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笪爻顿感挫败地抚了抚额,这脸真是丢尽了……
“我们去挑灯吧?这会儿正是流萤出来的时候,别错过了。”见庚炎实是对他人亲近不起来,沧海只好自行走到谷清两人身前,对两人极为友善地说道。
面色凄冷的谷清终是笑了起来,他对沧海点点头,也不顾庚炎投过来的眼神,拉起沧海往贩卖着青灯的小摊前走去。
一时间,桥头上只剩下庚炎和笪爻,笪爻脸都绿了,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与庚炎同行……
“笪爻……”庚炎微阖着眼眸,似笑非笑着看向与自己几步之遥的笪爻,那漆黑的眸子中所闪烁的幽光,好似星汉深沉得令人无比窒息。
笪爻浑身猛地抖了起来,扭着僵硬的脖子,极为难看地对庚炎傻笑了几下:“庚庚庚……庚公子,我们也跟上去吧。”说完,撒腿就往沧海和谷清的方向跑去。
庚炎勾着唇角,略微玩味地看着早已跑远的笪爻,忽而很低地吐出了四个字:“命格星君……”
原本还以为只是巧合,看来……这世上巧合的事何其只是名字……
四人提着青灯,戴着造型奇特的面具朝着郊野而去,途中,谷清说沧海的鬼脸面具太过诡异,不适合他,便将自己的面具换给了他,沧海并未在意,换了谷清的面具直接覆在脸上,竟和一旁的庚炎看起来更是登对。
谷清望着手中的鬼脸面具,目光涣散,一手轻抚了抚,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笪爻催促了他几下,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继续前行,去追前方的两人。
然而,当走到郊野,一个缭绕着夜风的小山坡时,在谷清与笪爻抬头寻找庚炎与沧海的一瞬间,他们竟看见,刚走到远处大树下的两人,无声无息地吸引来了无数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幽光,从草间枝头露出,碎碎点点,刹那铺满了整个山头。
谷清无法动作,连笪爻也被惊得张大了嘴巴。
因为他们能够看见,除了小小的萤火虫,还有许多胆小怯弱的萤火精魅,如同浮在水中的焰火,来回流连在那两人周围,整个山头,像极了一块闪烁着幽光的翡翠。
夜风拂过,有一阵不似秞阑草的香气穿梭在每一丝风的缝隙之中。
笪爻远远地看见,已摘掉面具的沧海,抬起指尖去触碰停在肩上的萤火精魅,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温和,就好似站在千里之外,都能感受到那股暖水般的温柔。小小的萤火虫贪恋着他的美丽,在他随风扬起的发丝与衣角间,荡来荡去,随着形体较大的萤火精魅,如同撒娇一般,眷恋地挨着沧海,幽幽的荧光,映照出男子的每一个温柔的表情,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在沧海身旁的庚炎,似乎也同样吸引着无数的萤火之光,那些怯弱的小家伙,竟全然不畏男人身上那股睥睨天地的尊贵气息,只是安静地停在他的衣角与肩头,温驯而又亲昵。
整个山头,所有弱小的小流萤和小精魅,全然聚集到了沧海与庚炎的身边,即使笪爻和谷清身上也别着秞阑草,却丝毫吸引不住那些小家伙的目光。
那些细碎的幽光,是坠入凡尘的星汉,如澜漪荡开,只为了树下的两人闪烁。
“笪爻,”在这片静谧中,谷清忽而出声,“我暂时不回天庭了。”
“哦……”笪爻还身处云梦,下意识地答了一声,随机反应过来,立刻大叫了起来,“什么?!你不回天庭了!”
谷清沉稳地点点头:“嗯,我想和沧海他们相处一段时间,你回去之后,能否替我禀明玉帝?”
“别!”笪爻连忙拒绝,“就我一个人回去,我还不想死在刻命经筒下!”
谷清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的两人身上,他默了一会儿,忽而道:“那你跟我一起去?”
“一……一起去?”笪爻有些缓不过神来。
“反正人间一年,天上一天,就算在这里待上三五年,也不过匆匆几日,玉帝不会发现的。”
“可……可是……”
谷清终于收回目光看向他:“你不想去?”
笪爻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看着树下笑得温和的沧海,有些犹豫地嘀咕着:“也不是……不想去……”
“那我们一起可以么?沧海说,他和庚炎在逃亡,不知道今后要去哪里,只好随着性子遇水渡水,逢山过山,我们帮帮他们好么?”
“这……”
“笪爻,你也喜欢沧海吧?不然刚才不会魂不守舍的。”
即使在夜色下,手上昏黄的灯光,仍旧照出了笪爻微红的脸色,他似是心虚地大叫了一声:“谁……谁喜欢他了!”瞬间却又消了所有的气焰,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庚炎,“我还想留着命多做几年命格星君……”
谷清有些无奈,摇摇头道:“罢了,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不会回天庭,我不管你了。”
“诶诶,谷清,谷清!”没想到谷清就这样抛下了自己,笪爻一愣,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立马动身追了上去。
……
这一夜的偶遇,赏尽了流萤的光彩,也看尽了那两人无声的温情。
谷清始终想,他是见过沧海的吧,那个人给自己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如同曾经给予过他新的生命,使得自己略微一靠近,便能感到温暖与宁静,就好似在那人的怀中静静沉睡过,犹如夜幕下繁多的流萤和精魅,对其恋恋不舍。
那么,只要他在他身边,他一定会尽力保他平安。
只是谷清想不到,时光悠悠,这一护,便是人间将近四个春秋。
☆、第一百二十六回
青山水涧,雨后晨光,碧波潭前,呼吸着水雾的宁静,静坐着三个垂钓的年轻人,好似入定入心,凝视着一平如镜的潭面,等待着小小鱼儿的上钩。
“哈哈!我又钓到了!”笪爻猛地从地上站起,执着鱼竿竭力往上一拉,只听到扑通一声,果然一条肥硕的鱼儿被牵出水面。
“笪爻!你给我安静点!”谷清皱着眉头数落身旁欣喜若狂的男子,秀丽的脸颊一脸正色,没有丝毫玩笑的迹象,“我们的鱼儿都被你吓跑了!”
笪爻瘪了瘪嘴,仍旧满心欢喜地取下钓钩上活蹦乱跳的小鱼儿:“哼,这次肯定又是我钓得最多!谷清,你和沧海输定了!嘿嘿,想好怎么受罚了么?”
谷清瞪了他一眼:“你少大吵大闹,我们又怎会钓不到鱼!”
此刻的笪爻哪听得进去,嘻嘻笑着,几步蹦到沧海身旁,见他仍旧沉着注视着潭面,压低了声音道:“沧海你们肯定输定了,要不……这次的鱼你来料理?可有段日子没吃过沧海亲手做的东西了。”说着,语气里略带着一丝委屈。
谁叫庚炎太过霸道,连沧海下厨都不许,这么多年来,他和谷清品尝沧海的手艺,简直少之又少。
沧海奇怪地回首看他:“我做的东西并非美味佳肴,怎么就你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离得很近,笪爻几乎能数清沧海那墨黑细长的睫毛有几根,他脑袋往后退了退,这才记起将手上的鱼儿放入水笼里:“诶,那是谷清和庚炎不懂欣赏!像我笪爻这么亲切,能从普通中发现珍品的已然不多了。”说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沧海低笑起来,一旁的谷清立刻回道:“你那张嘴除了吃,还能做什么?再说,沧海身子不好,你是存心想累着他?”
笪爻皱着一张脸,去看谷清:“我才没有那么想!诶,我说谷清,怎么每次你说我都说得这么毒啊!”
他就奇怪了,这几年来,不仅庚炎老是针对他,明明性子本是温和的谷清,也没给过他几个好脸色,他命格星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不过还好,沧海都是一视同仁,笪爻感到舒坦多了。
谷清却淡淡地说:“谁叫你说话不用脑子想想,该!”
笪爻站起身来,立马反驳:“沧海就算身子再不好,也不希望我们区别对待啊!对不对,沧海?”说着,笑嘻嘻地问沧海,又回头看向谷清,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要想沧海好好养子身子,也得庚炎自制一点,别老是一到夜里就折腾沧海……”
“笪爻,你说什么?太小了我听不太清。”沧海忽而回头看向他,面上是柔柔笑意,一瞬间晃得笪爻差点被嘴里没说完的话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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