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还是不时有人休克昏倒,抬上守在一旁的救护车。警方协助幸存的受灾户离开现场,找地力安歇,但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彩云阁就是他们的家,彩云阁倒了,教他们到哪里去呢?更何况,每一分钟都是一个希望,他们深信他们的亲人会在下一分钟被平平安安救出,平平安安的舆他们团聚。
三天了,陆家齐都没睡好觉,一合上眼,就看见姐姐家慈远远的走过来,对着他幽幽的说:“家齐,我好冷。”幽幽醒转的家齐,总是起来点烟,独坐窗前,直到天亮。干日唠唠叨叨的美凤,这几天一声也不出的把孩子打点好,轻手轻脚的剪裁缝纫,连电视声也调到最小。
呆坐的家齐,心里像演电影似的,一遍又一遍的重演他跟家慈的过去。姐弟俩在父母相继死于战乱之后相依为命的种种片段。家慈爱绘画,自己醉心文学。这些年来,姐弟俩虽因各自有家庭,以致来往不甚频繁,但到底是同一个娘胎的手足,是彼此唯一的
亲人,心灵上的密切关系是不需要什么表示的。
家慈这么好的人,连一只蚂蚁都不忍踩死,怎会遭逢这样的不幸呢?家慈不会死,家慈一定还活着!
陆家齐连忙起身,就带着满脸的胡碴子,开着他的计程车,赶到了彩云阁。只见救难队还在彻夜工作,向驻守的警察询问情况,回答仍是那一句老话:还没救出人!
失望的陆家齐走到下远处矮树下,东倒西歪的垫着报纸席地而睡的人群中,找到了蜷在一边的沈婷,她抿着嘴,邹着眉,睡得好不辛苦。
陆家齐又心疼又无奈的蹲下身,看着自己心爱的外甥女那张憔悴的脸。好久好久,直到他再也忍不住泪流,又怕吵醒沈婷,只好捂嘴起身快步离去。到了中午,他才又飞车赶到了彩云阁。
手上提着一瓶矿泉水,陆家齐来到了沈婷面前,“婷婷!”
沈婷正低头吃着饭盒,一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抬头一看,是陆家齐,立刻眼眶一热。这世上叫她婷婷的人能有几个?自从爸妈出事以后,舅舅陆家齐成了她唯一的亲人。舅舅每天都来看她,都要沈婷到他家去住,舅舅也一直告诉沈婷爸爸妈妈不会死,爸爸妈妈一定会被救出来!
“烈日下,无风无云,晒干了大地,蒸起丝丝焦烟,迷蒙了人们的双眼,也迷蒙了人们的意识。”
恍惚中,沈婷又看见爸妈含笑并立的身影。
想起爸爸问:“要不要我们陪你?”
“沈婷打了一个寒颤,为什么我说不要?如果我说要,那爸妈就会跟我一起去兜风,爸妈就不会留在家里,爸妈就逃得过灾难,就不会死!”
谁说爸妈死了,爸妈根本没有死!—;—;沈启明、陆家慈含笑并立,“婷婷,我们回来了,我们散步去了,害你担心了!”
“看见爸爸笑盈盈的迎面走来。沈婷高兴的伸出双手,想去拥抱走过来的爸妈,仔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了一眼左右空空的双手,沈婷死命的纠起自己的头发,好像不知痛似的喃喃自语:是我害死了爸妈,是我害死了爸妈!”
沈婷把双腿猛地伸了出去,不想差点踢到走过的女人的脚。女人戴着深黑色的眼镜,薄施脂粉,面无表情。她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墨镜素服,冷峻而高贵。
他们走到绳索的边缘,默视良久,偶有交谈,也很简短。后又到值勤警察临时搬到树下的办公桌前,向警察问起什么,警察摇摇头。经过一番比手画脚后,警察打开薄子,为他们查住户名单。
沈婷听到警察说:“八楼三号是……”,沈婷立刻竖起耳朵,“是沈启明夫妇。”
女人的脸抽搐了一下,回头示意,那年轻男子掏出一张名片,女人把名片交给了警察,说:“如果有什么消息,请你立刻通知我。”
“你是……”警察奇怪的问。
“我是沈启明的太太!”
说完这句话,那女人转头就走,后面那个年轻人快步追止她,搀着她一起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银灰色的豪华轿车。
靠在树下的沈婷,像被黄蜂蛰了似的全身打了一个冷颤,耳朵裹嗡嗡作响。
什么?沈启明太太?她?
八楼三号不正是我家吗?
沈启明太太不是陆家慈吗?怎会是她?
她胡说,她一定是开玩笑!
然而,他们的表情多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那么,他们一定是弄错了!同名同姓,对,一定是同名同姓!
“噢,这原来是一场误会。”
沈婷想要向那女人说清楚这个同名同姓的误会,证明沈启明太太是陆家慈的事实!
“沈婷猛地使力站起身来,眼前突涌上一片黑浪,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昏倒,她只得扶住树干,定一定神。”
待张开双跟,已看不见那辆银灰色的豪华轿车。
傍晚,陆家齐和陈美凤夫妇来了。这是陈美凤第一次来,她把两个孩子托给邻居照顾,还特别炖了燕窝来给沈婷喝。
沈婷急拉住陆家齐问:“舅舅,我今天看见一个奇怪的女人,她说她是爸爸的太太!”
“这……这,没这回事!”陆家齐好像口吃了。
看见舅舅为难的样子,沈婷忽然紧张了起来,“舅舅,你一定要告诉我真话。”
“告拆你什么?”
“告诉我,爸爸,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太太?”沈婷鼓足了勇气问出。
“我、我……”
看着沈婷认真的样子,陈美凤讪讪的接了口:“婷婷,不瞒你说,不是你爸爸另外还有一个太太,而是你爸爸本来就有一个太太?”
“美凤,你不要乱说!”陆家齐厉声斥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陈美凤自讨没趣的闭上嘴。
“舅舅,舅妈说的是真的吗?”
““婷婷,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亲眼看见了那个女人,她说她是沈启明太太,舅舅,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陆家齐沉默不语。
沈婷像打了败仗似的悲哀。“那,舅舅,妈妈知道吗?妈妈知道爸爸有太太吗?”
陆家齐仍然不语。
陈美凤忍不住说:“当然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躲在这里,也就不会遇上塌楼了!”
“沈婷,这件事以后再说,你不要胡思乱想,自己的身体要顾好,我们先走了。”
陆家齐气呼呼的拉妻子就走,陈美凤一边走一边喃喃的说:“报应,这真是报应……”
沈婷突然觉得有条毒蛇钻进了她的身体,吃空了她的五脏六腑,她从没有过这种全然空嘘的感觉。她还有什么呢?她什么也没有了。
就在几天前,她有爸妈、有家庭、有前途、有梦想,如今,她全失去了,甚至连对爸妈的信心也动摇了。
原来爸爸骗了妈妈,爸妈又骗了她!
原来爸妈是那种男女,那么,自己是什么?私生女?
沈婷想着想着,一种不能接受事实、又不甘受骗的感觉,引发了她心底的愤怒,她心神俱失地一步步的离开了彩云阁。
“煞—;—;”地一声,就在下山路的拐弯处,因沈婷突然闪出,一辆雪白的来车正驶上山路。还好来驾驶机警,一个紧急煞车,没有酿成意外。
车上的人急忙下车,扶起跌坐在地上的沈婷,连声问:
回家?我根本无家可归。沈婷的心无端端的被这个陌生人刺了一下。
沈婷甩开了他的搀扶,一瘸一拐的往下走。
耶人见沈婷失神的背影,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前塞给沈婷说:“我叫高君彦,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