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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1 / 2)

>    孙承宗心如死灰,长叹道:“国家将亡,将士离心!也罢,本督这便单身归京,捐躯赴难罢。”说着拉过马缰,扳鞍正要上镫,却听桓震道:“倘若大人能应允辽东官兵几桩事,下官等当即刻亲率大军,奔赴京师,不敢有丝毫迟误。”

孙承宗疑惑道:“你说甚么?”桓震不慌不忙的道:“其一,辽兵归京,要得陛下允准入城屯扎。”孙承宗闻言,不假思索的道:“那是理所应当。其二呢?”桓震微微一笑,道:“其二,京师防务,要由辽将主理,或祖总兵,或赵总兵,或下官皆可。六部京营,都要听从调度。”

孙承宗一怔,暗道他这是何意,不但入屯京城,还要把持防务?若是袁崇焕向他提出这等要求,孙承宗自然毫不疑心,可是眼下说这话的却是桓震,谁知道他手握大权之后会不会索性挥军攻入皇宫,来一个里应外合,反投了鞑子?更何况要六部官员听从武将调度,那是大明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荒唐事,就是自己点了头,陛下也必然大怒驳回。

桓震似乎瞧穿了他心思,笑道:“既不能应允,下官也不便强求。大人请。”孙承宗犹豫片刻,咬牙道:“本督答应,替你上奏陛下。至于圣裁如何,本督不能担保。”桓震长揖道:“多谢大人!”孙承宗更不愿与他多说废话,上马加鞭而去。

他离开军营,便写了奏折,叫石柱国飞马送至京师,自己却回山海关去了。山海关尚有赵率教部下数千人,到得无法可想之时,只好由自己带着这几千人去硬碰鞑子的十万大军。

是时京城之围方解,皇太极的和书刚刚递上。奏折送到京师,传入了皇宫之中,崇祯皇帝瞧了大怒,当即御批斥责孙承宗,并将桓震、祖大寿等人一概革职。臣子胆敢要挟皇帝,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是不久之后,皇太极连下京城周边地区,北京变做了一座孤城,随时都有可能再给围困。陕西、山西的援军打了几个败仗之后纷纷溃散,京营只懂得吃喝玩乐,放炮也会打到自己人,简直不堪一击。眼看着一旦皇太极发起狠来大兵迫城,不要一日就会攻破了。

这时候崇祯才又想起桓震所提的那两个条件来。是不是索性答应了他,叫他快些回来防守京师?有了辽兵在,想必京城同自己的龙椅都要安稳许多。可是如此一来,一国之君的尊严面子又要朝哪里摆?堂堂皇帝当众向自己的臣子低头求援,这种事情他朱由检以往从不曾做,此后也不会再做!他宁可弃城逃走,抛弃他的子民,也不愿意抛弃身为皇帝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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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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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过去,东方初曙,隐隐露出一抹鱼肚白色。皇太极伫立辕门,翘首向西张望,心中按捺不住的急切欣喜。范文程从遵化启程赶来与自己会合已经数日,不久前探马来报,说范先生一行十余人,已经来到一里路外,不过片刻便可拜见大汗。皇太极大喜若狂,匆匆奔出来迎候。大汗亲自出迎,各旗的旗主贝勒自然也要陪同。果然过不片刻,只听远方马蹄得得,一行人策马徐徐行来,居中一人褐袍方帽,一副汉人文士装扮,正是他入作心膂,出为爪牙的范文程。

皇太极疾步上前,搀着范文程下了马,握住他手道:“先生肩伤可愈?”范文程惶恐拜道:“多承汗王谬顾,臣区区小恙,早已痊愈。这些日来不能亲在汗王马前效命,臣之罪也。”皇太极摇手道:“我只愿有生之年早晚得聆先生教诲,即为三生之幸,还望先生为我保重身子。”范文程感激涕零,一时说不出话。旁边众满将看了,都觉皇太极对这个汉人未免太过客气敬重,心中尽皆有些醋酸之意。

莽古尔泰早就瞧范文程不顺眼,在后压低声音冷笑道:“大金的土地是咱们八旗的勇士一刀一枪拿血肉换回来的,范先生何不……”一句话方说半句,便给皇太极一声截然怒吼,硬生生的堵了回去。范文程连忙拜了下去,道:“臣天资驽钝,幸蒙汗王不弃,收为马前之卒,愿尽节用命;视死如归,以报大恩,往后更要诸位贝勒爷多多提携照应。”众人纷纷说些客气言语,莽古尔泰也就坡下驴,敷衍一番。皇太极早知他这个人脾气暴躁,说话不加思虑,却不见得是故意同自己为难。当下也不深加追究,仍是笑嘻嘻的挽了范文程手臂,一同走入军营中去。

范文程与同僚打过了招呼,便给皇太极召到大帐之中商议军务,听宁完我将这些时日来的战事情形一一详叙。许多事情是他在遵化已经得了消息的,却仍是细细倾听,一个字也不放过。

待得宁完我说罢,方立起身来,背着手踱了几个***,眉间微微耸起一个川字,似乎若有所思。皇太极不肯出声打扰,由得他低头沉思许久。

过得半个多时辰,范文程终于抬起头来,问宁完我道:“要汗王不攻京师,转掠四乡,可是公甫的主意么?”宁完我指着侍立身后的黄杰,笑道:“完我虽然也有此意,不过却给此人抢了先。黄杰,快来拜见范大人。”说着将黄杰来投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的说了一番。他以为黄杰是个人才,是以一直带他在身旁调教,此刻又要介绍给自己的知遇恩人范文程了。黄杰方才在范文程进来之时已经行过参见之礼,此刻依言上前,重行参拜。

范文程双目炯炯,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厉声喝道:“你是何人遣来的坐探,快快从实供招,或能免你一死!”黄杰大骇,双膝一屈,跪了下来,大叫道:“大汗明鉴!”皇太极也是吃了一惊,讶道:“先生何以说他是坐探?”瞧一瞧帐门守卫,挥手叫一干人等尽皆退了下去。范文程冷笑道:“京师防务薄弱,倘若挥军猛攻,一日夜间当可一鼓而下。大汗连败四方援军,正在士气锋锐之时,此人却游说大汗撤围而去,不是坐探,又是甚么?”

宁完我疑道:“完我却也觉得黄杰所说并非全无道理。且不说北京城池是否真能一攻即破,就算当真如范大人所言,可是我大金兵不过十万,粮秣全靠劫掠,决然守不住大明国土。兼且八旗全仗弓骑制胜,倘若攻下京师,明军反扑,岂不是困守孤城,一无所长?”范文程嗤道:“破城之后,又何必定要守城?”

皇太极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怒道:“你这厮果然是奸细,来人,给我拿下!”黄杰抗声大叫道:“冤枉,冤枉!”皇太极冷笑道:“范先生已然瞧破你的跳梁伎俩,你还有何话说?”黄杰把心一横,大声道:“臣无辜获罪,死于季常之妇,伯玉之妻,死不瞑目!”伯玉姓刘,乃是晋人,其妻段氏,善妒别人的美貌。忽一日,刘伯玉当其面前称赞洛神之美。段氏听后愤而詈曰:“君何得以水神美而欲轻我?我死,何愁不为水神!”说完便投水而死。季常却是宋代的陈季常了,也是娶了一个多疑善妒的妻子,留下一段河东狮吼的笑谈。黄杰这等说话,却是将范文程比作女人争宠了,此言一出,皇太极固然不明白这些汉人典故,宁完我却是面色大变。

范文程不怒反笑,道:“哓哓不已,又何益哉?”转对皇太极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唯汗王圣裁。”皇太极瞧瞧范文程,瞧瞧宁完我,又瞧瞧黄杰,一时间却有几分拿不定主意。范文程向来是他信任之人,他说黄杰是奸细,那便有九分是真;可是倘若偏偏是那余下的一分,自己错杀无辜,岂不教人寒了心肠,往后哪还有人敢来归降?他向来致力于招徕汉人为己所用,千金马骨的故事也曾听范文程说过,倘若此刻杀一黄杰,难保不会阻了几十几百个黄杰投效之路。一时间却有些许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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