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顿饭的工夫,蛟鹞兽轻捷的身姿落在一处小道旁。“在这儿等我。”子虞对可兰道,却又添上一句“如果你遇到羽刃鸟,千万不必与它争斗。”
“子虞,你要去哪儿?”可兰不安地问道。
“不必担心,我这次去,是见见一个老朋友。”子虞的语气平淡而轻松,然而可兰还是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忧愁。
“子虞,我听你的。”她道,“但你千万别勉强。”
“放心吧。”子虞莞尔,一纵身消失在暮色中。
破旧的古庙,一如既往,只是仿佛又掉了只瓦片砖。子虞摩挲着零落的庙墙,感慨着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十年了,命运奇特的验证了他当初的直觉。那个注定纠缠在乱世的男子,如今被他麾下的大军牢牢围困在绝地城中,但却依然不知何时才会有个了断。
他知道我在这儿么?子虞想着,迈步进了庙殿,望着依稀可辨的神像,他喃喃道:“蒙狻阿,这些你看不上眼的军队,应该还是妨碍不了你来这里的吧?”
“完全正确。”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虽让子虞心中讶然,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幽然道:“蒙狻,你果然来了。你依然也忘不掉这早已破碎的过去么?”猛一回头,子虞厉声喝道:“你为何还要坚持这愚蠢的战争?”
“我不想重复我的理由,可以肯定的是我没有骗你。”蒙狻的声音第一次没有了狂傲,他平淡地面对着这个长久以来的对手,“其实我几乎天天来这里。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生灵涂炭便是你的追求么?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子虞的声音再次变得幽然,“明日攻破,又不知多少生灵魂归黄泉,如此你便满意。”
“哈,这又何妨?”蒙狻大笑道,“人类不是本来就歧视蛮族?亏你还助他们作战。”话说到最后,却是带上了恶狠狠的味道,“你不知道,靠近黑暗之心的蛮族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明天你会开眼了。”
“我只是想要一个太平世界……”子虞嗫嚅着。
“你要一个太平世界,你为之而战,我却要一个混乱的世界,我也为之而战。子虞,你说这真有很大区别么?你对于和平的渴求,不是如同我对于战争的渴求一样么?凭什么你便自诩为善呢?要我看来,这便是最大的恶。”
这一番话却把子虞激得满脸通红,有心反驳,却愣是想不出任何话语。憋了好久,才勉强道:“蒙狻!你……无耻!”他一把抽出腰间的爱之剑,遥指蒙狻道:“何必等到明天?你要战,那便现在战个够吧!”
借着门外的月光,爱之剑在昏暗中泛着冷森的杀气。蒙狻盯着指着自己的剑尖好一会儿,笑道:“今夜我是来思念故友的,你却坏了我的兴致。也罢,我回去了,要战明天请赶早。”说罢,竟是一个转身,大笑着一摇三摆地走了。
子虞若干次想抢步上前发动攻击,却都被蒙狻先前那番话生生止住。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蒙狻的身影被黑暗吞没。夜幕中只留下蒙狻狂傲的笑声和最后的提醒:“同你作战的军队,其实并非我所控制,他们都是被黑暗之心控制了神智的人,你想救他们?毁掉黑暗之心就行了”。
“毁掉黑暗之心……”子虞呢喃重复着这句话,猛地冲着苍茫的黑暗叫起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知道你必败了对不对?蒙狻!你知道你必败!”
清朗深邃的夜空,月色婉约。
院子里是一派的宁谧,黑暗里的树影密匝匝的布在四周,也切不清究竟有几层。秋虫躲在悄立不动的草木底下吟唱,偶有夜风扫起地上的落叶,牵起一些沙沙的声响,确又更添了凄凉。
树影间,如雕像般的站立着一匹纯白色的马,月光之下,它更显得如玉一般光华迷人。此时她紧闭着眼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想来正在酣眠。
夜的幽暗里脚步声渐渐响起。咯嚓,咯嚓。很轻,很慢。一个腰悬长剑的白衫少年来到了院子里那如水的月光下。他正是子虞。作为联军最高统帅的他,虽然次日便有大战,却看不出任何焦虑的端倪。在他的脸上,只笼着一层薄薄的哀愁。除却房装的他不再有那份英武,而是回复了往昔刚刚离开家乡时的那份忧郁。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仿佛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一般。最后他走到了静立的白马身边,抬手轻轻的抚摸起白马的脸颊。
“可兰……可兰……”
他轻声的呼唤着,然而一忽儿,眼泪却潸潸然的掉了下来。
可兰被扰醒了,踢了踢前蹄,见到少年在一边落泪,便劝道:“子虞,现在可不是悲伤的时候,该休息了。”
“可兰,我知。可是可兰,我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恨战斗……”
“子虞,我知你为何悲伤。旷日的战争夺走了你太多,包括你的爱人。然而你不该为此复仇么?无所谓正义,或者邪恶,扰乱我们所认可的秩序的事物,都该被消灭的。”
“可兰,我忘不了今天蒙狻的表情。他一脸的玩世不恭,然而眼睛里反映出的却是残暴和悲哀的光。可兰,蒙狻也是战争的受害者,我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谈谈,如果能就此结束战争,避免让更多的生灵死去,我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可兰,你说他为什么不同意呢?他说他追求混沌,这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思想!他是在追逐毁灭啊!”
“子虞,你想救他吗?”
“我不光想救他,可兰。”白衫少年又抹了一下眼泪,“绝地城里那许多的生灵,我都想挽救。可是明日城破,他们就会被神族和人族的士兵杀死,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为什么?难道仅是因为他们是蛮族吗?可兰,你说,如果神族和人族的那些人知道了我也是蛮族,他们还会听我命令吗?甚至,他们还会让我们活着吗?”
“别想这么多了,子虞。”可兰劝着:“你已经没有了退路。被黑暗之星控制的蛮族,你不去杀死他们,那么他们就会来杀死你,然后杀死更多的生灵。既然这是这个世界的劫数,你来到这个世界,为终止这个劫数活吧。”
“呵呵,没有退路……”子虞苦笑了一声:“我率领的神与人的联军将蒙狻的妖魔军团逼到了临海的绝地之城,龙皇为了报恩也命令水族大军封锁了绝地城方圆几百里的海岸线。军士们在嘲笑蒙狻没有退路了的同时,何曾想到他们的统帅,竟然也是没有退路了的。”
“子虞,其实从一开始,你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天上忽然掠过一排黑影,那时巡逻的夜鹰部队。子虞的脸也随之阴沉了一下。他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爱之剑……爱之剑……为什么你非要在恨之剑出现之后才来救助这个世界?难道非要经过恨,才会懂得爱么?”
可兰不再说话,院里归于沉寂。又一阵风刮来,落叶沙沙沙的转着,似在怯怯的回答着这个问题。
绝地之城,皇宫,大厅,灯火辉煌。
这里庄严而萧煞。大厅主道的两边,各站列着一排的卫兵,他们每一个都被甲胄全身包围,甚至连面部都被头盔遮盖。他们寂静得如同雕像,一动不动,你甚至无法看见他们因呼吸的而产生的胸膛起伏。
这不是因为他们甲太厚,而是因为他们没有生命。
死人是不会呼吸的。
这是适合蒙狻的地方。即便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也无法体味他现在的忧心。周围活动有生命,只会让他感到烦扰。而死人却不会干扰他的,这些被灵术召唤起来的非生命体会给敌人迅急而勇猛的攻击,但在平时却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