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韶月,纪璘雪花了重金请人日夜不停地照料着,竟是连一日都不肯耽搁,连夜上路,一路向丹城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子——祥福而去。
祥福祥福,真是个祥和吉利的名字。
纪璘雪依旧是带着一点笑意,默不作声。
到了村子,纪璘雪站在村口,望了望头顶的天空,终于说了一句话:“围村子,搜。”
属下们看出他心情不佳,更不敢怠慢,每家每户仔细搜过去,终于将韶月口中的那个皇子找了出来。
那人神色仓皇如同丧家之犬,眉眼之间,居然与纪璘雪的娘亲雪颜夫人有七八分相似。
那人仿佛还不知道自己被抓起来的原因,惊慌失措,不停地恳求哭喊,声嘶力竭。
纪璘雪知道,这人今日一死,民间皇子,也就算是彻底死了。
或许,有些其他的东西,也死了。
纪璘雪走近他,目光悲悯而深沉。
似乎看出他才是主事的,那人立刻连滚带爬过来揪住他裤脚死死哀求,满脸的泪水。
这张脸,和娘亲真的好像啊。
纪璘雪缓缓蹲了下来,用手替他拭去了泪水。“放心去吧,不会连累你的家人。”
这大概,是他为这个无辜的人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奇迹般的,听了这句话,那人竟然停了抽噎,放开了手,抹净自己的泪,慢慢站了起来。
“请你不要忘记今日之约。”那人一改之前那副孬样,面容平静,甚至隐隐有些高贵之意。
“我自然,言出必行。”纪璘雪与他击掌为约。
那人微微冲纪璘雪点了点头,随即有一柄闪亮的剑光刺穿了那胸膛,带起一片血光。
身体轰然倒下的时候,拍起大片尘土。
那人的眼睛,至死都没有合上,似乎带着无法解下的执念,死死地盯着祥福村里,那一户门窗低矮的人家。
纪璘雪俯□合了那人眼睛,深沉交代一句:“厚葬。”
随即立起身,朝着清渊所在的京城方向,遥遥一眼,而后就是浓厚黑暗挟裹而来。
他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好好休息,心力交瘁,终于撑不下去。
总归是,结束了。
☆、心结
梦境深沉而混乱。
仿佛有火在烧,一点一点,从脚踝到眉梢,大火迅猛,那种灼痛鲜明,无法逃离。
似乎都可以听到皮肤尖叫着逐渐失去水分的干裂过程。
心口,烫的像是要裂开。
喉咙干渴得厉害,极度缺水。
“拿些水来。”
朦胧里,听见有一把熟悉嗓音说着话。
随即,就有清凉甘美的水一点一点渗进嘴里。
终于有所缓解……可是这一点点水,根本无法浇灭心头的那团火,反而激起了更多的渴望。
纪璘雪面上有异样的潮红,眉毛揪着,嘴唇干裂。
清渊坐在床边,拿手去探怀中人的额,依旧是骇人的热度。
“你们到底开的什么方子!都已经三四天,这人怎么一直都烧得这么厉害!”压低了声音,清渊止不住怒气的训斥。
床榻前跪着的,是太医院的一帮子太医,现在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他若再不好,你们就当心自己的脑袋去吧!”清渊怒气上扬,又不敢大声怕惊了怀中的人,只好压低声音疾言厉色,“给朕滚下去好好想法子!”
一帮子太医唯唯诺诺退下去,清渊再端过一碗水,仔细往纪璘雪嘴里喂,神色焦灼。
纪璘雪这一场病来的着实奇怪。现在高烧不退,起因确实如太医们的诊治所言:连日来心力交瘁身体羸弱,又心情急躁一时间气火攻心所致,好好调养几日用些药应该并无大碍才是。只是现在,纪璘雪是心结难舒,因此虽然药是流水般的灌下去,却总也不见好。
那人的人头早已带回来交给清渊,只是好端端去的纪璘雪,却是被抬到他面前的。
既然肉中刺已除,清渊也就松了口气,心里暂时没了什么顾忌,见纪璘雪的样子,顿时有些慌了神,把太医院的一众御医统统叫了过来,只是已经几日过去,纪璘雪的病情,却似乎没有半点好转。
清渊这边心急如焚,守在门外的三水却突然跑进来通报:“皇上,阮公子来了,这会子求见呢。”
“忙着呢,不见。”清渊头也不回。
“阮公子说,他有法子治这位爷的病。”三水小声禀报。
清渊神色不悦,沉吟一会,终于说:“让他来吧。”
放下碗净了手,阮霜进来见礼:“草民叩见皇上。”
“起来说话。”清渊依旧坐在床边,并不介意让阮霜看见此时情景。
阮霜立起来,一袭淡青色丝质长衫衬得他一身梅竹之姿。
“你说你能治他的病,可是真话?”清渊压着焦灼和怀疑问他。
“不妨让草民一试便知。”阮霜微微笑,答得不卑不亢。
清渊想一想,终究还是往一侧移了移身子,算是默许了阮霜的请求。
阮霜上前,面色平静,然而看见床榻上纪璘雪那红的不正常的脸色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时,还是忍不住稍微心悸。
“皇上,”阮霜退两步跪下,轻声说,“草民医治之时还请您移步,免得脏了您的眼。”
清渊深深看了一眼跪下的阮霜,拿不准这个来历神秘的媚术宗师到底动的什么脑筋,但是刚刚他明明看见阮霜眼里的那一抹不忍和疼惜。
他有把握阮霜不会下手害纪璘雪,因此再一次对阮霜让步,起身出去了。
阮霜将屋里的一众太监丫鬟们都赶出去,关上门,疾步奔到床前,此时脸上才显出担忧的神色来。
“雪,醒醒。”
阮霜扶起纪璘雪,一手拿枕头垫在身后让纪璘雪能够倚坐着,然后将他的衣裳一层层剥下来。
端来一盆热水沾湿了布巾,阮霜耐心的替纪璘雪擦身。
纪璘雪此时高烧不退,浑身汗涔涔,难受的很。阮霜擦净他的汗,用干净柔软的锦缎被子裹住。
换一盆冷水沾湿了布巾搭在他额头上,纪璘雪的脸色看起来多少好了一些。
高烧不是一时半会会致人死地的急病,只是好起来会慢一些,熬人罢了。
纪璘雪发着烧,神志不清又没有食欲,阮霜捏了捏他的手腕,美丽的脸上再度浮现不安。
他身体虚弱,这种时候,更应该好好进食才是。
转头就看见桌上的两只小碗,一只里头是煎好的药,一只里头是一碗清香爽滑的清粥。
拿过粥碗,阮霜手指碰了碰碗壁,粥还温热。他用勺子舀了小心灌进纪璘雪嘴里。毕竟还昏迷着,这一碗粥喂得着实辛苦。总算吃了些下去,纪璘雪似乎不愿多吃,阮霜也只好作罢。
药是一定要吃的,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总是精湛的,只是开的方子都稳重中庸,虽然好的要慢些,但总归好在稳妥。
哄着把药喂下去了,纪璘雪额上早已经有一层薄汗。
只要好好进食乖乖用药,这病,定然是能好起来的。
只是这病症来的奇怪,似乎不单单是受寒受惊所致。
阮霜与他相交甚深,虽然纪璘雪这次没有与他打招呼,但是心里大约还是明白纪璘雪是为何而去的,心里的结也是知道的。
“雪,醒醒吧,你若再不醒来,就看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