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龙颜大怒,关押在天牢里的囚犯居然都没被看住,还死了那么多大内狱卒,丞相又至今昏迷不醒,什么,丞相醒了?
千真万确,丞相是刚刚苏醒,可是这并不能掩盖天牢中出现的过失,苍辰究竟招揽了一个什么样的门客,居然能在紫禁城的层层把守下毫无声息的逃走?皇上和文武百官都想不通,这只有苍辰自己明白了。
回到王府,苍辰独自思量着,他的门客,他的师兄,到底还是逃走了,不过,用完了的棋子,现在又与他何干?如今朝廷上的局势已经稳定,百官齐全,皇兄又不像父皇那般任用他,他已经向皇兄请示,重返武林继续他的江湖人生,皇兄也准许了。
其实他知道,皇兄只是想利用他引出秋原川而已,可是皇兄居然忘记他的这个幼弟是这一代中唯一一个继承了苍辰灵异血统的子嗣,不然他怎么能在父皇的嫌恶猜忌与众兄弟的排挤中独善其身?
苍辰咽下最后一口茶,仿佛还觉得耐人寻味。他没再耽搁,简单收拾了行囊,决定离开这里,这个看似光明,实则弥漫着散不尽的阴霾的长安。
此时,在碧潇山。
刚回到泠渊阁,秋原川正要去见掌门和长老,半年过去,他们应该已经出关。他走在楼梯上,忽然有人从身后环住了他,纤细的玉手他再熟悉不过了。
“暮雨。”他侧过脸,轻声道,早已习惯了这个从小就粘着他的妹妹,半年不见,还有点想念她。
“你再不回来,我成亲了你也不知道。”秋暮雨和他站到同一个台阶上,一双与他相似的清眸却一副戏谑意味地看着他。
“成亲?哪户人家敢娶你啊?”秋原川略微苦笑,打趣道。他了解秋暮雨的性情,几乎与自己无异,她也只有在自己和梦蝶面前才会是这样烂漫天真等等等,难不成是……
“梦蝶,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娶梦蝶了。”果真如此,秋暮雨说这话时,是很认真的,“我们两个的嫁衣都做好了,还有呢……”
秋暮雨开始卖关子了,秋原川倒并不在乎,但是看着她守口如瓶的样子是这么辛苦,秋原川还是配合的问一句:“还有什么?”
听到他这样问,秋暮雨不怀好意的冷笑了几声,说:“本姑娘大婚在即,心情不错,就随手也给你做了一件,兄长,准不准我们的婚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哦。”
“喂,你,你倒是给个话啊。”虽然秋暮雨知道,她这个兄长向来风轻云淡,可是此事非同小可,他这个反应真的让秋暮雨陷入茫然之中了,甚至,秋暮雨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几许落寞,于是,她又试探着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
就不信这样还不能打动你。
“嗯,两厢情悦,缘定三生,是很好。”秋原川看着她,迷离的眸中似笑非笑,他是极少能流露出这种表情的。
这让秋暮雨怀揣着前所未有的喜悦,只是挽着他的衣袖走着,竟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正阁门前。
“师父他们回来了吗?”秋原川问。
“半个月前回来了。”秋暮雨松开了手,说道,“梦蝶已经去告诉师父他们了,她一早就料到你今日会回来。”
推开门,秋原川看到四位老人已经坐在太师椅上等他了,便前去拜见:“原川拜见掌门、师父、长老。”
坐在正中央的掌门捋了捋长髯,缓缓地点头。站在他身旁的梦蝶走过去,牵着秋暮雨的手,向他们示意:“掌门、长老,我和暮雨就先回去了。”
“好,去吧。”掌门应声道。
两人走后,几位长老依旧不动声色,掌门看向玄同长老,也没有说什么。
玄同长老的脸上乌云密布,但他只是平和道:“跪下。”
师命不可违,秋原川便跪下了,眼睫习惯性的略微低垂。
然后,就是一阵寂静,大概过去了三刻,师父才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下?”
秋原川大概看出了倪端,却又一时无言。
“需要我提醒你吗?”师父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些力度地问道。
“不必。”秋原川抬起头,空灵的眼睛望着前方,他自知这是为什么,方才一进门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梦华镜,便继续道,“弟子知罪。”
“那你罪在何处?”师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却越发的严厉。
“策反朝廷。”秋原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这四个字的,却也只能说出这四字,就说不下去了,即便如此坦然,也是字字过心。
“既然你知道,你已犯下此条戒律,那你也应该知道这样做的下场吧?”师父厉声训责道。
看见师父终于开始厉声责问,秋原川反倒轻松了许多:“废除法力和武功,清出阁门。”
“很好,那就照你说的,今日,你我师徒缘分已尽,恩断义绝。”
“师弟,”默成长老闻言,劝解道,“原川既已知罪,你又何必这样绝情,连改过的机会都不给他?”
“自知罪孽还怙恶不悛,是他咎由自取,我没有必要再认他这个徒儿。”玄同长老的脾气他的几个师兄都很清楚,对于不成器的徒弟,他宁可当作没收留过,或者狠下心将其毁掉,也决不会放任其去江湖上败坏阁派的名声。
掌门不禁叹了一口气,他一直认为秋原川最适合接手他的位置,只要对他稍加磨砺,是可以教化他的冷血性情,可如今他的师父下定决心要赶走他,就算掌门和其他长老替他求情也无济于事。
掌门很是失望,长老们也替他惋惜,而他的师父,一心传授他心法道义的玄同长老,已经放弃他了。
他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和师父在沧涯岛上,通习经史,习武修灵,即使师父很严苛,他又不是很听话,但那份骨子里的聪敏与温润还是博得了师父的疼爱,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变成这般冷血无情的。
如今进退两难,可事已至此,纵然秋原川千般万般不想离开,落下大逆不道的骂名,也已经由不得他了。
于是,他拜了一拜,说:“弟子已罪不可恕,甘愿按照阁派戒律处置。”
长老们纷纷摇头叹息,师父只是冷眼旁观,掌门沉吟了片刻,又问:“原川,你可想清楚了?”
“是我不守戒律,理应受罚。”秋原川坦言道,“只是,我有一愿希望掌门和师父、长老能够成全。”
“你说吧。”
秋原川再次叩首,说:“我请求掌门、师父和长老保守此事,不要让暮雨知道。”
“唉——”掌门又叹息着,看向玄同长老,“师弟,你说呢?”
“哼,问我做什么?我已经不是他的师父了。”玄同长老的悲愤之下,是无尽的失望。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戒律不可触犯,师命不可违背,秋原川能做的,就只有主动面对了。
“那,就依你的意愿。”掌门许可道。
“弟子多谢掌门、师父和长老成全。”秋原川叩首道,“弟子不孝,今生未能报答养育之恩,辜负了给位师长的寄托,来生定不相负。”
这也算是,对他们道一声珍重吧。
可秋原川不会想到,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无尽的痛楚。
三生石
一滴血溅落,点染了苍穹,顷刻间残阳泣血,晕散至整片的远山江天。
“哥哥,你看,这是我给你做的哦。”秋暮雨从闺房里拿出一件血色的广袖长袍,红得妖艳,红得晕眼。秋原川看着这件衣服,用手轻轻感受了一下面料的质感,光滑的红绫与柔软的丝线交错,令手指阵阵酥/痒。
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