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女儿到底哪里错了?我们这些女人,不都是这样过的吗?母后,霜儿的事是我不对,可霜儿听了不应该听的事,女儿是对不起霜儿,女儿拿命抵她就是,您醒醒吧,除了您,还有谁会疼女儿呢?”
燕海渊又气又急,又恨又恼,又没办法出去向慕宸殇交待,又下不了手杀自己的亲妹妹,万般无奈之下,重重在额上一拍,也坐了下来。
“陛下,月容皇后在外面求见陛下。”
宫奴匆匆过来,小声向他禀报。
“不见。”
燕海渊连连摇头,一脸疲惫。
月容性格温柔,确实比琴雅要懂事听话,他还庆幸换了一位公主给她,可正是月容太温柔贤惠,让他此时根本不敢出去面对她。
慕宸殇这时候就在月容那里,一定是来催他给个交待的。
宫婢匆匆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带着月容皇后身边的奴才进来了,端了一盅汤进来。
“陛下,皇后说,请皇上保重身体,这是皇后亲后熬的汤。”
小太监双手捧着汤,跪到燕海渊的面前。
燕海渊揭开汤碗,碗中是炖的奶|白的鱼肉,连刺都摘除得干干净净。
月容皇后不擅言辞,他就算晚上过去了,她也只坐在一边安静地绣花,他说什么,她也只轻声地应上一声,然后微笑着看他,但是每次都会亲手给他炖这些汤喝。
鱼汤看上去还是那样鲜美,燕海渊却觉得愧不敢当。他素日里更宠其她几名美艳嫔妃,去她那里也是例行宫规,让皇后也能为他开枝散叶。
“喝吧,里面下了毒。”
燕十三扭过头来,有些怨恨地说。
燕海渊才平息一点的怒气,又被她给引着了,他一把抄起了鱼汤,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挣她的下巴,把汤给她灌了进去。
“有毒你就喝了,给霜儿和沫篱偿命去。”
燕十三呛得大声咳嗽,鱼汤吐了一地。
燕海渊把汤碗一丢,看着她,缓缓地说:
“看看吧,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和你一样。你我是生在帝王家,婚嫁不由你我,江山需要我们的感情做陪葬,若能寻到知心人,那便是你我的福气,若寻不到,也是你我的运。十三,你既然生为百越公主,享受了公主的荣耀,就要担起公主的责任,你嫁去天祈国,是为了天祈国和百越国长久和睦,免除争端战乱,百姓们才有平稳的日子过,才能供养我们皇族。”
燕十三抹了一把嘴唇,倔强地别开了脸。
燕海渊知道,他是说不通这个被惯坏的妹妹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再不敢面对慕宸殇,还是要面对。
慕宸殇那日在船舱里运功反噬了自己,这几日情况也不好,一直在咳血,人又狂躁不安,一直往海边跑。天祈国里的情况也容不得慕宸殇继续如此,他已让人送信给夏柳,让夏柳过来劝走慕宸殇。
夏柳一直在樊郡给百姓们治病,从樊郡到百越快马加鞭过来,最晚是今夜,二人应该到了吧?
燕海渊出了大殿,月容皇后还在前面慢慢地走着,那是出宫的方向,每天这时候,她都要去海边把平日和她关系并不亲密的皇帝哥哥找回来,苦心劝他平静,还要亲手照顾他的起居。
什么样的母亲,教出了什么样的公主。月容皇后的母亲,只是天祈先帝一个不受宠爱的嫔妃,被姜芸仪压制了一辈子,就连女儿出嫁,也是为代替了琴雅,从此相依为命的母女二人,天各一方,此生恐难再见。她一生忍耐温和,才教出了这样忍耐温和的女儿,虽然也会受委屈,但是起码她活得从容,还有,好人终会有好报。
燕海渊快过去,轻声叫住了月容,有些尴尬地说:
“寡人陪皇后一前去吧,寡人对慕兄也实在要有个交待才对。”
月容轻轻点头,依然慢步往前走。
“来人,抬轿过来。”
燕海渊大声吩咐了一句。
月容公主转过脸来,小声说:
“陛下不用了,臣妾习惯走路,每天都会这样走走的,对身体也好。”
燕海渊突然感觉自己对月容皇后的关心太不够了,连她喜欢吃什么,每天在做什么,根本就不知道。
二人并肩走了会儿,燕海渊为难地开口了。
“月容,十三的事……寡人不知如何向你皇兄……十三是太后极宠的女儿,若杀了她,只怕太后责备……”
月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
“原本臣妾不想过问此事,既然陛下说起了,臣妾的心里话还是告诉陛下的好。陛下是一国之君,立的是一国之威,护的是一国之民,百越臣民以百越皇族为表率,天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若公主杀人不罚,那皇亲贵族也能杀人不罚,官吏富商跟着就学,上行下效,律将不律,法将不法,陛下三思。”
燕海渊停下脚步,头一回如此认真地直视这位一开始他根本不愿意接受的天祈公主。
在天祈皇宫之中,像月容这样的公主还有好几位,因姜太后的原因,这些公主长年不得见到外人,嫁人之事,也被姜太后操纵,嫁给姜太后认为有用的官员,甚至还有公主给人做了填房。
月容给他的感觉就是温柔、少语,贤惠,甚至木讷,不识情趣,容貌也只是中上之姿,根本比不了苏染染那个天生的发光体给他带来的吸引力,可在这一刻,燕海渊觉得能娶到月容为后,简直是他的幸运——
若是十三那样的公主,他这后宫就惨了!
“怎么了?臣妾说错话了吗?”
月容伸手摸了摸脸,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她很少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可是十三狠毒杀人,让她实在有些气不过,可她人微言轻,若主动过问,又怕适得其反,让慕宸殇和燕海渊的关系更僵,所以一直强忍在心,现在一吐为快了,倒让心中痛快不少。
“月容,寡人知道怎么做了。”
燕海渊轻叹一声,主动拉住了她的手。
月容面上飞过一抹羞红,垂下了脸颊,安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天色渐暗,海浪扑打在岸边,慕宸殇一身湿淋淋地,孤独地立在岸边。暮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头发枯乱,双眼下有黑黑的眼圈,下巴上密密的胡子扎出,憔悴得令人不忍直视。
已过去五日,燕霜不醒,染染没有消息,他此时绝望得想一头沉进海里,再不醒来。
“皇兄。”
月容快步过去,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子。
“回去吧,天黑了。你在这里等着,篱妃也不会自己出来,你若倒下,谁还会去寻她?她还能依靠谁?”
“她还会回来吗?”
慕宸殇转过头来,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钝锯锯过一般。
月容都不忍听,用力点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指,只想把他哄回去。
“皇兄,我们回去等,陛下派了上千人、上千条船去海上。不是说没找到篱妃身上的东西吗?篱妃命大,一定能躲过此难,回到皇兄身边。”
月容柔声劝了几句,燕海渊也慢步过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
“慕宸殇,我会尽一切努力把她找回来,还给你。”
“皇兄,阡陌还在臣妹那里,每天要找父皇和母亲,你若不去安慰他,谁还能安慰到他?”
月容见慕宸殇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赶紧又劝。
是啊,阡陌……染染和他的心肝宝贝——
慕宸殇的身形晃了晃,燕海渊赶紧扶住他,夫妻二人,拉着慕宸殇往王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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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哭哑了嗓子,刚刚睡着。
素执看上去情况也不好,她已有数日未眠了,担忧苏染染,又要照顾阡陌,还要忍着不在慕宸殇面前表露出泪意,怕让他更难受。
房门关上,慕宸殇走到床上,弯下腰,轻轻地抚摸着阡陌的小脸,眼眶又赤红起来。
这种丧妻之痛——痛如利锥,锥在心上。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苏染染朝他走过来了,于是他赶紧睁开眼睛,眼前又空空荡荡,不见爱妻身影。
“皇上,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