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倘若来硬的,那便不可避免的要开罪薛家甚至整个天下武林了——谁让这次的武林大会非要在薛家的山庄举行,薛家被得罪了其他的人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纪璘雪叹一口气,即便开罪了薛家乃至天下武林他也得救人,韶琴是韶月唯一的亲人了,他不能再让韶月难过。
想到韶月,他脑海之中便浮现出了那白梅一般清淡素雅的女子。
一颦一笑都动人。
尤其是那一晚,韶月与他在圆月之下同饮,满地白雪莹莹反光,清冷寂静之中自有淡淡梅香,韶月饮下几杯酒,面色便忍不住泛出一缕绯红,微醺的女子笑意盈盈,眼波流转之间风情无限。
纪璘雪不禁握住了手中剑。
——不管怎样艰难,他势必要从薛家手里夺了韶琴的命来!
第二日晚饭刚过,纪璘雪便起身向薛云澜告辞:“多谢款待。云澜,我还有事,今日暂且失陪,下次一定陪你聊至深夜。”
薛云澜知道好友秉性,也不做阻拦,只是轻声交代了一句:“我自不会怪你,只是你今日若要夜探风韶琴,自己还要多加小心。最近薛家警戒森严。”
纪璘雪微微颔首,眼中有微薄笑意。
为了不给带自己入府的云澜惹来无端祸灾,纪璘雪夜探之前,还是寻了一块丝帕蒙住了脸。
夜深人静。
纪璘雪手在墙头微微用力,轻盈的落进里院。
幸亏之前曾向云澜打听过韶琴关押在薛家里院——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纪璘雪站在墙的阴影里,压低了呼吸。
不远处有隐约的人声。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三个人一组的薛家好手同行而来,纪璘雪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凭着自幼习武的耳聪目明在墙的阴影里隐住了身形,打眼一扫,前来巡逻的人脚步轻盈迅捷,个个是一顶一的好手。
果然是大意不得。纪璘雪暗暗叹一口气,看来这次自己还真是没有多少把握了。
脑海中忽然闯进一张脸,五官秀丽清俊,长发如瀑,尤其一双眼,浓郁的黑色瞳仁流转之中有魅惑神秘的湖蓝色,像是深山密林之间忽然闯进眼帘的一泊湖水,静谧幽深,让人想要就这样溺死在其中。
怎么会忽然想到他?纪璘雪呼吸忽然一乱,耳边又有他决绝的话在回荡:“唯望你我再不相见!”
还来不及平定呼吸,纪璘雪就被才走没多远的巡逻人发现了。
高手的感官都极其敏锐,虽然纪璘雪并没有出声,但一个异常的呼吸就足以被发觉了!
“谁!”
三个身影迅疾的折身返回,居然仅仅凭着方才轻微的呼吸就向墙角逼了过来!
纪璘雪来不及多想,只是转身俯冲,运上全身的内力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尽管跑动时带动的风更加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所在,但是此时他唯一的方法便是拼上此生最快的速度在被逮住之前逃脱。
那三人自然一路追随而来,却忽然听见相反的方向有一个清爽的声音划破夜空:“不必追了,那是我近日才养在身边的猫而已。”
纪璘雪听见友人的熟悉声音,忍不住一笑——猫?他纪璘雪竟是第一次被人说做一只猫。
追着的三人停住了,任由纪璘雪逃脱。
在黑暗处平复了呼吸,纪璘雪脸上的笑意随即又隐去:云澜这样帮他隐藏,自然会被发现,那三人并不是容易糊弄的庸手,就算碍着云澜的公子身份暂且按捺不说,也是云澜日后的一个隐患了。
内心有淡淡的感动,纪璘雪的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那张秀丽清俊的脸却又闯进他脑海。
又是他——又是他!
纪璘雪有些无奈又有些薄怒——总是他,总是这个有着奇异湖蓝色漂亮瞳孔的男子,这个叫清渊的人,莫名其妙的一次又一次打乱他原本沉静如古井的心绪。
清渊说“唯望你我不再相见”。
纪璘雪不自知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指,骨节分明。
用尽心力把那张脸从脑海赶走,纪璘雪面色沉沉,再也没有夜探的心情。
罢了罢了。在心里暗暗恼怒一阵倒也是无可奈何,纪璘雪一拂袖也就转身回去了。
在客房里闷坐许久,纪璘雪心里的烦躁竟没有丝毫消减的迹象,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了。
那个魔王……
纪璘雪记起自己与他的相遇。
那是在山脚下的小镇。素喜游山玩水性子淡薄的他自北国一路南下,直到在那个风景秀丽的小镇停下脚步。
那里民风淳朴的像是世外桃源,他在江湖呆的久了,竟然抵不住这般淳朴民风秀丽风光,一反常态的在那个小镇停留许久。
可笑的,他握惯了长剑的手居然也可以拿起路边小摊上的精致风筝和各色小玩意,偶尔童心起来也会在小吃摊前驻留着,等新鲜的小吃热腾腾的出锅,看笑容憨厚的摊主盛满一只大青花瓷碗后还意犹未尽的要再添一点。
这般平和美好的生活。
他渐渐忍不住起了懒意,内心竟然有些想要就此隐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小镇里,远离江湖杀戮,缚手做凡人。
这甜软生活让人贪恋。
直到有一天,清渊出现在这小镇。
面如朱玉,肤如凝脂,而且可以感觉得到家底殷实。
这样绝色佳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这偏远县镇。
虽然久不握剑,但警惕性还在。纪璘雪心里暗暗防备着一些。
只是,不等他探清清渊的底细,清渊就已经自己找上门来。
纪璘雪在小楼窗旁斜倚而坐,神色带一丝醉意,久沾风霜的一张脸居然也有了一些妩媚的意味。
清渊震袖而坐,姿态高贵又轻盈。
纪璘雪好似微醺了,不似平常那么耳聪目明,直到清渊坐定他才抬起眼睛看向自己对面坐着的华服男子。
不过看也只是看一眼罢了,纪璘雪既没有问来人是谁也没有问来人何事,只是依旧低下头去斟出一杯酒来慢悠悠喝下去,但是眉眼始终未曾平展过,似乎满怀心事。
清渊看着有些醉了的剑客,眼神玩味。
纪璘雪似是不知道自己被看着,自斟自饮倒也自然。
清渊微微抬手,身边立即有一只翠玉酒杯放在梨花木托盘上送至手边来。
清渊手指修长雪白,拈着翠玉碧绿的酒杯说不出的好看。他优雅的拾起酒壶,将自己名贵的酒杯填满,举至唇边。
纪璘雪任由他从酒壶中倒出香气馥郁的酒液,自己只管看着窗外有些喧嚣吵闹的市镇。
清渊姿态风流雅致,让人移不开目光,可偏偏纪璘雪就是不肯正眼看他。
一壶酒很快便空了。
纪璘雪也已经有些醉了,眼神都变得有些迷茫,看上去倒别有一番风情。
清渊也微醺,不过神智却是清醒。
纪璘雪醉极,眼皮一搭就伏在桌上睡去。
清渊松了酒杯,任由那只名贵的翠玉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没有眨一下眼。抬了手,清渊优雅的两掌轻拍,嘴角笑意盈盈。
一边随即有待命的人上前,动作利落的抬了睡去的纪璘雪放进一顶软轿,飞快的离开了。
纪璘雪醒来,就已经身处清渊的地盘了。
亭台楼阁,山石花鸟一应俱全。
纪璘雪嘴边噙了莫名笑意——此间主人既然早已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