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之,别来无恙。”马背上,楚离对著萧南歌温和的笑。依旧那张脸,风淡云轻,君子如玉。
“楚离?”萧南歌冷笑著,一字一顿,“哦,不,应该是苍凌的君主──万俟离?”
万俟离依旧浅浅地笑著,温和如玉。
“真没想到,阔别近三年,会是以这种方式见面。”万俟离轻轻叹息一声。
萧南歌眼底隐隐有血色翻滚,暴虐阴狠。
“哦,对了……”万俟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对著萧南歌微微一笑,道,“你……还没有正式见识过我苍凌的一字并肩王吧?”
萧南歌皱起眉头。
虽然近半年的开战,一直都没有真面与叠迷对上过,但这句话放到现在来讲,是什麽意思?
“我的并肩王,你怎麽还不快出来,见见我们的故友?”
万俟离的话音刚落,人群里,一个穿著暗红铠甲,带著银色面具的男人就骑著一匹张扬的赤兔马缓缓地走上前来。
萧南歌冷眼看著面前这个曾与他齐名的少年战神。奇怪的是,明明该是同一个人,但不知怎麽的,他却觉得这次的人与之前见过的叠迷,有些不同。
是……哪里不同呢?
萧南歌审视著面前戴著面具的男人。看不清容貌,唯一能窥得的,只有那一双没有被面具遮盖住的,明媚的桃花眸。
……桃花,眸?
萧南歌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蓦然一紧。
不……不会的,不会的!
“我的并肩王,”万俟离轻轻笑,“故友见面,还带著这麽一副面具多不好。还是……摘了吧。”
叠迷听到万俟离的话,身体微不可见地一僵,沈默了很久,却还是缓缓地将手移到了自己的面具上。
萧南歌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去看著叠迷脸上的面具一点点被剥离,然後,露出那一张,让自己朝思暮想,几欲入魔的脸。
“花,沫,忘。”萧南歌看著对面的人,目眦欲裂,像是要将这个名字放在嘴里细细嚼碎了一般,“花沫忘。哈哈!哈哈!花沫忘,居然是你!哈哈哈!”
“南歌……”
花沫忘看著对面明显已经消瘦不少的萧南歌,一番话堵在心头,张开嘴,却什麽没有办法说出口。
还能……说什麽呢?
事实摆在眼前,伤害已经造成,现在无论说什麽,不过,只是狡辩罢了。
“你不是说,等我回来,要我亲手帮你挂上同心石的麽,”萧南歌低头抚著挂在脖颈处的墨玉,声音飘渺,“你说想和我永结同心,可是,却再没有回来。”
可是……为什麽会这麽疼?
为什麽,他算计了一切,所有的故事,都是按照自己的剧本在进行,胸口某个地方,却依然疼的快要无法呼吸?
已经是快五月的天了,花沫忘看著萧南歌的空洞的眼睛,却从骨子里感觉到了寒冷。
比当初掉进了玉山雪潭的时候,还要寒冷。
似乎,连心脏都快要被冻结了。
萧南歌扔掉了手中的剑,慢慢走向花沫忘,忽略掉了身後夜一的呼喊,固执的,坚定的,一步一步的。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花沫忘疼的浑身隐隐颤抖──萧南歌,不要过来!
“沫忘,你说过你爱我的。”萧南歌轻轻地开口,“你说过的。”
花沫忘不知所措,脸上的表情几乎快要哭出来。
“沫忘,你真的爱过我吗?”萧南歌轻轻地歪头看著花沫忘。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传说,同心石是被女娲和伏羲的精血染过的,”萧南歌微笑著扯下那枚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墨玉,一点点用内力将其化为了灰烬,“但是,沫忘,我们倒是都忘了……女娲和伏羲的故事,原本,就是以悲剧告终的呢。”
不!不要!花沫忘睁大了眼看著那墨玉在萧南歌手中湮灭成灰,一口血气从丹田涌上来,却又硬生生将其咽了下去。
“沫忘……是了,你比谁都更像花家人呢。”萧南歌任由万俟离身边的士兵用绳索将自己捆绑了起来,却温顺地不作任何反抗。
不要,不要绑著他……你们都不要碰他!滚,都滚!
萧南歌被带走前,最後看了花沫忘一眼,还是那麽轻轻的笑,“──我真蠢。”
已经……不能……呼吸了……
花沫忘在马背上一点一点地蜷起身子,全身抽搐的痛楚让他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鲜血淋漓。
他的南歌。
他曾,视若生命的人。他曾说过,为他生死不计的人。
他的……珍宝……
他弄丢了……
再也……不会有了。
*
“顾白。”花沫忘行尸走肉一样地看著面前的男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白皱著眉看著花沫忘的样子,沈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从苍凌的角度来说,你,没错。”
“没错?哈哈哈,没错!”花沫忘大笑著,笑声却凄厉地仿若哭泣,“没错麽?那为什麽我这里会这麽疼?为什麽?!”
顾白猛地扇了花沫忘一巴掌,花沫忘的头偏到了一边,整个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花沫忘,无论对错与否,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顾白冷著声音呵斥。
“呵,呵呵……对啊,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都是我。”花沫忘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反复地念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顾白叹了一口气,“沫忘,你别这样。”
“顾白,你告诉我……”花沫忘蓦然抬头,“皇上准备怎麽对付南歌?”
“我不知道。”顾白僵硬地移过头,“我只是宫中一名小小的御医,我怎会知道皇上的想法。”
“顾白,我求求你!”花沫忘“碰”地一声跪倒了地上,一双手死死抓著顾白的衣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好不好?算我花沫忘求求你!”
“你……”顾白眸色一变,赶紧拉了花沫忘起来,“你这又是何苦?”
“顾白,我求你……”
“皇上,”顾白抿了抿唇,“皇上说可以放了他,只不过,要在他身上种下‘生死蛊’。”
“‘生死蛊’?”花沫忘轻轻道,“命掌握在他人手里,那同直接处死,又有什麽区别呢?”抬头,突然对上顾白的视线,“顾白,我求你一件事。”
顾白脸色一变,似是预料到了什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可能!”
“顾白,你会同意的。”花沫忘定定地看著顾白,微微地笑了开来,“十年前,我救过你一命,你说过要报答我,你还记不记得?现在,我就来索要这份报答了。”
“花沫忘!”顾白低吼,“一个萧南歌就值得你如此,你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以为……”花沫忘低下头,温柔地看著手中那枚被剩下来的半块同心石,“当初我为南歌取蛟龙血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是那时候,你是服用过“入梦”,被串改记忆後,以萧南歌为天为地的花沫忘;现在,你却是那个向来自私冷漠,狡诈如狐的苍凌一字并肩王。
“你已经……决定了?”顾白面色复杂地问,“哪怕,萧南歌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这一切,都是我的罪业,”花沫忘用手指轻轻勾画著同心石上那绯红的脉络,“那麽这些罪业,便应该由我一人承担。”
☆、相忘成殇(终)
“你……真的准备好了?”顾白看著坐在萧南歌身边的花沫忘,沈声道,“以你现在的身体,强行将生死蛊转到自己体内,甚至有可能……”
“顾白,开始吧。”花沫忘轻轻在昏迷著的萧南歌额上落下一个吻,“你该知道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