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命运裹挟着厚重的恶意追了上来,将钟英从自欺欺人的幸福中唤醒。
钟英再次惊醒。
他抬了抬眼睛,被阳光刺得忍不住眯起眼睛。
又是新的一天。
小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天。
***
钟英不再心存侥幸。
他已经深刻地,彻底地明白了。
如果想要保护小树,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彻底从这个泥潭走出去——像他从前做的那样,杀死艳姐——但就算艳姐死了,泥潭还在,并不是他说挣脱就能轻易挣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么从一开始就不要涉足这个泥潭。
***
钟英曾经只是想成为程柏青的保护者,童言童语转化为实际行动并不容易,而在那些成长的岁月中,他不知不觉偏离目标,一脚跌进泥潭。
他不该在泥潭里挣扎,最终葬送了小树。
年少时的心愿化成了一颗子弹,没有打中他自己,却打中了这世界上他最想守护的人。
***
钟英握紧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小树,我们在过去再见。”
他轻声说完,扣下了扳机。
【肆】
钟英不知道自己究竟自杀了多少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时间的长河里逆流而上,陷入自杀与重生的怪圈,一次又一次付出自己的生命,以换取时间的起点更向前一些……
他重新跨越了做卧底的那些年。
大多数时候都很危险,他待在以艳姐为首的圈子里,假装自己是其中的一员。
偶尔会回到跟小树有交集的时候,或者是在打电话,又或者是发两条信息。
钟英只当是给自己的奖励,在不知要持续多久的轮回怪圈里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贪恋这样的时光,跟小树说寥寥数语,不舍地道别,然后平静地投入死亡。
有时是跳崖,有时是投湖,有时是开枪自尽,有时是割腕。
一次又一次。
疼痛的感知和对生命的珍重已经被破坏和扭曲。
他现在甚至能够笑着奔赴死亡。
就像奔赴崭新的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或许人类本就是一种擅长适应的生物。
在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的死亡和重生后,钟英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他逐渐适应、逐渐习惯、逐渐了解、逐渐感受到,这场死亡和重生即将迎来尽头。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受,没有征兆,但他就是知道。
没有任何馈赠是永无止境的,他马上就要抵达他的终点——就在这一次,就是现在。
【伍】
常有人做梦,一觉恍惚睡醒,讲台上的老师依旧喋喋不休地讲着知识点,窗外充满其他班级上体育课时的吵闹,自己依旧是少年一个。
钟英把梦境化为现实,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走廊,窗外天光大好,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暖融融一片。
“怎么了?”前面的人回头看他,皱着眉询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钟英脚步微顿,看着面前陌生的脸,想起来这是大学时的辅导员。
钟英跟他的交集不多,上学的时候他负责在他搞事之后狠狠训斥他,至少有六次威胁他要记过,但幸运的是并没有哪次真的被记档。
——虽然可能也是因为最后钟英没有档案了。
但勉强能算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
于是钟英笑了笑,回答,“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比平时安静一点。”
辅导员深深地看了一眼钟英,似乎从钟英微妙的转变中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皱了皱眉,然后转过身去,低声说了句,“跟上。”
钟英重新迈开步伐。
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交错前进,走向走廊尽头对开的深棕色木门。
光影再度动作起来,从前方划过辅导员,也划过他的身体,再被抛至脑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钟英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段走廊就像他曾经经历的那些人生。
明明暗暗,迈向既定的终点。
***
辅导员停在木门门口,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敲门的动作,但他在伸出手之后停了下来,像是经历了什么斗争一样,轻声对钟英说。
“不想的话,可以拒绝,钟英。”
钟英愣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在遥远的过去,面前的场景发生过一次。
不是很熟悉的辅导员站在深棕色的大门前,像今天一样,顿住身体,敲门前犹豫着,想说些什么。
“不想的话,可以拒绝,钟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啊,可以拒绝的,钟英。
钟英笑起来,说出和上一次同样的话,“已经决定了。”’
辅导员转过身,眼神难过且悲伤,可他再明白不过,有些决定,做下后便再也不会更改。
钟英淡定和辅导员对视,重生让钟英无论何时都可能掩盖自己的心情,半点不漏。
这次辅导员的表情和记忆中不同了,多了些探究和诧异,双眼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
可辅导员什么都没有说,点了点头,推开了那扇门。
“去吧。”
“谢谢,老师。”
***
“钟英,这是个光荣且艰巨的任务,我们希望你能认真思考,然后再做答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钟英曾经憧憬的制服,神色严肃,郑重地说出那句在他记忆中循环无数遍的问句。
这一次,钟英没有激动,没有期待,内心只剩下平静和怅然。
这一刻,他没有迟疑,回答。
“我决定好了。”
“我拒绝。”
说完之后,他行了个礼,毫不犹豫地转身推门而出。
***
结束了,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
离开之后,钟英立刻翻墙离开学校,点开打车软件,打车到母校,两分钟不到,车已经到了眼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路上他什么都没想,辅导员打电话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接了起来,只听辅导员暴怒地大喊,“这次老子高低要给你记个大过!你给老子等着!又他妈翻墙跑了!”
钟英回过神,第一时间挂断了电话。
什么大过与否,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了。
记过而已,又不会死人,要是毕业后分配到穷乡僻壤就更好了,天天抓小偷抓扒手,不用面对大案要案和杀人犯。
车子很快停在校门口,穿着熟悉校服的少年少女迎着他走过来,说说笑笑,与他擦肩而过。
钟英向着过去奔跑,想要抓住代表幸福的幻影,一次次的痛苦和回溯都是为了此刻。
终于,那个熟悉的人从校园里走了出来。
钟英不知不觉停下脚步。
程柏青抬起头,看见的是微微喘着、正在努力调匀气息的钟英。
也许是幻觉,也许是奇怪的梦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不是真的……
程柏青心里这样想,却按捺不住脚下的步伐,诚实地向钟英走去。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终于小跑起来,最终几步蹿到钟英面前,扑进他怀里。
少年时代的程柏青远没有大学时沉稳,还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瘦,在钟英看来,好像细胳膊细腿的,扑到怀里都没什么感觉。
程柏青抬起眼睛,惊喜地瞪大眼睛:“哥!”
钟英紧紧地抱住他,深吸一口气——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像是每次分别前的拥抱一样,像是每次久别重逢的纠缠一样,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一样……也可能更甚于那样的力道,让钟英从胸口感觉到些许疼痛。
但这不重要,此时此刻,程柏青就在他怀里,如此鲜活。
“哥不是在学校吗?”程柏青问。
“想你了,来找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钟英摸了摸程柏青的头发,接过他的书包,“回家吧。”
程柏青老实点头,习惯性抓住钟英的手,跟着他回家。
想,要是他还能像以前一样,每天来接我放学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每天都拉着他哥的手,一起回家。
***
就像程柏青的梦想突然成真了一样。
钟英似乎变了。
钟英来找他的频率变高许多,有时只是一起回家,有时去看电影,有时偷偷开房,生活中突然多出许多学习之外的事情,每一件都让他开心,也能让他更集中精神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