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垫起脚往里头一瞅,裴旻端端正正的坐在大厅,主位,穿着老子今天早上喊陈伯拿去的紫貂裘衣,板着个惨白的脸在训人。桐君青袖都跪在地上,只千绿站着,好似身不在此处一般。
院子里没一个人影,不小心走进去的都被陈伯赶了出来,往里看都不敢看一眼。
老子不由得靠近了一点,陈伯一眼揪住了老子,嘴巴都张大了正要号叫,老子比了个手势,他空张着嘴没叫出来,最终瘪了下去。
裴旻裴旻,你又玩什么把戏?
“王爷是让你们出去长见识,不是长脾气的!一个个都硬了是不?回来都这么久了,才想起来给小爷奉茶?千绿,你尤其不错,傲得紧!这里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别以为他说了句要照顾你们一辈子,就把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了!”
老子皱眉,这话,好像有点过分了呀,裴公子~
千绿身子晃了一晃,裴旻再喝了一声:“跪下!”,终于还是下去了。
“好,很好。”裴旻提起桌上的一个酒坛子,往茶杯倒了一碗,没有表情的慢慢喝了,然后再慢悠悠的抬了抬手,说:“青袖公子,你起来罢。”
青袖微微低头行了个礼,慢慢的站了起来,站到裴旻旁边。膝盖上粘了些白的,像是碎纸片。老子往地下一看,满地雪花儿似的碎纸片,还泛着红。
一阵风吹过,纸片打着旋飞了起来,有点冷。老子隐约觉得不好。
“桐君公子,听说你在路上弄了条蛇养着,还叫小菜?”裴旻挑了挑眉毛,拿种奇怪的调子缓缓的说。
“是。”桐君的声音有点发抖,急急忙忙的回道。看看,这家伙就是那欺软怕硬的!
裴旻笑了一笑,勾起两边嘴角:“我看这名字不好。它不是爱睡觉么~还是叫小睡来的贴切,也免得,人家天天担心着被你给吃了。你说这话,有理么?”
桐君身子往前倾了倾,说:“全凭裴公子做主。”
“好,不错。你也起来。”
桐君也爬起来站到一边,就剩下千绿还跪着。其实大冬天的地板也挺凉的。
“千绿公子,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和柳公子同出同入?”
“回裴公子,是。”
千绿难得说话,这一说,老子还真觉得有那么一点像柳如清的语气。
“哼,”裴旻不屑的哼了一声,声音里带了点怒气:“你小心把他学得太像了,丢了各人的本份!”
千绿道:“谢裴公子教诲。”声音冷冰冰,不像认真的。
“你也别敷衍我。”裴旻抬了抬茶杯,青袖小心的捧起酒坛子给他倒了。“自己去认真想想,你是柳如清吗?人家是忠臣之后,你不过就是个别人不要的男宠,少拿他那套自诩清高的来给人看!懂么?”
这话说得太伤人,不晓得裴旻发了那根神经,还是喝醉了?老子往地上扫去,果然已躺了一坛,难得老子弄回来的水井坊啊~~!
千绿没有说话,直直的跪着,看着也不是个味。
没人敢惹他,老子也得惹。
老子正要抬脚进去,突然听得桐君说:“裴公子,你不该欺人太甚!”声音挺冲。
裴旻淡淡回了他一句更狠的:“跪下说话。”
“跪就跪!”桐君果然是狂妄惯了,发起狠来也不输人,重重的一声跪下去砸在地上,砸得老子心也跟着抖了一抖。
“裴公子,桐君跪你,是敬重你。福王府中,裴公子你与柳公子两人,自然是人中龙凤无人能及。柳公子那淡定从容桐君自知是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可也暗暗想过,总有一日要成了如裴公子这般的出色人物!千绿跟柳公子学医,朝夕的见着,想要学柳公子的清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倒是为何要如此折辱他?难道都只要像青袖这般唯唯诺诺,你才安心?”
千绿把头稍稍转了转,看一眼桐君,还是没说话。
裴旻手里的茶杯“嘭”的一声摔在桌上,瓷片洒了一地,拿手捂着一边肋骨,急急的咳了几声。老子心抽了一下,站麻了的脚反射性的往前一动,没料到踢到块石头。老子捂脚那一秒钟,青袖就已经扶着裴旻背上顺气,一边顺一边静静的说:“桐君公子你误会了,裴公子定不是这意思。”
“哼!你……”桐君把头甩开,十分不屑的瞄着青袖。
裴旻虚了虚眼睛,指着桐君说:“小张说你武练得不错,便出去给小爷扎几个时辰马步来瞧瞧!”
桐君应了一声:“扎就扎!”说罢作势要起,青袖又急忙按住了他,道:“裴公子,外头风雪交加,恐怕不太合适。”
“不合适?”裴旻看着青袖问:“你们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哪里有不合适的?不过,你这胆子也练出来了嘛!不枉费出去这一场!”
他那话说得清醒得很,不像是喝醉了酒的。青袖神色黯了一下,退到一边。
不过裴旻倒也就没再叫桐君去蹲马步,老子重新考虑什么时机进去最好。为什么又要出这种事情?柳如清也不管管么?老子肚子还饿着呢!
裴旻换了茶杯,依旧让青袖倒了酒,慢慢的喝。青袖倒酒的手犹豫得很,老子突然有点担心他会不会酒精中毒,喝了多少了你?坏人!
“你们都是些傻子。”裴旻把茶杯从嘴边拿开,接着训,连口气都没变:“千绿,你如此淡泊人生漂移物外,是以为他就真不会赶你出去了吧?哼,今年不,明年呢?后年呢?一辈子那么久,谁敢保证谁不变?到时候你的柳公子,根本保不了你!
桐君你也要知道,如今你见得他温善可欺,撒野撒得狂妄,指不定三两年不翻个翻儿!
青袖也一样,他爱你时自然轻怜蜜意,甜言蜜语什么说不得?转眼不爱了都成空话。
这世道谁敢说谁一定靠得住信得过?谁敢说谁一辈子都不变心?信得过靠得住的,只有自己一个!你们从哪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连这道理竟然都没学到?”
这话出来,千绿抖了,桐君不吵了,青袖也垂下脑袋了,都扭着脸偏在一边。老子看不到他们脸,不晓得什么表情。不过老子晓得了,裴旻这是什么把戏。
心里头突然一酸,又一痛。算命老头子念的那狗屁诗在脑子里转啊转啊转,终于就着这话冲了出去。妈的!老子都明白了!
这两天出的所有事,心里头的所有的堵,所有的莫名其妙,老子都明白了。都是老子不对,裴旻都是对的,留了这么大的后路给老子,仁至义尽了。
明白后便隐隐的酸痛着,裴旻他,不信我。
可都该是我不对。我没做好,他才不敢信我。
枯木花83
八十三×;×;×;×;×;×;×;×;×;×;×;×;×;×;×;×;×;×;×;×;×;×;×;×;×;×;×;×;×;×;×;×;×;×;×;×;×;×;×;×;×;
第二天早上老子是被柳如清喊起来的,说药汤烧好了叫我把裴公子松开。
大木桶子摆在屋中央,底下架着火盆。
裴旻窝在老子怀里,好像是箍得紧了点,脸色泛红。
老子马上又生龙活虎了!老子不生龙活虎不行!一个翻身起来,把裴旻抱了过去。
摸了摸水温,有点烫,不错。然后望着柳如清问:“脱,还是不脱?”
小保立马火速离开了现场。
柳如清动的手,把裴旻脱得精光,泡进那一大锅,哦哦哦,一大桶乌黑发亮的药汤里头。
老子说:“我来看火,你先回去了。”那人两个眼睛都是血丝,老子看着心疼。
柳如清答了声好,步子轻飘飘的走出去了。
“对了,青袖呢?也回去了?”
他转过来微微一笑,指着床上靠墙地方露出来的一个小脑袋:“别吵,让他多睡会罢。我下午再过来。”
老子小心肝突然又软了,再也生龙不起来:“……如清,幸苦你了。”
柳如清又是一笑,风清云淡的好看。
老子隐约觉得,也不像在外头那一段时间那么和尚了。好现象啊好现象!
下午,晚上,裴旻依旧没动静。
青袖中午醒的,醒了就一直低着头。千绿过来了一趟,桐君没好意思来,找的千绿带话。
傍晚柳如清带了一堆医书过来,说都是在太医院的摸的。看样子像打算熬夜。
老子跟他说起心病的事,很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