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回客栈看看郡主的情况,再遣兵下崖找到刺客身体,追查杀害刺客的那人是什么身份。”迟誉理所当然道。
“既然如此,爵爷为何往——山上走呢?”
迟誉狐疑的停下步子,回头看了宿昔一眼,宿昔做无辜状,摊一摊手。
迟誉这才发现他们二人是顺着上山的路走的,唐蒲山虽然不是一等一的高峰险山,但还是一座高山,上下出入都有不易,加之现下恰逢夜半时分,山中寂静黑暗,万籁无声,要找到下山的路更是难上加难。
他们迷路了。
“既是如此,也只能在这山上过一夜了。”
他此话一出,宿昔立刻给了他一个惊异的眼神:“我以为爵爷会是最想尽早下山的人。”
“你胆子似乎大了不少。”迟誉轻飘飘瞥他一眼,宿昔立刻自动噤声,迟誉却接着道:“也不必拘谨,本爵给你这个特权就是,只拘不说太无礼的话,其他由着你。”
“宿昔谢爵爷。”宿昔一愣,随即流利答道。
说着二人就沿着小路进进出出,他们现在位于崖边的山顶,月朗星稀,草丛中似乎有长年累月被人踩过的痕迹,生生踩出一条依稀的小路,宿昔仔细辨别着和迟誉沿着小路走过去,不多时就瞧见一家农舍,迟誉端详了一番,对宿昔伸出手。
“嗯?”宿昔不解。
“你身上可有银两,去人家借宿,总不好两手空空。”
“是。”宿昔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迟誉伸出去的手上,又遵从迟誉的示意去敲门,农舍里尚亮着灯,不多时就有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出来开了门,警惕的看着宿昔:
“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上山踏春的游客。”宿昔真诚道:“我和主子独自出来游玩,不巧一时贪欢玩过了头,和随从走散,已经在这山上转了将近一天,好容易才摸黑找到这件房子,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避一晚上,第二天我们就会走的。”
女人仍然不放心的看着他们,显然不太相信,迟誉便道:“不能进门也无妨,只请我们喝杯水再走就是了。”
女人思索了一会儿,出声唤出一个男人,和他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许也是看到迟誉穿着富丽,断定真是富人家的少爷老爷,非是歹类,才下定决心把人放进来,这屋子里燃着柴火,但不甚旺,因此还是冷,宿昔进了门,顿时感到温暖如春,把迟誉请到桌边坐好,迟誉先把手里的银锭子交给男人,才在桌边坐下。
宿昔拱手朝男人伏了伏身,道:“在下是少爷随从,今日与少爷登山踏春,不巧与随行的人走散,在山上寻了几个时辰都没找到下山的路,眼见着夜深了,在下实在怕少爷待在山野里会有不测,因此斗胆来贵舍打扰,希望您能收留我们一晚。”
男人拿了钱,又看他二人确实相貌俊秀衣着富丽,想来应该不是妄言,便欣然道:“这有何难,落地为兄弟,二位尽管在这里歇一晚就是。”说着就吩咐妻子去准备酒菜。
“劳烦主人了。”
“哎,何须这样见外,我姓王,你们只管叫我一声王大哥,不知两位怎样称呼?”
“我是宿昔。”宿昔流利道,“这是我家迟少爷。”
“迟公子,宿兄。”
“王兄见外了。”宿昔也对他抱拳,这时女人已经端了热好的饭菜过来,虽然宿昔和迟誉是追着刺客刚刚上了山顶,但试问被困山中一天一夜的富家公子见到饭菜如何能没有胃口呢,他帮着女人把菜端到桌子上,又为迟誉布菜。
毕竟出门在外,为着不让人家觉得失礼,也不能像在府中那样先试了菜,宿昔只帮着迟誉把菜中的胡椒并绞瓜片拣出来,那都是素日迟誉不太爱吃的,不禁也暗道宿昔平日细心,山里没有外人,迟誉便让他上桌一并吃饭,四个人吃了饭,女人又给铺了床,请迟誉和宿昔去歇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今虽已是阳春三月,但山顶的夜里还是冷,不消说宿昔这样素日里就畏寒的,就是迟誉也觉得关节有点发冷,不自觉的用手去揉,宿昔唯恐他受冻落下病根,请女人煮了几块姜,挤出姜汁儿来,再用姜汁浸了纱布,把纱布拧干给迟誉擦膝盖。
迟誉躺在单薄的床上,外衫敞开一点,宿昔半跪在床下为他一点点细致的擦着关节,羊脂烛的烛影摇曳里他和丽五官添了几分暖意,那纱布浸了热姜汁,敷上去的时候是温热的,仿佛关节上的寒气也被浸软了消散了,一直暖到心肺里去。
擦完了膝盖就是手肘,宿昔弃了手中的纱布换了块新的,浸了生姜汁,在迟誉裸露的手肘和上臂处擦拭,动作细致,边擦边似是无意的打趣道:“这原是爵妃和仪妃的活儿,倒让属下得了个巧宗。”
“我还未有爵妃。”
“属下是说未来的爵妃,爵爷府主子。”宿昔轻笑了一声,“早晚会有的,爵爷怎么倒急起来了呢。”
他说笑着,手上的动作也一丝未停,那动作竟像是十分熟练的,迟誉心里稍有不悦,因而转了个话题问他道:“这手上的功夫倒好。”
“陵苑气候温和,不比夙朝阴冷,不瞒爵爷,宿昔生性怕冷,自到了夙朝,多有不方便之处,从前也时常煮了生姜给自己擦拭擦拭的。”宿昔毫不在意,擦完全部关节之后放下纱布,把盛了生姜水的盆子端出去,恭敬道:“请少爷快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迟誉听他这么说,也知是推诿之词,便解了外衣,只穿一件内衫卧下,农舍房间少,宿昔在他床铺下面的地上铺了被褥,吹熄蜡烛后便和衣而睡,夜里迟誉睡得不安稳,模模糊糊起来一次,看天色已是寅时,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大亮了,他下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回来时就见宿昔蜷在地上的被褥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竟然还微微发着颤,牙齿打颤,不觉大惊失色,给他摸了摸额头,只觉手指触碰到的地方都是冰凉的,宿昔熟睡中还像得到了温暖的东西一般摩擦着他的手,轻声梦呓,迟誉不自觉想听听他说了什么:
“难受……冷……”
“哪里难受?哪里冷?”迟誉追问,宿昔用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握住手指蹭了几下,“迟府冷——床板太硬太冷,不舒服……”
迟誉听他断断续续的说完,试了几下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只是都不成功,只好别扭的就着这个姿势把宿昔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又给他盖好被子,自己睡到他身边,床榻里是温热的,躺进去惬意得很,宿昔很快就沉沉说过去了,迟誉见他安睡,自己才躺下,也很快就睡下了。
他本以为宿昔睡得晚,第二天早上必起的也晚,不曾想自己醒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