第一次直观而清晰地看到阿行身上的疤。
何千舟在睡眠中曾无意将手搭在阿行肋骨,她通过触摸得知阿行的身体上如同柳林一般生着许多树叶形状的伤疤,可那并不是全部。阿行真实的皮肤好像是一张风格抽象的油画,那上面有藤条抽打留下的疤痕,有蜈蚣一般隆起的细长刀疤,还有许多烟头留下的烫伤。
阿行头顶的花洒喷射出细密温热的水流,浴室被潮湿的白色雾气所笼罩,何千舟手上拿着毛巾为阿行清洗还残留着淡淡血色的手臂,清洗她仿若经过枪林弹雨的斑驳脊背,清洗她一边正常隆起一边生着可怖刀疤的前胸,阿行被雨水浇冷的皮肤在擦洗中逐渐恢复正常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