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驶,即使前方没有人挡住自己的道,筠岱也煞有介事地按响喇叭,一路鸣唱,那感觉,够气派!
作为合伙人的沉沉委屈得要命,自己被课业拖得离不开身,筠岱倒好,三天两头开着车去兜风去潇洒,一点也不会顾及自己的情绪,哼,可恶!
早春的夜色依然带着些微的寒气,即使露霜的天气偶尔低垂着几颗星星,那光也是冷淡。可即便是这样的严寒,也会有人没事瞎折腾。从城东跑到城西,只为一碗地道香醇的牛肉面。回来的路上车辆稀少,筠岱一展生疏的驾驶技术,不管寒风刀削地擦着面,吃饱了的筠岱仍持续兴奋着。
红灯,刺眼的红灯在前方突兀地闪跳着。筠岱极不情愿地刹了车,该死,早一点晚一点亮不行,偏偏在我驶来的时候在这里耀武扬威。此时的筠岱才意识到了冷,抱怨这没完没了的寒意何时是一个尽头。
闯不闯?这里的车少得可怜,四周尽是冷清的气息在环绕。但自己好歹也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在这个基本原则上若如此没出息,与一般的社会青年有何差异?想想有道理,筠岱兀自点着头,竟在抬起眼皮之际,看见对面停着的黑色轿车里,淡淡灯光透过车玻璃倾洒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蒙殿!万分肯定,只有他无论何时都板着那张臭脸,喜不喜,忧不忧,看着就让你纠结。
筠岱猜想他断然没有看到自己,凭什么我看见了你,你却看都不看我?感觉自己的身份瞬间掉价,筠岱不服气地按响懒叭,刺耳的鸣声听在每个人耳里无疑都是噪音。反正现在除了他就是我,就算有那么几个诧异的也没什么,反正互相都不认识,谁怕谁!
这女的大半夜又发什么神经,没见过按喇叭也能按得合不拢嘴的。活脱脱的小丑捡到银子偷着乐。灯,不期然地由红转绿,反应迟钝的筠岱刚握紧车头,一漆黑的车头便从身旁疾驶而过,刮起的旋风刹那间袭遍筠岱全身,一个感觉,冷!
筠岱被挑起了神经,故意的,他是有意给我一个下马威!不管不顾地掉转车头,奋起直追。理智顿时被封冻,她似乎遗忘了自己骑的是一辆毫不起眼的电动车,而对方可是四个轮子在跑。
从车的后视镜中出乎意料地看到那笨蛋不顾死活地在车后疯狂追赶,喇叭声震天,她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以为自己是维和警察吗?蒙殿不禁莞尔一笑,“王伯,车开慢一点。别甩开那辆破电动。”这下倒有意思了,蒙殿倒要看看岳筠岱究竟能跟多久。
那黑色的轿车时急时缓,筠岱一看就知道对方在挑衅。呼呼风声在耳畔叫嚣咆哮,几乎全身都浸泡在寒风的冰冷中,潜意识里已经开始后悔方才的头脑发热,弄得自己现在进退两难,全当……兜兜风。可谁又会受这个罪,兜这个风?犹豫不觉中,筠岱远远地看见一个十字路口,满心满眼都是压抑不住的雀跃。
要实现心里的构想,最关键的便是远方的交通灯,红灯,红灯,你快亮起来。
灵验地,亮红的灯光透过湿冷的空气射入筠岱的瞳仁里,将她眼里的小人得志暴露无遗。
黑色的轿车很乖顺地停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从愈发响亮的噪音里,蒙殿判断出那声源不紧不慢地靠近,心里不知怎地窝了一肚的无名火。
极其缓慢的,乌龟爬的速度,筠岱停在轿车后座车窗前。夜忽然间又变得很静很静,闭上眼睛,静下心,还能捕捉到冷风飞逝的呼呼声。蒙殿很了解岳筠岱的脾性,她等待的便是这样一份宁静,以便给你一生留下魔鬼般的难忘瞬间。
果不其然,尖锐的喇叭声突兀地响彻天地间,绵长而宏亮,比鬼哭狼嚎来得更惊人恐怖,在漫漫长夜中久久回旋,风中不散。
“你神经病是不是,发的什么疯?!”蒙殿沉默不语,倒是司机吓得心惊肉跳,破口而骂。
筠岱笑得直不起腰,那忍受的凄寒冷苦全化成一声心惊的长鸣释放在空气中,痛快!不理会那无足轻重的角色在那喋喋不休,其实发发牢骚也情有可原。
俯身,轻轻叩击车玻璃,蒙殿不惊不诧地摇下车窗,眸光直射那趾高气扬的女孩子,“岳筠岱,我还真高估了你,没想到你的情趣跟三岁小孩无异。”身音无波无澜,很劲十足。
筠岱一时竟任性不起来,她猛然意识到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重整了一下表情,筠岱示威性地扬扬眉,“你的车不是跑得很快吗,跑呀,现在怎么没劲跑了?不要总摆着一副傲慢不屑的样子,欠扁。”这话在筠岱心里藏了很久,没想到爆发出来竟如此爽快。
她很满意自己的出色表现,调转车头时故意慢悠悠的横着车前过,她看到了绿灯,既然要让人怨恨,那就怨恨得彻底吧,至少司机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一上档,筠岱便潇洒地哼起歌来,心里琢磨着自己为何对蒙殿有着难解的愁怨,多多少少跟贫富差距有那么一点点关系。谁让他舒舒服服地坐着空调车,自己就得吹西北风?心里不平衡,可以理解,理解。一心没在驾驶状态的筠岱等注意到前方的警示牌时,急转车头,意外“咣当——!”
脑袋里不断回放着筠岱一次次不知死活的挑衅,难以理解自己竟然容忍她在身边兜兜转转,野蛮到现在!愤懑让心绪起起伏伏,却被一记沉闷的响声彻底扰乱。那声音撕裂夜空,瞬间即灭。下意识地,蒙殿的第一感觉是那笨蛋出了事,一定是!“回头!”
王伯一时弄不明白,没有响应。
“耳聋了是不是?!愣着干什么,回头——!”
一晚上两次惊吓着实让王伯吃不消,从前没见过蒙殿如此失控,以后打死也不愿再碰见,肃杀的恐怖。
心失控地紊乱着节奏,随着心脏“咚咚声”的韵律,恐慌被无限放大。这样的切身感受曾经有过一次,当感受不到她心脏的节拍时,苦涩便铺天袭来,成为一生的痛。
筠岱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唯一的意识便是触觉下的冷邦邦。试图挣扎着起来,但不知从哪儿使劲,浑身动不了,疼,一牵一扯似乎有什么热乎乎,粘粘稠的液体将自己胶住。生命意识让筠岱不自觉地紧握胸前的项链——她信赖的守护神。远远的似有希望的光芒在闪,一点点地放大透亮,刺眼,瞳孔终是撑不住的,转瞬漆黑一片。
随着距离的拉近,蒙殿看清了那抬起来的面容,是她,摔了眼镜的岳筠岱!心里莫名地紧张,看着她闪烁的眸光忽明忽暗,终是合闭了双眼倒下去。车子还未停稳妥当,蒙殿已飞身冲出车子奔了上去,“岳筠岱,筠岱,醒醒,筠岱?”低喊,扶起她的肩膀,筠岱已无任何意识地昏迷。蒙殿干脆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三步并两步地奔回车内,“开车,去医院!”王伯这次竟毫不迟疑地启动引擎,车子飞速闪逝。
车窗外的景物一一在眼里飞快掠过,可蒙殿依然觉得慢,慢得看到的一切都似慢动作地呈现,仿若小时候一般,再怎么拼命也追赶不上死神的步伐。紧紧地抱住她,她浑身的冰凉让自己心甘情愿地用所有的体温去温暖。右手紧握住她的手指,笨蛋,你不许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