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桥开的是角落的一盏立着的小灯,此刻半面身子隐没在黑暗里。她回过头,顿了顿,将手搭上了安鱼信的肩:
“震惊吗?或者说,有其他什么感觉吗?”她问。
安鱼信摇了摇头,笑了:“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俩人不说话了,安鱼信又盯着画看了半晌。
震惊吗?或许有些许惊讶。这些没来由看似不科学的羁绊不知潜伏了多久,又这么直愣愣地摊开在两人面前,打得人有些措手不及。
但也只是措手不及罢了,科学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通通扔给量子力学。
甚至于,她有些小高兴。
这些画和梦的羁绊换个角度看或许也是一种缘分,一种代表着俩人之于彼此都是特殊存在的缘分。
之前林老师说她俩有缘。
安鱼信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想着缘分是种消耗品,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但一旦被某些实体具象化地展现出来,它消散得便似乎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没头没尾地想着,从宇宙的一端想到了另一端,直到耳边响起了另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我很高兴。”
语调很平,但声音比往常更圆润了些,似乎收敛着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愫。
安鱼信偏头,对上了那张一半隐匿于黑暗的脸。
心砰砰直跳,之前莫名闪过的荒谬的花火又贸然浮了起来。
“为什么高兴。”她问。
黑暗总是容易催生出一些更为激烈的情绪,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心底放大一千倍,侥幸与暧昧野蛮生长。
身侧人却不回答了。
林溪桥慢条斯理地将画册归拢,对上安鱼信直射而来的目光,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下,半晌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
安鱼信又失眠了。
就因为那句“但我很高兴”。
年少的悸动不知所起,又隐匿于黑夜里慢慢生长壮大,直至蓦然回首,才发现已注成难以收回的大海汪洋。
面对喜欢的人又总是特别敏感——外在表现就是对方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能被自己翻来覆去千万遍,妄图通过短短的几个字看穿对面的心,又因为一些没头没尾的话高兴半晌,后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抱希望。
深知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
她辗转反侧,努力平复着升起来的“林老师会不会也喜欢我”的念头,终于赶在月落之前阖了眼,囫囵睡了一小觉。
黑夜多愁,各种情绪倾巢而出,但白天就不会了——闹钟响起的时候安鱼信只觉得晚上不睡觉的人都很蠢,想穿回昨夜给胡思乱想不肯安安心心入眠的自己甩上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