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宸殇,就在那湖里练成了他的功夫。
苏染染转头看慕宸殇,他正仰头看向高墙,火折子暗暗的光映在他的脸颊上,下巴棱角分明,微微地钻了些胡茬儿出来。他已经褪了长袍和披风,里面是一身劲装。这男人实在是吃得苦,霸得蛮的典型角色。要狠能狠,要柔能柔,要权谋有权谋,要洒脱能洒脱,此人不为王,天下无人能为王。
留下看守高陵云延的侍卫很快就匆匆追了上来,叫住了慕宸殇,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慕宸殇的眼神略略变了变,转头看了一眼苏染染,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了?”
苏染染抹了把汗,快步走过来。
“没事,他走了。”
慕宸殇把手伸向她,紧紧一握了,身子一转,把她背到了背上,侍卫帮着他用绳索把苏染染捆紧,高高的铁锚甩上去,稳稳地钉进高墙内。
这地势如此险峻,底下猛兽嘶吼不止,凉风刮过来,让人感觉脸上的皮肉都要被刮掉了。苏染染跟着过来,自认为不是累赘,可到了这里才觉得自己真是累赘,他去打仗,背上背着自己,这算什么呢?
一行人就像蜘蛛侠,在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的高墙往上爬。
慕宸殇对那里轻车熟路,这些心腹侍卫也曾练习过多回,虽然比不上慕宸殇的速度,但也能敏捷地往上攀登。
到了高墙上,几人翻过去,落于地面上,青石板上落了露珠,月色此时露出云层,洒在青石板上。
“我在这里等你。”
苏染染落了地,转头看他。
“这里?”
慕宸殇四下看看,稍稍犹豫,轻轻点头。
“也好,伍铄,你在这里保护篱妃,其余人跟朕走。”
他没再多言,带着人匆匆走了。回到这里,就像回到他的江湖,一切皆已落入他的掌心。
苏染染跟了几步,眼巴巴地看着他带着人远去了。
四周一阵寂静,她转头看了看那侍卫,他一手按着腰上的长剑,一脸严肃警惕地打量四周。
慕宸殇只带了九名侍卫,把这个放这里,他又少了一个帮手了!
“你去帮他吧,这里有阵法,别人无法进来。”
苏染染沉吟一下,让他也跟过去。
“皇上有旨,誓死保护篱妃。”
侍卫一抱拳,语气平静,依然又回到那防备姿势。
苏染染没再劝,她已经整走了一个黑云,不能把这个也给他弄走了。黑云那人,就是脾气烂了些,为人还是挺耿直的。
她心里担忧,坐立难安,索性往树上爬了,坐在枝上往前看,重重大殿被笼罩在月辉之中。她想看的人,不知道已经走到了哪里,又有没有遇到危险?
“九儿。”
突然,一把清洌如月的声音从东面传来,苏染染快速扭头,她听出这是千瑟的声音,可是转头去看,却没发现有人。
再看侍卫伍铄,他似是根本未听到这声音,大掌紧握剑柄,不时往四周张望……
难道是幻觉?
苏染染摇摇头,手搭在眉前,继续盯着大殿的方向看,为他祈祷,希望他速战速决,马到成功……她在心里把满天的神佛都拜遍了,连耶稣和圣母玛利亚也没有放过,期望他不要受伤,收复天下,完好无损地回来接她,一家团聚。
“九儿。”
又是这声音,并且是骤然响起,就像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她的脑子里,眉心那朵绯色桃花就像着了火,突然痛得令她无法忍耐,人直接从树枝上往下坠去。
“篱妃娘娘!”
伍铄赶紧接住了她,小心地把她放在草丛里。
苏染染缩成一团,手指紧紧摁在眉心里,额上越来越烫,那点绯色桃花如同生出密密的尖刺,刺着她脆弱绷紧的神经,每刺一下,都带着倒勾,似是想把她的灵魂从身体里给勾出来。
“很痛,有没有办法止痛……”
她抓着伍铄的手,只觉得大汗淋漓,一身都被湿透了。
“篱妃,你这是怎么了?”
伍铄也急了,她满脸苍白,连唇都是白的,偏偏额间那朵桃花艳得诡异。
“你点我的穴,把我弄晕过去吧。”
苏染染急喘着,紧紧地抓住他的袖角,连透气,都觉得痛得要死过去了。
伍铄抬手,却又不敢真的点下去,怕适得其反,反把她给弄伤了。
“伍铄,别怕,快点……”
苏染染喘得更厉害了,身体在草地上弯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每一寸肌肉都绷到极至,再紧一点,就会咔地一声断裂掉……
她的脑海里,又回到了在普慈庵的时候,那穿着白袍的男子正轻抚她的额头,低声对她说:
“活下去……”
这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大的愿望,活下去,不管多辛苦!只要活着,才有希望呢!
她在地上开始翻滚,伸手就抓住了伸到面前的大手。
“九儿。”
那人蹲下来,把她抱起来。
“放下她。”
伍铄大骇,没想到高陵云延一直跟到了此处!他一把拔出了长剑,抵在高陵云延的胸口,逼他放下苏染染。
高陵云延上一回偷进皇宫,也是走此路,虽然受了伤,耗尽了力气,可还是进来了,今日也是,勉强翻过了高墙,一眼就看到苏染染在这里受罪。
“我不会害她。”
高陵云延咬破了手指,放进她的嘴里,低声说:
“快点,吃一点,你就不会痛了。”
苏染染的意识完全模糊了,抓着他的手指就吸。
腥甜的鲜血在她的舌尖化开,她像吸食鲜血的女妖,额间的桃花越来越红,苍白的唇上染了血色,也妖艳得令人震撼,汗湿的发黏在脸颊上,肤色泛起了明媚的红意。
“篱妃……”
伍烁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瞪得老大。
高陵云延给她擦着脸上的汗,缓缓撤出了手指,把昏迷过去的她揽进怀里,低低地说:
“她在碧华山庄长大,我们从小都喜欢去摘碧华山庄的一种草花去吃,她食雌花,我用雄蕊,阴与阳相生相克,能相互克制毒性。我不知她到底因何遗忘了我,但是能为她缓解这痛,却只有我能做到。她从小性子就犟,看中了什么,非要得到,否则就会不开心。我们都没有母亲,一起长大,我照顾她,她喜欢拉着我到处跑……这位大哥,今晚之事,请不要透露出去,她处境本就艰难,若被外人知晓,又会为难她,视她为妖孽。”
伍烁犹豫了一下,在他身边蹲下,好奇地看着苏染染额上的桃花。
“这到底是什么?会伤害到我们主子吗?”
“不会,只会让她自己难受而已,动情则痛,情深则伤,伤极则不寿……”
高陵云延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可惜我都不能带她走,只能看着她痛。”
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说自己的爱情,还是陌生的两个人,这本来挺古怪的,可是伍烁只看了看他,摸了摸脑袋,小声说:
“或者有药可以治好,你们那里是什么草?皇上下道旨,就能移到这宫里栽着了。”
高陵云延没出声,用衣袖擦掉苏染染唇角的血渍,抬眼看了看前方,不知那边的情形如何,从心底讲,他真不愿意苏染染留在皇宫之中,虎狼之地的人,都生了虎狼之心,男男女女,权欲熏心,不如和他隐于碧华山庄,那青山碧水的快乐乐哉……
突然,他手腕一凉,转头看,只见伍烁已用一根钢索把他的手锁住,另一头栓到了树上。
“高陵云延,对不住了,不管你是篱妃娘娘的什么人,你偷进皇宫,便是死罪,我得把你交给皇上发落。”
高陵云延笑笑,盘腿坐在苏染染身边,凝望着她的脸,小声说:
“我此次来,本就没打算走,她已症发,我若走了,谁能为她缓解这痛苦。”
“每回都要你的血,吸干你的血。”
伍烁扫他一眼,站到了一边。
一阵寂静,高陵云延微微轻叹,小声说:“命都是她的,何况是血。”
伍烁摇摇头,对着前方的大殿,抱了拳,严肃地说:
“你这人真奇怪,和宁王也不去争,一心跟着女人跑,哪里像个大丈夫、男子汉!堂堂七尺男儿,理应胸怀天下,家在四方,为国为君效力才对。像你这样,又如何保护妻儿家小?”
高陵云延没再辩驳,他的天下只有九儿,从发现九儿忘了他的那天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