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江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所有……接触到我的所有人,都被不自觉地迷惑着……那股异香,越是清淡便越是撩人,越是浓郁便越是激人疯狂……妙生尊者……是夺命勾魂才对……”
此刻想起那些因为自己饱受折磨与煎熬的人,江云的心抽痛得难以自拔,若非他身上那股吸引人的特质,使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恐怕他到这世上根本无人理睬,又有谁关心他的生死,为他拼死搏命。
回忆在脑海里好似皮影戏一样一幕幕走过,他想起被活埋于魔界的乾达婆王,想起临死也要为自己剥下蟾皮的雪蟾精,想起被庚炎一掌捏碎心脏的赤目子,想起因为自己而触犯天条被罚于忘川渡河的白河,想起代替自己摇勺忘川水的玉杵……那些为了他或是折损性命的人,或是饱受煎熬的人,若是此刻听到他这样说,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何止庚炎是个骗子,其实,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片刻,江云回神,继续道:“那时候,我并没想到,你连将我带到这个世上的佛祖也一并欺瞒了。明明知晓我来此间的目的,却仍旧说着我为救世的谎话,那十八颗佛珠也不知你用什么借口让佛祖封印了我的记忆,就连三生石上的记载也被你一一铲除,还有那幅为了提醒自己的壁画,被你污去关键的字,就连雪蟾精也逃不了你的算计……”深深吸了一口气,江云睁开深灰色的眼眸,略微闪烁的眸光哀苦萧瑟,好似一碰就会碎掉,他低声喘息着说,“庚炎,从一开始我就注定输给你了……”
江云不再说话,两人之间陷入永久的沉默,他就这样靠在庚炎的肩头上,失神地望着天际静静飘动的香云。他想起佛界未寂灭之前,那些香云都会散发着五颜六色的琉璃光彩,可惜现在,全都变成了一片一片深沉的雾霭,重重地遮挡在天际之边。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江云忽而出声,“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你会怎么做?”
杀了他,抹去终点?还是,继续牵制放任不管?
可是现在江云都知晓真相了,庚炎还能牵制住他么……
久久无人应答,从一开始,身旁的男人就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收紧手中的云螭碧环,江云的眸底深处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绝望。
听到不小的响动从大梵摩罗天坛外传来,江云掀起眼眸看过去,片刻,起身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没有存稿,我果然是拖延症严重患者!
【终于用上背景乐了】
☆、大结局
“沧海!”施凡看到天坛上日思夜想的人,立刻离开摩诃不缚跳到地面,满心欢喜地朝着江云跑去。
阿难脸色微变,抬起的手想阻止,可见江云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身子一僵,手缓缓放了下去。
“沧海,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施凡紧紧抓着江云的手,凝视着那一头轻柔的灰发,望向那深灰色的眼眸,目光里满是痴痴与担忧。
江云轻笑了笑,抬手抚过施凡的一缕发丝,低声说:“我没事,施凡近年可好?”
施凡愣了一下,随之点头道:“我在大珠寺,大家都对我很好。”
江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摩诃不缚立刻问他:“你叫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他其实更加奇怪的是,几万年都不曾打开的佛门,怎么会突然之间被人打开了?他不太相信会是眼前的人所为,毕竟在摩诃不缚的印象里,江云是个狡猾而又懦弱的人,即使现下有着一股异样的气息,他也不觉得会是他将佛门打开。
江云放下手,望向摩诃不缚,这个清冷的佛子就是命定的转轮圣王,也是终点之后的新佛光,他是江云见过的最为冷清,也最缺少七情六欲的佛子,就连为他所惑的阿难也及不上摩诃不缚半分。或许,他和施凡可以助自己使这个末法时代更快地走向终点。
握紧手中的云螭碧环,江云对摩诃不缚招了招手:“你来。”
如同在冥界取回锡杖一样,摩诃不缚首先怔了怔。
江云微笑,再次轻柔地出声:“来……”
那低沉温和的声音,混着萦绕在鼻间的异香,是那般的引人遐想,动人神思,摩诃不缚凝视着那一双深灰色的眼眸,一瞬间就好似被吸了进去,抽去了魂魄,手脚挪动起来,不由自主地朝着江云走去。
“等一下!”阿难忽而拉住摩诃不缚,摩诃不缚被迫止住脚步,瞬息回神,等意识到前一刻自己竟然受到江云的蛊惑时,他不由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江云。
江云淡淡地望着阿难,嘴角的笑意淡去了几分:“你本不用来的,阿难,我不想对你做白镜上仙一样的事。”
阿难的脸色一时间变得更为难看,他生生拉回摩诃不缚,目光灼灼地望着江云:“阿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云的嘴角荡起一抹妖异的笑,他轻轻抬起手中的云螭碧环,那依旧于灯台上快速旋转的圆镜,正发出略微刺眼的白光:“阿难,这世上,不论仙神佛陀,你知道为何都要依赖凡人的香火?”他伸出一根手指拨弄着白色的圆镜边缘,问着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因为,这盏维持着天地灵气的云螭碧环,并非出自开天辟地的神祖盘古,而是……我的精神所在。是我,以自身的精神牵制你们本身的灵气,使得你们不得不依赖鼎盛香火。所以,我并非这场灭度之劫的拯救者,而是促使天地衰竭的始作俑者。”
霎时,摩诃不缚和施凡的脸上,俱是一变。
“……不可能!”阿难神色慌张地大叫起来,只是这般就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那青莲般的英俊容颜,难看得近乎扭曲。
他一直以来想要悉心保护的人,更几乎为了这人,差一点背叛了佛道,明明是世间最为温柔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不可能,不可能……
钵多罗是妙生之花,佛祖不会将一朵灭世祸花带到这个世界,阿罗也绝不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他慌乱地垂下眼眸,脑子里就好似有一层浓厚的烟雾重重遮盖,那双眸子里带着痛苦的挣扎,他在心底不停地对自己说,不会的,阿罗说的一定不是真的……
江云转身背对众人,朝着那盘坐于天坛中心的男人走去,每一步,带着一丝冷意的妖邪眼神就与男人深沉的目光深深交缠着。
“为何不可能?天尊可是从头到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清楚我的来历。从三万年前,天尊就和江云玩着情人间的小把戏,为的就是让江云迷失本性,忘记来此世界的目的,甚至……利用我替他改变天地的格局……”
“沧海……你到底在说什么……”施凡害怕地伸出苍白的手,想要抓住远去的江云,却被快速上前的摩诃不缚抓住,一把拉了回去。
此时,三人里最为冷静的,只剩摩诃不缚一人。
江云蹙眉看着近在咫尺的庚炎,好似天真的孩提,他疑惑地问庚炎:“天尊,你为何不说话呢?告诉他们,我是谁?你想我为你做什么?”他着站在庚炎的身前,伸手抚了抚男人的眉角,忽而失神地低喃,“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都是骗人的……”
手指突然被握住,庚炎就这么一语不发地注视着神色怔忡的江云,缓缓从地上立了起来,那高大宽阔的身影,立刻将江云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他平静地看着江云,深邃的眼眸幽静沉寂:“我确实想利用你改变天地格局,虽然日月分割,天地永离,可三界六道众生之间并没有完全的界线,不是洪荒,却更似洪荒。你的力量既然能助我使得日月、天地各自分离,各司其职,那么一定也能重整三界六道的秩序,这是我误导你最根本的原因。当然,我留你性命,也是因为我相信自己能够掌控你。你可以压制我的神力,同样的,我可以压制你的身心。你不需要记得以前的所有事,只要活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他缓慢地低沉说着,轻轻丢开了手中微凉的指尖。
江云感到呼吸一窒,几乎忍不住往后退了小步,男人那凛冽的目光,就好似千万根细小的银针扎在他的心头上,一瞬间就千疮百孔。
“……果然如此……”江云低声喃喃道,低垂的眸子好似即将破碎的琉璃,嘴角的笑意却是比哭还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