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平静的坐下来,看向对面的柳树:「只要有钱就行,是不是?」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荷包,打开,取出一张薄纸,唤来店小二道:「去给我兑一百张百两的银票,然後把其中一张兑成一百两现银,再将其中十两换成散碎银子,听明白了吗?」
店小二痴痴看着那张银票,嘴巴张的能装下一个鸡蛋,他的表情让柳树也骤然好奇起来,不知道萧临拿出的那张纸究竟写了什麽,怎会值这麽多钱,他掰着十个指头拼命的算着:「一百张百两的银票应该就是……嗯,就是……就是……一万两银子,啊……」他蓦然瞠大了双眼,看向萧临,身子再次抖成了秋风中的落叶。
「你算的没错,这张就是面额一万两的银票。」萧临面上露出解气的笑容,他本来是不想拿出银票的,树大招风,自己如今正在养伤期间,还是收敛点的好,但柳树实在是太小气了,看他那心痛的模样,就让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心痛起来,更何况,如果再不拿出银票来,就要冒着拉肚子的危险去喝刷锅水了,他堂堂红衣派的唯一男弟子,怎能容许自己的人生中有喝刷锅水这样堪称污点的经历呢。
那小二也惊得目瞪口呆,然後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只不可以得罪的肥羊。於是点头哈腰赔了千万句好後,兴冲冲的就要拿着银票出门,却见柳树飞一般扑上前来,一把夺过银票,在手心里紧紧攥着,对萧临温柔的微笑道:「哎呀你就是这麽不小心,这麽大额的银票怎麽可以随便交给别人呢,万一被人家拐跑了怎麽办?一万两啊,就算把这里的家当都扔了也值啊。」
小二满脸黑线的站在桌子旁边:「这位客官,你是在质疑俺的人品道德吗?」
「哦,没有没有了,我就是说人心难测。」柳树嘿嘿的笑着,然後豪气干云的对小二道:「来四碗大馅馄饨,之前的汤俺们不要了。」他接着低下头去,仔细的抚摸着银票:「哎呀,让俺好好的看看,俺还没有看过一万两的银票长什麽样子呢,哦,原来就是这麽可爱啊。」
萧临无语,心想自己怀里还有五张同样数额的银票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柳树,不过他旋即想起,那粒明珠和金项圈落到对方手里後,自己的命运就开始凄惨无比。因此他果断的道:「咳咳,阿树啊,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张银票我不需要付给你吧?所以你看完了,就还回来吧,我自己出去兑换。」他笃定柳树此时被银票摄去了全部的心神,不可能计较自己这样亲密的称呼他。
果然,柳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过了好半晌,他才恋恋不舍的将银票还给萧临,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般:「行了行了,兑银票干什麽,俺这里不是还有一贯钱吗?虽然不多,但付账是绰绰有余了。」他脉脉含情的看着萧临那只握着银票的手,恨不得现在就把可爱的银票抢过来。
萧临失笑,柳树那可爱的表情让他心情大好。因此当小二端上四碗馄饨时,他也吃的十分开心,因为目光基本上都在看着柳树,所以也就没有余光去看自己手里的馄饨,以至於当他注意到嘴里嚼着的东西有点异样而吐出来,看清楚那是一条被嚼成两截的虫子时,他便直直的翻了白眼,晕倒过去。
醒来後,已经置身於牛车上。萧临艰难的爬起,气势汹汹的大叫道:「阿树,怎麽……我们怎麽出来了,我……我还没找那店家算账呢,啊啊啊啊,气死我了,他们竟敢不把菜弄乾净,竟然……竟然在馄饨碗里出现了虫子,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要去找他们,我要……我要报仇……呕……」
柳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啧啧,你看看你那副样子,虫子怎麽了?俺们庄稼人,一年四季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虫子,在馄饨碗里看见虫子有什麽了不起的,生了虫子的苹果还格外甜哩,更何况人家老板看到你昏倒了,连饭钱都没要,我们俩沾大便宜了你知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气结,心说什麽?我倒楣的在嘴里嚼了那麽长时间的虫子,结果我们还沾便宜了,就因为你省下了那几文钱。不行,这事儿我不能就这麽算了,刚跳起来,柳树的拳头就落到他头上:「喂,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果还这麽不依不饶的,俺不管你了,家里又脏又破,小庙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萧临立刻想到,柳树和那老板是一类人,他们同属於劳苦大众,自然会沆瀣一气,自己这贵公子想继续隐匿在柳树家,进而抱得美人归,看来这口气是必须忍下来了。因此强行把胸口中的恶气往下压了压,陪笑道:「没……没有,我……我其实也不是那麽排斥虫子了,它们……它们有时候也很可爱,是不是?」呕,呜呜呜,果然言不由衷是件好痛苦的事情。
柳树点了点头:「嗯,这才对嘛。」他说完,忽听萧临大叫一声,不由吓了一跳,怒目回头道:「又怎麽了?该不会你还是想去找人家算账吧?告诉你,如果你有这个想法,俺现在就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不等说完,却见萧临双眼放着狼一般的光芒,恶狠狠盯着前面迎着他们而来的两个大汉,一边咬牙切齿的道:「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哼哼哼……」
「萧临,你怎麽了?你……不对啊,那虫子没毒啊。」柳树有些慌神,这萧临该不会被毒到了吧?
下一刻,他听见萧临磨着牙冷笑两声道:「没有,阿树,你看到那两个大汉了吗?奶奶的就是他们,骗了咱们的一车柴禾啊,阿树,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他们算账。」他捋起袖子,暗暗想着自己的功力虽然没有全部恢复,但要对付这样两个粗人,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嗷」的一声,就听柳树一声狼叫,飞身从牛车上跳下,大步流星赶到那两个大汉身边,指着那两人的鼻子骂道:「好啊,你们这两个奸商,敢骗到俺的人头上来了,哼哼,今天别怪大爷俺要教训你们,趴着不许动,大爷行行好饶了你们的狗命,不然的话,哼哼,打得你们三个月下不了床。」
萧临目瞪口呆,看着威风凛凛站在两个大汉身边的柳树,嘴角直抽搐,心中则无声的呐喊着:「老天,阿树真有做土匪的天分,比沈千里凤九天他们还更像土匪,只不过,只不过那句俺的人是什麽意思,难道在阿树的心里,早就有了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吗?」他为这个想法而窃喜不已。
两个大汉一愣,待看到萧临,才明白过来,想也知道,到了嘴里的肉怎可能吐出来,於是整件事便只剩下武力解决的途径。
一刻钟後,两个大汉趴在地上直哼哼,柳树用自己的实力向萧临证明了他的拳头的确很硬。而萧临看见那两个大汉的惨状,心里又陡然冒出坏水,上前一步对柳树哭诉道:「阿树啊,不能这麽便宜他们,你知道吗?在他们要买柴的时候,我也害怕被他们骗了,本来想去旁边问下价格的,可是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肯让我去问,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去问价,就要把我揍死,阿树你要给我做主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两个大汉趴在地上,险些没把隔夜饭吐出来,他们又惊又怒的瞪着萧临:「喂,你这小子不要血口喷人,俺们虽然是骗了你,但那也是你愿者上钩,你根本一听见价钱就答应卖给俺们了,才没有想去问价。」
不等说完,萧临已经一脸义愤填膺的道:「好啊,死到临头你们还嘴硬,阿树,你是选择相信我还是相信这两个奸商?」话音未落,柳树的拳头已经做出了回答。
那两个大汉万万没想到,自己贪便宜的後果却是换来了这样的一顿诬陷殴打,当下差点把肺都给气炸了。然而更令他们吐血的是,柳树竟然硬逼着他们又给了一贯钱,还一边恨恨的说什麽这已经是很便宜了,如果不把那一贯钱吐出来,他不在乎冒着坐牢危险把他们打成半残。
幸好这世上像柳树一样为了钱可以不要命的人还是不多的。那两个大汉听了这赤裸裸的威胁,最後只好拿出一贯钱来破钱消灾。心想今日这事儿晦气,原以为占了天大便宜,最後便宜没沾着,白挨了一顿揍。不行,这揍说什麽也不能白挨,两人心里暗暗说着,一边怨毒的目送柳树和萧临远去。
※※※
鉴於萧临咸鱼翻身,重新变成了有钱人,柳树对他的恶劣态度有所改善,只不过仅仅维持了一天,所有陪着笑脸小心做出来的违心行为便在萧临摔碎了两个盘子後轰然崩塌,可怜的萧临本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有恃无恐,直到拳头轰上自己的脑袋,才知道柳树这人虽然爱钱,但劳动人民的节俭本色却不会因钱而改变的。
不过令柳树郁闷的事情还在後面,这个萧临简直就是天生的灾星临世,和他一起上山砍柴,他柴未必能砍多少,砍刀倒丢了好几把,一起去刘老爷家帮工,他不是把人家的碟子摔了就是把人家提供的工具给弄坏了,最後柳树没办法,拿镐头下地准备和萧临刨那些没人要的玉米根子时,他竟然连镐头都能给刨坏了。
柳树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种损失中迅速衰老,每一天他都要心疼的抽几下,这萧临简直就是破坏狂,多麽结实完好的东西到了他手里,最後都要哭泣着倒在他的脚下,柳树没事儿的时候就在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去铁匠铺学学打铁,或者去那些修工具的师傅跟前学点修工具的本事,再这样下去,家底都要被这灾星败光了。
柳树也不是没打过萧临那银票的主意,但不知为何,本来应该大大方方的肥羊这一次却护住了他的银票,点滴不动,把柳树气得牙根儿都痒痒了。不过说也奇怪,日子在这种笑闹和家庭暴力中,竟然过的飞快,转眼间便过去了十来天,只不过萧临的破坏能力丝毫没有收敛迹象,让柳树不得不开始为置办年货的钱发愁。
这一日,柳树正在默默盘算着今年有没有能力过一个丰盛新年,而旁边害他支出骤增收入锐减的罪魁祸首又不可例外的挨了他几拳。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接着就是村民们的惊慌叫喊,夹杂着柳大娘的尖锐声音:「你们干什麽?俺们家阿树没犯法,他一直都在家好好过日子,你们凭什麽抓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树和萧临心里一惊,连忙一起步了出来,只见街门处立着两个捕快,其中一个眼尖,一看见他们就大声道:「倪大哥,就是他们吧?」说完人群中又闪过两个大汉,看了柳树和萧临,立刻大吼道:「没错,就是他们,李大哥,快把他们抓起来。」
萧临和柳树一看,好嘛,冤家路窄,竟然是前些日子在集市上被柳树暴揍一顿的两人。当下那捕快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往柳树身上套链子。
萧临怒不可遏,他一步上前,大手一把将链子抓住,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连个理由都没有就想抓人,你们凭得什麽?明明是那两人欺行骗市在先,我们就有错,也是有限,为何他们在这里颐指气使,却要拘捕我们。」
围观的村民们一起鼓噪起来,那两个捕快也有些心虚,看了看萧临,只见他贵气逼人,虽然身着布衣,却自有一股不凡气势,因此就更加犹豫,与那两个大汉悄悄耳语了几句,其中一个便咳了一声道:「好了好了,既然你们这样说,你就留下,我们只拘这个打人的回去,不管如何,他打了人就是有罪,到时县太爷自会定夺。」
柳大娘气道:「那两人现在看起来好好的,他们既然欺骗俺们在先,还不许俺们出口气吗?」话音未落,那捕快和大汉们已经得意的笑了起来。
其中一人就道:「这两位原告的伤,县里已经验好了,前些日子我们县太爷事忙,一直没有时间办理,所以才拖到现在,你们不必多说,打人犯法这是公理,谁再敢阻挡,一律以妨碍公务罪拘捕。」说完亮出腰间光闪闪冷飕飕的钢刀,顿时将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给吓退了。
柳大娘还待再说,却听柳树昂然道:「不要说了娘,他们分明就是做了扣,这一趟俺不走也得走,你和萧临在家好好待着,没事儿,大不了俺蹲几天牢房,给他们出口气就行了。」他安慰的拍拍萧临:「好好照顾俺娘,俺过几天就回来。」
柳树是不懂这些官场勾结的,但萧临却深知这里的黑暗,於是断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和你一起去。」他毅然转身,对柳大娘道:「大娘放心,我陪着阿树过去,就一定陪着他回来,你现在回屋,帮我把之前那粒明珠拿来,我有大用处。」
柳大娘连忙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精致荷包出来递给萧临,然後他一揽柳树的肩,微微一笑:「我们走阿树,去见识见识那位县太爷是如何的秉公执法。」一边说着,寒星般的眸子分别在两个捕快和两个大汉的身上冷冷扫了一眼,然後微微冷哼一声,摆足了气势,见那四人都是不约而同的一凛,他才满意的一笑,和柳树并肩而去。
「你真笨,明明可以不用和俺一起来的。」路上,柳树有些郁闷的瞪着萧临,及至见到他还在那里悠哉游哉的笑,不由气得举拳就揍,但那拳头举上半空,却又被他慢慢的放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垂着头道:「你……你这个傻蛋,难道坐牢的滋味好受吗?他们既肯放过你,你就该见好便收,何苦陪俺去……去走这一趟,俺皮粗肉厚,挨点打也没关系,可你不一样,细皮嫩肉的,两板子下去,屁股就得开花,到时可怎麽办啊?」
「你是在为我心疼吗?」萧临嘴角弯起一抹笑容,心想英雄救美固然是促进感情的不二法门,但这同生共死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效果其实也是十分完美的,呵呵,经过这件事,阿树对我的印象肯定蹭蹭蹭连上几层楼啊,好,很好。他眉眼弯弯,彷佛已经看到了两人美好的未来。
下一刻,腿弯上便挨了一脚,柳树横眉立目,低叱道:「你这个败家子,都什麽时候了,还这麽嬉皮笑脸没有一点儿正经样子,真是气死俺了,与其让县衙的板子把你打死,不如俺先在这里把你解决掉算了,最起码俺会给你一个痛快。」
萧临抱头鼠窜逃至捕快身边,心想我冤死了我,什麽叫嬉皮笑脸没有一点儿正经样子,我……我明明说的都是真心话啊。他眼见柳树又要追上来,於是连忙嚎叫道:「捕快大哥啊,有人要当着你们的面谋杀你们的犯人啊,你们不管一管吗?」
两个捕快和两个大汉冷眼以对,心想管什麽?管你们窝里斗?哼哼哼……四人一起鼻孔朝天做视而不见状,气得萧临面色发青,手指一个个指过去:「你们等着,都给我等着,到时候不要上来讨好我,哼哼。」
好不容易将这两个活宝带到了县衙,因为没有骑马,所以到县衙後已经是傍晚了。县太老爷自然不可能会有闲心升堂,於是那两个捕快就把萧临和柳树随便往一个牢里面一塞,说了一句:「反正明天开始,你们得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先熟悉熟悉环境吧。」便施施然离去。
牢房里又暗又潮,阴冷无比,还泛着一股特殊的臭味。萧临心说奇怪,就算这县太爷要虐待犯人,不好好建设牢房,但也不至於把一个牢房弄成这副德性吧?问了旁边牢里的人,才知道原来这下面就是水牢,因为没人打理,所以里面的水大概都长毛发臭了,湿气和味道一起泛了上来,所以这牢房才是这麽个样子。
萧临一眼望去,发现牢里的人并不是很多,也没有什麽穷凶极恶之辈,心想到底是小地方,如果是在大城里,这牢房中总会有几霸的。只不过一问之下,原来这些人无非就是因为偷了几个地瓜,或者摘了别人几个苹果,因为没钱交赎金,所以便被关了进来。真正那些在地方上横行的恶霸,倒是都逍遥自在。
萧临皱眉,暗道之前听说落凤城的知府颇有声誉,怎的治下竟有如此官员。不行,等出去後要让人好好的惩罚一下这个县令,妈的敢把阿树关在这种地方过一夜,本来我就不爽了,心想你就是清廉到如同没有骨头的鸡蛋,我也得给你挑出一根骨头来整治整治,谁知这下可好,不但有骨头,而且还不止一根,嘿嘿,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到了入夜时分,阴气更是阵阵入骨,柳树来到萧临身边,问:「萧临,你冷不冷?饿不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摇摇头:「我不冷,倒是有点饿,不过没关系,明天我们见完那个狗屁县令,我们就去街上酒楼里吃宴席,我请你吃燕窝,吃熊掌,吃那些你从来没有吃过的好东西。」他本以为柳树会很高兴,要麽就是不屑的瞪自己一眼,谁知对方只是有些失望的退开了几步,不吭声了。
萧临现在虽然还使不出全部的功力,但十几天的休养让他已经能自行运转一小部分的内力了,而且他的护体神功是从小就开始练的,除非武功被废丹田被毁,否则这护体神功就不可能散去,所以他的确是一点儿也不冷。
过了一会儿,柳树又蹭了上来,满怀希望的看着他:「萧临,你现在冷了吧?」
他又往萧临身边凑了两步,不等他回答就抢着道:「俺知道你一定是很冷了,像你这样的富家子,哪可能禁得住这种阴气是不是?哎呀,俺知道你不好意思说出口,怕在俺的面前丢脸,没关系,俺这个人一向热心善良,体察人意,所以俺就主动过来了,咱们靠在一起,会很暖和的。」
他说完,就一把抱住萧临,紧紧的靠在他身上,一股冰寒之气立刻透过布料侵入到萧临的肌肤,让他恍然大悟,原来是柳树自己冷,但又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示弱,所以反咬一口,硬是诬陷自己冷,靠了过来。
伸出双臂将柳树圈进怀里,萧临忍不住失笑,心想阿树也太别扭了吧,明明就是要人家帮忙,还非得倒打一耙。他把下巴靠在柳树的肩膀上,轻声道:「阿树,你说我们要是能换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住在一所很大的房子里,你愿不愿意和我这样相依偎啊?」
「别做梦了,就凭你……」柳树说到一半,忽然住口,因为他想起萧临还有一万两银子,他是完全有能力买下一座带着後花园的大房子的。於是幽幽叹了口气,过了半晌,方闷闷道:「你别瞎说了,俺知道,你是为了避仇才在俺家呆着,等到你不怕那个仇人了,你就该走了,到时有的是人陪你,你还记得俺是谁才怪呢。」
萧临有些奇怪,看向柳树道:「你为什麽会这麽想?」的确,他的确是有能力报仇的,但他不相信柳树竟然能猜出来,他认为自己扮演落魄公子演得还是非常成功的,却没想到竟然早就被柳树识破了心中所想。
柳树淡淡道:「你如果真的是报仇无望,要一辈子隐居在这麽个穷山沟沟里,哪还能每天乐得像个白痴似的啊,到时你就该成天愁眉苦脸了,就算你本性乐天,也总要经历一段时日才能接受这样可怕的事实,所以俺知道,你迟早都会走的。」
萧临万万没想到看上去嘻嘻哈哈的柳树竟然有这样敏锐的心思,忍不住好奇心起:「既然如此,阿树你为什麽每天还要对我拳打脚踢,难道你就不想等我发达後,给你一大笔银子好好谢你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柳树哼了一声道:「俺有俺的原则知不知道?像你这样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大少爷,俺就要在你落魄的时候好好教育教育你,何况,哼哼,像你这麽小气的家伙,等你发达了,不把那粒明珠抢回去就不错了,俺还指望着你能给俺大把银子呢,做白日梦也不是这麽个做法。」
萧临忍不住笑了:「你乾脆不如说就是喜欢欺负我得了。」他忽然做出深情款款状:「阿树,我了解,打是亲骂是爱,你是因为太喜欢我太爱我,才会对我施展拳脚的,你放心,我都了解,等以後……」这一回他不等说完,柳树就开始干呕不止。
「阿树,你不用这样吧。」萧临无辜状眨了眨眼,吓得柳树一瞬间逃开他三尺远,狂叫道:「俺告诉你萧临,咱们还不知得在这里呆多长时间,以後也不知道要吃些什麽猪狗食,你……别想把俺肚子里剩下的这点好东西让俺呕出来,到时候不但俺难受,你也得闻着难闻的气味不是吗?」
萧临哈哈笑着:「这威胁倒有趣。」他张开双臂:「好了阿树,你过来吧,既然冷,就不要逞强了,一旦着了凉,要请医问药,不少花银子呢。」这句话一说完,效果就像是捏住了蛇的七寸,柳树在旁边皱眉瞪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的挪了过来。
没办法,虽然刚刚只有一会儿,但他也发觉萧临的身子的确是温暖无比,好似一个大暖炉一般,就如同他说的,一旦着凉伤风,就要看医生吃药,而且不是几文钱就能了事儿的。他蹲着慢慢向萧临那边蹭,最後蹭到他身边,下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萧临慢慢运转着体内的真气,虽然不能全部自如运转,但只是这一小部分,运转起来也足以发出令柳树惊叹的热量,而在这温暖包围下,柳树做了几次鸡啄米的点头运动後,乾脆把头一低,再也不动了,不一会儿,甜美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萧临宠溺的看着他,朦胧月光下,柳树的脸上还泛着一抹笑容。他也忍不住笑了,轻声道:「你啊你,倒是个心比天宽的主儿,这明天的光景还不知如何,就睡得如此香甜,不过这样也好,不操心的人,都是很容易就满足幸福的。」
他又低下头,在柳树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阿树,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可知这一辈子,我已认准了你吗?等我的功力恢复之後,我就要带着你和柳大娘一起回萧府,我要让你成为我正大光明的妻,你不是喜欢钱吗?我就天天让你数钱数到手软。」
他忽然又弯了嘴角,在柳树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嗯,不,不行,我不能让你把力气都用在数钱上,你还得留下点力气,陪我做一些别的事情,呵呵,然後,就是像这样的夜晚,我们躺在帐子里,回忆这一刻的甘苦与共,嘿嘿……」他说着说着,就兀自又陷入美好的想像中,最後也倚着墙边,慢慢合上眼睛,找周公喝茶聊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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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捕快一怔,然後冷哂了一声:「你这公子哥儿管的还挺宽,我警告你,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最好给我老实点儿,我就踢他怎麽了?」说完又要去踢柳树,不过他还是落空了,萧临的身形一闪,就到了他的背後,然後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你给我记着,今天你所做的一切,我将来会全部讨回来。」声音冷的如千年寒冰,说完这句话,萧临看着怀抱中刚刚睁开眼睛的柳树,轻声道:「好了我们走吧,我倒要看看这里的县太爷凭什麽如此霸道,他是不是长着三只眼睛?」
柳树拉了拉他的衣角:「萧临啊,细胳膊扭不过大腿,等一下你不要太逞强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别被人家板子落到屁股上,才知道肉痛。」
萧临笑着点了点头,附在他耳边道:「阿树,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心疼我,呵呵……」不等说完,就被柳树狠狠瞪了一眼,脚上也被狠狠踩了一下,痛的他「嗷」的狼叫一声,跳起来半尺高,就那样单腿蹦着进了县衙。
堂上的县太爷就如同所有脑满肠肥的贪官一样,脸上的横肉将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缝儿,见柳树和萧临二人就那样毫无形象可言的进了大堂,不由得把惊堂木狠狠一拍:「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而且公堂之上,你们竟然做出奇形怪态,简直就是蔑视本官,蔑视公堂。」
萧临上下打量了那县官一眼,然後对柳树道:「阿树,我真的很奇怪,你说贪官贪钱,偷偷的贪也就罢了,为什麽就像是生恐人家不知道似的,非要把自己吃成这麽个样子呢?就如咱们这位县太爷,你看看那肚子?能装得下咱们两个了,啧啧,这得多少生猛海鲜往那里填啊。」
柳树心里叫苦,心说这个萧临,看起来像是生怕不挨打啊,我都告诉他收敛一些了,敢情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句话对他根本没用。正焦急间,便听外面响起了一阵哄笑之声,而那县太爷则气得浑身乱颤,不停的拍着惊堂木,大叫道:「打,给本官往死里打,打死这个牙尖嘴利的刁民。」
原来这县太爷好大喜功,平日里审一件鸡毛蒜皮的案子,也要昭告乡里,让大家都过来观看,用他的话说,就是要让那些「刁民」见识见识他的官威,以後好安分守己,没有银子引路,就少到公堂上来。
因此今日,他自然也不肯例外,外面照旧挤满了前来听审的百姓,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乡野村民,哪里听过想萧临这样的妙语如珠,不由得一起发笑,却惹恼了县太爷,当即便有两个捕快扑了上来,拉了萧临就要拖出去打。
柳树忙一个箭步上前,拦住那些官差,高叫道:「要打就打俺,一切的事情都是俺引起的。」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骂:「奶奶的俺真是倒了大霉,捡了个白吃饱不会干活不说,还就会惹是生非,你说俺到底救他干什麽?俺为啥要冲上来替他挨打啊,就让他们打死了他岂不乾净。」只不过心里这麽想着,那挡在萧临身前的躯体却没有半份儿移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起打。」县太爷冷笑:「他们既然有情有义,本官就成全了他们。」
一语未完,忽听堂下响起了一个清冷而沉着的声音:「狗官,你看看这是什麽,再说大话也不迟。」随着话音,萧临的手里举起了一样明晃晃的物事。
县太爷眨巴眨巴他那眯成了一道细缝的眼睛,等到看清了萧临手中拿着的那粒明珠,只吓得他一个肥胖的身子立刻缩成了一团,呈皮球状滚下了那张大椅子。然後他旋风般冲到萧临面前,又仔细的看了看那粒明珠,脸上便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看来,县太爷是很想哭的,但他却拼命的挤出笑容,谄媚的对萧临道:「天啊,原来是萧公子驾到,本县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未做迎接,不,是未做远迎,哎呀,失礼,真是失礼,我……我在这里给公子赔罪了。」说完竟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萧临冷冷道:「狗官,你若只在这个小小地方贪赃枉法横行霸道,我倒也无心管你,便是请我来管,也不能够,但你偏偏要招惹到我头上,你手下那两个狗衙差更是对阿树锁链加身,如今看来,於公於私,我不管你都是不行的。」
原来萧临出身贵族,他的爷爷是先皇钦封的扫北王爷,父亲被封为一等侯,更是当今皇上十分倚重的左丞相,主掌全国的刑法司狱,当日萧临下山,随父亲一起见驾的时候,皇上喜他年纪轻轻便文武双全,曾赐他潇洒谷史之称,可以说,他走到哪里都对当地的官员具有生杀大权,而且他的生意做的又大,许多地方都是要靠他吃饭的,因此倒比他父亲爷爷的名头还大。
因萧临颈间总带着一粒绝世的夜明珠,所以人们背地里都称他为明珠公子。再因他极少在众官员面前露脸,所以官员们多不识他庐山真面目,於是便有见过他的人将他颈间明珠绘出,全国的官员们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明珠公子颈间的明珠给看熟记下,以免将来遇到真身的时候,闹出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之类的事情来。
然而萧临此次因为在到波斯的途中遭到寒芳仙子的暗算,以至於他的明珠被柳树给搜刮去了,他一开始只是逗弄柳树玩儿,并没有打算真给柳树,开玩笑,那明珠不单单是价值的问题,而是现在它已经成为自己的身份象徵。
到了後来,他一点点确定自己对柳树的心意,便没有再要回那粒明珠,因为想着将来自己恢复功力,要回红衣派或者萧家的时候,是一定要把柳树也带走的,明珠在柳树手里还是在自己手里都一样。也因此,这倒楣的贪官就撞在枪口上了。
情势急转直下,一连串比戏剧还戏剧的情景在柳树和那些衙役以及外面百姓们的面前上演,触目所及,全部是张大的可以装鸡蛋的嘴巴,比起这壮观景象,县太爷都快抱住萧临大腿的情景倒还没有那麽震撼人心了。
不过县太老爷的霉运是注定了的,即便他已经顺着萧临的大腿都抱到他的腰了,也没有逃过被一脚踢开的命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仔细思索了一回,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高调的亮了相,那麽不到三天,明珠公子就在柳树屯金源村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他是可以杀掉狗官灭口,但众多的衙役,还有那些来看堂审的乡亲呢?他不可能将他们一一杀掉,更何况柳树还在身边。既如此,不如索性大干一场。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寒芳仙子此时早已经离开了落凤城,她听说凤九天在落凤城里和一个土包子打得火热,於是快马加鞭赶回去选人制定歹毒计画了。
萧临在没有了顾忌的情况下,果断的撤了这县太爷的职位,让他到县衙牢房里去体验生活了。然後他在当地颇有声望的举人中选了一个德才兼备的,让他做代县令,若做得好,来日回京奏报皇上,那人便可以去掉代字了。
这一举动深得民心,当下百姓们热烈欢呼,纷纷邀请萧临和柳树去自己家里吃压惊宴。这若在平时,柳树非得一蹦三尺高,眉开眼笑去占这个便宜不可。然而他现在却只是傻愣愣的看着萧临,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和语言能力。
「阿树,我长出两个脑袋了吗?」从热情的人群中突围而出,萧临雇了辆马车,一路上柳树仍是这副表情,这让他的一腔兴奋全部化成了忧心忡忡。暗道你说这事儿弄得,我本来是想英雄救美一下,来赢得阿树的芳心,进而到柳大娘面前表表功,再赢得她的好感,可是现在呢,我的步骤是成功完成了,但阿树却因为这惊喜太过巨大而变成痴呆了。
想到柳大娘的拳脚,萧临身上打了个冷颤,他抓着柳树,就问出了那句话,因为柳树一直在盯着他的脑袋瞧,瞧得他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没有。」柳树仍然盯着萧临的头,木然回答。
他的回答让萧临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巨大变化,总算没有出现什麽幻觉。」他十分庆幸得道,下一刻,他听见柳树喘了一口气,继续回答:「你明明是长了十个脑袋,为什麽却说自己只长了两个呢?」
可怜的萧临险些一头栽下车去,他抱着柳树痛哭失声:「阿树,你不要吓我啊,你快醒醒,我……我承认是我不对,我昨晚应该跟你透露一些,让你做个心理准备的,可……可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啊,阿树……呜呜呜……」
柳树木然的任他抱着,一动也不动。萧临哭一气,再看一阵柳树,再哭一气,再看一阵,最後他终於绝望了,柳树是真的傻了。
温柔的将柳树拥进怀里,萧临吸吸鼻子,深情款款的道:「阿树,你……你不用怕,无论你变成痴呆也好,还是变成疯子也罢,我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的,我绝对绝对不会抛下你,阿树,你就放心吧,从此之後,你就是我的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子」字还不待出口,胸膛上便猛挨了一记老拳,伴随着熟悉的怒吼声:「说什麽呢说什麽呢?你才是疯子,你才是痴呆。」柳树一个高儿蹦起,在萧临身上狠揍了一顿,然後他蓦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气焰收敛了一些,吭吭哧哧的坐了下来。
萧临挨了打,竟然十分的高兴,因为柳树终於恢复正常了。他觉得自己真不是普通的犯贱,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腆着脸凑上前去,他嘻嘻的笑着拉柳树的手:「阿树啊,怎麽不揍了?多揍两拳嘛,我挨得住。」
柳树又往後退了退,惊诧的看着他:「你……你疯了?竟然让俺揍你……」不等说完,他猛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恍然大悟道:「俺知道了,你是奔着俺多揍你几拳,然後你就可以去县衙验伤,说俺袭击朝廷大官,接着就可以把俺杀掉,从此後就没有人知道你曾经被人揍的经历了。」
他的面色忽然转为愤怒的红:「萧临,你太狠毒了,你……你不会想连俺娘也一起连坐吧?俺……俺可好歹救过你的命,虽然……虽然俺平时没少揍你,但……但俺也是为了你好……不就是想把你从一个浪荡纨絝子弟训练成一名勤劳的大好青年吗?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萧临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摊上这麽个罪名:「阿树,你都乱想些什麽呢?我为什麽要那样做?」
柳树疑惑的看了看他:「不是吗?说书先生们说那些游侠,坏蛋都是这麽干的。」
「可我不是坏蛋啊。」萧临服了,心想那些不负责任胡说八道的说书先生,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正在毒害这些本性纯良的土包子青年啊,让他们连这种匪夷所思的情节都能幻想出来。他搂住了柳树:「你忘了,我们才是一路的啊,刚刚在县衙,我不是还救了你,惩罚了那个狗官吗?」
柳树立刻抛掉了之前的幻想,嘿嘿笑道:「是啊是啊,那狗官的脸色刚刚真好看,对了,你说他被关进牢房後,会有啥想法?他会不会被那些饱受冤枉的人揍成猪头啊?」
萧临忍着笑道:「嗯,会不会被群殴我就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会後悔,早知如此,他在任上的时候,一定会把那牢房好好修葺一番,也省的自己住到里面时遭罪了。」
柳树被这句话逗的哈哈大笑,笑到一半时,他却又变了面色,斜着眼睛看向萧临:「对了,俺记得,刚刚某人说过,应该在昨晚跟俺透露一下的,这麽说,有一个混蛋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却故意瞒着俺的,你说对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嘿嘿乾笑了两声,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
柳树眼睛开始冒火:「这麽说就是真的了?」他犹如史前复活的暴龙一般,冲上前去对萧临又是一顿拳脚。只不过这时候的萧临,护体神功全面运转,早已经不惧怕他这挠痒痒般的拳脚了,反而一直看着气得双颊通红的柳树微笑。
柳树被他的表情吓得心里发毛,期期艾艾的就停了拳脚坐到一边,哼了一声:「不和你一般见识。」
真是好可爱啊。萧临心里赞叹着:难道所有的土包子都是这麽可爱吗?他不禁回忆起自己这些年走南闯北,偶尔也会在田间埂上看到那挥舞着锄头的男子,粗壮的身体,肌肉虯结的胳膊。他猛然打了个冷颤,心想不对,土包子是土包子,阿树是阿树,阿树是可爱的土包子,但不代表土包子都像阿树这麽可爱。哦,老天,我这都是在胡思乱想的什麽东西啊。
※※※
马车到了金源村外,柳树怕村人们大惊小怪,便和萧临下了车,他与萧临达成了共识,暂时将他的身份隐瞒起来,萧临自然是怕寒芳寻来此地,以他现在的功夫,比起对方的功夫还是稍逊一筹。
但柳树除了为萧临的安危考虑之外,他还有自己的私心,想着只要萧临不暴露身份,自己还可以尽情的欺负他几天,一旦让娘亲知道了萧临是能让县官下跪,还能随意罢免官员的明珠公子,只怕以後挨揍的就不是他,而是自己了。
柳树同学实在是太过单纯,所以他丝毫不知道自己这种喜欢欺负萧临的心理代表着什麽,也所以他还能兴高采烈的拉着萧临往那几间泥房里飞奔,一边大喊道:「娘,娘,俺和萧临回来了,俺们一点事儿也没有,娘……」
「小树……」应声从屋中奔出一条人影,却不是柳大娘,而是另一条挺拔削瘦的身影,语气里是喜极而泣的激动:「呜呜呜,小树,俺终於活着见到你了,呜呜呜,你都不知道,俺这些日子好惨啊,俺被一条毒蛇缠上了,被他咬了好几口,幸亏是俺命大啊,呜呜呜……」
柳树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被这人给抱住了。刹那间,他感到身上的皮肤一阵发冷又一阵发紧,而身旁的萧临浑身绽放出很可怕的气息,他虽然不知道这就是杀气,但也明白不是什麽好现象,只吓得激灵灵一个冷颤,忙推开来人,疑惑道:「是……山水表哥吗?你怎麽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关山水擦了擦眼角,哀怨道:「小树,你看见俺一点也不高兴吗?不是都告诉过你,俺被毒蛇咬了好几口,现在跑到你们家避难来了吗,对了,姑姑正在屋里摊鸡蛋招待俺,不过俺看她不像很高兴的样子,她说你们被衙差带到县衙去了,咦……」他忽然惊叫一声:「你们……你们怎麽又出来了?」
「这是俺舅舅家的表哥,关山水。」柳树无奈的向萧临介绍:「他的反应一向有些迟钝,你不许笑话他。」接着又指着萧临道:「表哥,这是萧临,俺从山上捡来的倒楣蛋……」
不等说完,萧临连忙澄清道:「阿树,你怎麽可以这样的污蔑我呢?明明是你从山上捡来的宝贝,却说是倒楣蛋。」
「呸,就别往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别让俺把你那些劣迹都给说出来。还宝贝呢,倒楣的宝贝。」他忽然伸手到萧临面前:「拿钱,俺表哥来住了,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吃饭喝水,样样都要钱,快给俺钱。」
萧临大奇道:「咦,你表哥住到你们家,为何要我拿钱啊,又不是我表哥住到你们家来了。」
柳树语塞,细想想是这麽回事儿,他没话反驳,便亮出拳头在萧临身上一顿揍,恼羞成怒道:「让你拿钱就拿钱,说什麽废话,谁让你现在住在俺家,俺就说了算,拿钱拿钱。」他一迭声的叫着,没办法,谁让他垂涎萧临怀中那银票很长时间了,但这个小气鬼就是不肯识时务的贡献出一点,害得自己今天不得不强词夺理,就奔着银票再露次面。
萧临倒很享受心上人这花拳绣腿,不住点头道:「好好好,等我去镇上兑了银票,换了铜钱,回来再给你。」他心里清楚,柳树就是看中了自己怀中的银子,可不能让他轻易就得到,不然很有可能重复他之前得了钱就不认人的悲剧。
柳树气结,没想到这一次萧临的手就像蚌壳一样紧,撬也撬不开,气急之下,索性拉着关山水到了屋里,听他讲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萧临施施然跟了进去,他对关山水嘴里的那条毒蛇十分感兴趣,听起来行事风格也很像自己,说不定就是自己认识的人,不过说到姓名,关山水就紧闭着嘴巴不肯说话了。
柳大娘见儿子和萧临平安归来,自然是说不出的高兴,忙又用心整治了两个菜,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着。柳树只说了一句「又不是过年,弄那麽丰盛干什麽?」就被柳大娘一拳捶上脑袋,言说这是给萧临吃的,想也知道,这次能有惊无险,肯定是萧临帮得大忙。
如此这般过了十几日,倒也平安无事,除了萧临动辄又摔碎两个鸡蛋,弄坏两把铁锹,打碎两个盘子,惹得柳树狂性大发猛揍他之外,倒也没什麽别的插曲。关山水在一旁冷眼看着,心想这萧临不知道是什麽人,真是抗揍啊,要是别人,早不知被小树揍成什麽样儿,也许床都下不了了,偏偏他没事人一样,天天都蹦躂的挺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关山水也清楚,自己现在是自身难保,别人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只不过即便他没有管闲事,时候到了,煞星凤九天依然找上了门来。
关山水被凤九天拖走後,萧临趁热打铁,向柳大娘和柳树讲了沈千里聂十方等人的故事,只把柳大娘听得两眼直放光,而柳树却越听越是心惊胆战,他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自己……也许就要被老娘卖掉了。凤九天和关山水的故事,详见土包子系列之逼男为妻
柳大娘当天晚上就转开了主意,她虽是乡下女人,可不是头发长见识短的那一种。萧临昨天对待柳树的态度她看的清清楚楚,当时还觉得奇怪,两人非亲非故,萧临又要躲避仇家,论理不该抛头露面,但他却为了柳树,毅然到了县衙,还干下那般轰轰烈烈的事情。
如今听到他这麽一说,柳大娘心里明白了,这萧临啊,八成不知哪根筋不对,看上了自己那暴躁的傻儿子。嗯,其实这没什麽不好,柳树他爹是东瀛人,自己似乎也没必要为那不知在什麽地方的混蛋东瀛柳家留後,儿子要是能有个幸福的将来,比什麽都重要。因此柳大娘主意打定,不过暂时还没有和儿子说罢了。
但柳树这时候却还是不愿意的,第一:他还没认识到自己对萧临产生了感情,你想啊,那个败家子根本就是个破坏狂,自己这勤俭持家的大好青年怎能看得上他,而且每天动不动就对他拳打脚踢的,这叫爱吗?当然不是,这叫恨,绝对的恨。
第二:在柳树的心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是美好的,是值得自己无限向往的,这样的他,怎麽可能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老婆呢?所以萧临那个家伙讲再多的土匪和土包子的风流轶事都没有用,他柳树立场坚定,绝不会被蛊惑。
只不过柳树也很清楚,自己现在势单力孤。从萧临的讲述中可以知道,他们这些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巧取豪夺,才不去管你愿不愿意,如今连自己的娘大概都想把自己送给人家,他的安全就更没有保证了。
柳树害怕啊,翻来覆去的想了一晚上,终於被他想出个前无古人後无来者的绝妙主意他自己认为的,他要跟萧临学功夫,学那种能够高来高去,一掌下去能把地砸个大坑的功夫,等到自己的功夫高过萧临了,再用来对付对方,萧临不是曾经说过武林世家慕容家有门功夫叫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没错,他这个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柳树想到这里,得意的笑出了声音,然後放心的睡去了。要不说是土包子呢,心宽,头脑也简单,他就完全没有想过,萧临是聪明绝顶,资质上佳的学武奇才,就算他毫不保留的教授自己武功,但自己又怎麽可能追的上从小就开始练武的萧临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二天,柳树就兴高采烈的拽起了萧临,他意外的没有采用狮子吼和拳打脚踢术逼萧临起床,而是掐着他的脖子摇晃了半天,当然,用的是他自认为已经很温柔的力道。等到萧临睁眼後,他殷勤的打水给对方梳洗,做完後又端来一杯茶水,看着他喝了下去,才松了口气。
「阿树,太阳是不是打从西边出来了?」萧临疑惑的看着柳树,不过手上可没停,难得柳树这麽温柔,难道昨天晚上和他讲了那些土匪和土包子的故事後,阿树就开窍了吗?哎呀这可太好了。萧临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关於两人携手奔向未来的美妙画面。
「太阳没有打从西边出来啊,它今天依然是从东方升起的。」难得柳树开了句玩笑,让萧临忍不住就笑出声来。他看向那被自己喝光了水的杯子,忽然奇怪道:「咦?这……这是什麽?阿树,你别告诉我这是茶叶。」怎麽可能,依柳树这种吝啬的性格,他们家可能备待客的茶叶吗?
「你没有看错,那就是茶叶啊,虽然碎了点儿。」柳树点头证实萧临的话,只把他感动的痛哭流涕:「阿树,你……你真的开窍了吗?竟然……竟然买茶叶给我冲茶水,天啊,我……我一时间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阿树,你让我先喘两口气再说。」萧临一边说,一边赶紧奔进厨房,从大嘴茶壶里又倒了一杯水,拿出来咕咚灌了一大口。
滋味真好啊。他喝的身心舒畅,连汗毛孔彷佛都张开了,是小树特意为他冲的茶水呢。萧临美滋滋的想着,「咕咚」一下,又灌了一大口。
柳树呆呆的看着萧临,莫明奇妙的抓着脑袋,然後他忽然像是想起什麽来似的,连忙道:「什麽新买的茶叶,这是俺爹在世时,家里留下的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用的,从他去世後,俺们娘儿两个连生活都艰难,哪还有闲钱买茶啊。」
「噗」的一声,萧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惊讶的看着柳树,声音都颤抖了:「阿……阿树,你爹是什麽时候去世的?」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是在柳树二十岁之前啊,不然这茶的年头……他不敢再想下去,肚子里一阵翻搅,差点呕了出来。
「俺爹啊,让俺想想,嗯,他好像在俺五岁之前就走了,俺现在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呢。」柳树没心没肺的说着,下一刻,他看见萧临捂着嘴巴狂冲出了门,接着院中便传来一阵不雅的声音。
「怎麽了这是?」柳树追出去,看见因为肚内没有东西所以只吐上来几口胃液的萧临:「你至於吗你?不就是二十多年的茶叶吗?难道茶还能变味不成?哎呀,俺的心意尽到了就行嘛。」
萧临直起身来,有气无力的对柳树道:「我……我问你一句,阿树,你……你真的是给我喝茶吗?你……你是不是想借机谋杀我,不然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这麽温柔的时候啊,还给我喝茶,咳咳咳……我……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什麽叫谈笑间杀人於无形,阿树,你是高手,绝对的高手。」
他本来是讽刺,不过柳树却误会了,还一脸欣喜的问:「真的吗真的吗?萧临你也觉得俺可能是高手?啊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嗯,其实俺也是这麽觉得的,萧临,你说俺大概要多长时间能高来高去飞檐走壁呢?不至於要学一年吧?」
「阿树你在说什麽?」萧临发现自己同柳树似乎陷入了「鸡同鸭讲」的尴尬境地。他抬起手摆了个「停」的手势:「我想我们必须要讲清楚,阿树,你到底是为什麽要给我喝那一杯茶水呢?应该……应该不是真的为了谋杀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瞎说什麽啊,那是敬师茶,是俺想让你教俺功夫才倒给你喝的,你想到哪里去了,哼,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真是气死俺了。」柳树气呼呼的又一拳砸上萧临的脑袋,下一刻,想起自己如今有求於人,於是连忙将拳头收回到棉衣袖子里,转头东张西望:「哦,萧临,那里……那里有一只乌鸦耶,咦,长的很像喜鹊呢,哦,哈哈哈,原来真的是一只喜鹊啊。」
萧临哭笑不得,来到柳树面前,扳过他的脸道:「怎麽了?想学功夫吗?哦,要拜师,一杯用过期茶叶冲的茶水就行了啊?怎麽着也得先付点别的定金啊。」他的眼睛闪闪放光,紧盯着柳树泛着玫瑰色泽的唇瓣,心想慢慢来,一步步将这个可爱的土包子给蚕食鲸吞,对,就先从这两片嘴唇开始。
「那……那还要付什麽价钱啊?」柳树警惕的看着萧临,一点点向後退着,他敢发誓,这个家伙心里没有打着什麽好主意,哼哼,可休想趁此机会压榨他的钱财,拜师茶他都喝了,再想要一个铜板都不能。
「两个选择,一是乖乖的奉上拜师礼物,嗯,我好歹和你相处一场,就打个折,八百两银子好了。二是让我亲一下。」萧临老神在在的道,下一刻,他就听到柳树的怪叫。
「什麽?亲一下?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男人。」柳树跳着脚儿,一拳就向萧临的脑袋上砸去,不过这一次萧临可没有让着他,存心要让他见识到武功的厉害,这样,柳树为了学会这高深的功夫,还能不让自己予取予求吗?
拳头被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却是怎麽也抽不出来,柳树惊奇的看着萧临那两根生花妙指,眼睛都直了。咕嘟吞下一口口水:「这……这就是武功吗?」他羡慕的问,下定决心要学到这麽厉害的功夫。
「没错,这就是功夫。想学吗?」萧临向逗小狗似的笑问柳树,见他鸡啄米般的点头,便把笑容一收:「嗯,八百两银子或者亲一下,你选,不然就别想学。」
「你,你这是要胁。」柳树气极,却见萧临翘着二郎腿,一幅「我就是威胁你,又怎麽样?」的欠扁表情。但现在有求於人,他也没有办法逞威风了,想了又想,只好不甘不愿的问道:「就……就亲一下便行了,是不是?」
萧临点头,下一刻,柳树就闪电般欺上前来,噘着嘴巴在他的脸颊上迅速的亲了一口,然後退了开去,拼命的抹着嘴巴,怏怏道:「好了,这下可以了吧,俺亲过你了,你看看你的脸上,还有俺的口水可以作证,你可不能赖账。」
「没错,你的确是亲过我了,我没打算赖账。」萧临依然笑得春风得意:「不过阿树,我的条件可是我亲你一下,而不是你亲我,现在你既然亲了,又无法收回去,嗯,就当作附赠的条件好了,现在我要亲你了哦。」
柳树差点气得吐血,为什麽萧临这个混蛋的歪理这麽多?他当然不晓得对方纵横商场与红衣派,那心机和强词夺理的功夫自然了得,别说他一个土包子,就是把全村的土包子都发动了,也未必敌得过人家一根小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凑上前去,看着柳树就像是被蛇盯住了的青蛙般一动不动,心里不由得雀跃不已,他很小心很深情的俯身吻住对方那两片唇瓣,到底是自己心仪的人,这滋味就是不一样。想他萧临也是贵族公子,在红粉堆中打过滚儿的,什麽样的软玉温香没尝过,可偏偏一沾了柳树的唇,就如同沾上了世间最甜美的蜂蜜一般,再也不想松开了。
柳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这可怜的土包子别说接吻了,就连村姑的手都没有牵过,哪能禁得住萧临这训练有素的花丛老狼那般吻法,不到弹指功夫就软倒在对方怀里,任萧临予取予求了。甚至吻到了动情处,萧临稍离了一下,告诉他张开嘴後,他也痴痴的张了嘴,让对方把舌头伸了进去。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如同天雷勾动地火,四唇相贴处,一痕银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萧临这贪心的家伙见柳树如此痴迷,竟然想要求更多,柔声道:「阿树,你也如同我亲你这样来亲亲我好不好?你不亲就是害怕了哦。」
柳树那一团浆糊般的脑袋里只听到「害怕」二字,便迷迷糊糊的答应下来,直到这时,他仍受不得激,心想我会怕你萧临,不就是亲嘴吗?既然你亲了我,我有什麽不敢亲你的。於是学着萧临那般,十分笨拙的回应起来。
又过了半晌,萧临叹了口气,抬起了脑袋,只见他两片薄唇上,已经是血迹斑斑,他苦笑了一下,暗道阿树这大胆主动的精神倒是好的,就是技术太差,算了,今天就先进行到这儿吧,不然我这嘴唇大概要肿起来了,总不能学沈千里,告诉人家说是被猫咬得,就算学了,也要人家肯信啊,什麽猫能咬着我这绝顶高手的嘴唇啊。
柳树等萧临的唇离开了半晌,方醒过神来,只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刚刚自己也很投入,实在没有理由藉口指责人家,只怕萧临那混蛋还要来一句:你不也是乐在其中吗?到那时丢人就丢大了。
既然便宜已经被人占了,於是柳树下定决心要占回来,他要把萧临的武功全部学会,还要超过他,不然也对不起今天被人家亲的七荤八素的耻辱。於是柳树很认真的带萧临来到那个他们砍柴的斜坡上,让萧临教授他功夫。
萧临於是让他蹲马步,在纠正姿势的时候,自然也吃足了豆腐。然後他就让柳树在那里蹲着,自己则在旁边转着主意,心想绝对不能让阿树真学会我的功夫,否则揍起来可够我受得,嗯,该想个什麽办法阻止他呢?
正想着,忽听柳树「啊」的一声大叫,跳起来就往前方冲去,萧临吓了一大跳,待奔到近前,就见柳树捧着一根大树杈在那里傻乐,一边道:「嘿嘿嘿,这是哪个傻瓜砍下的,掉了都不知道,哈哈哈,可让我捡了个现成便宜,萧临,你知道吗?砍下这麽大的树杈要不少功夫呢,这下我们可……」
一语未完,看到萧临目瞪口呆的样子,才想起自己是来学功夫的,忙跑回去将大树杈放在自己的脚边,呵呵笑道:「继续继续,蹲马步是吗?好,我们继续。」说完又摆出先前的姿势,一幅努力刻苦用功的样子。
萧临已经一点儿都不担心了,这样的柳树如果能学到功夫,他和沈千里江百川等人就直接撞墙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了傍晚,练了一天「功夫」的柳树和萧临,每人背着一大捆树枝迎着西下的夕阳往家走。对於这一天的战果,柳树十分满意,在他蹲马步的过程中,共捡了三十多次柴禾,最後他们简直可以称作「大丰收」了,不但捡了柴禾,还在草丛里捡了一粒珍珠,看到了一只撞上树的兔子,当然也捡了回来。
总之就是收获颇丰,至於马步蹲的怎麽样,这个柳树自然是不知道的,听见萧临说不错,他便以为是真的不错了,因此心情十分的舒畅。
※※※
刚来到自己家门前,远远地便看见几个黑色影子和一个白色影子在街上打的难分难舍,周围围了三三两两的百姓不住怒叱,拿着锄头镐头却是不敢凑上前去。
「这是怎麽回事啊?」柳树奇怪的问,忽听一个声音道:「小树,快来帮忙啊,这些人要杀你娘,俺们被他们打伤好几个了,你娘都受了重伤……」一语未完,柳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不等他跑过去,身边已经「嗖」的一声,一道青色身影箭一般的掠了过去。
只学了一个半吊子马步的柳树远没有萧临的身形那麽快,因此等他跑过去的时候,萧临已经不知用什麽方法将那些黑衣人与柳大娘分开了。只见柳大娘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胳膊上腿上都有血迹渗出,好在萧临初步检查了一下,没有特别致命的重伤。
「娘,这……这是怎麽回事?他们……他们为什麽要杀你?是不是……是不是认错人了?」柳树的声音都颤抖了,他和娘一直就生活在这个小村子里,根本没有惹上这麽厉害仇家的机会啊。
「小树,没关系。」柳大娘沉声道,然後抬起头来,对周围的乡亲们道:「感谢大家的高义,只不过这是俺的家事,这些人也远远不是你们能够对付的,所以请大家立刻离开,到自己的家里後,不管发生什麽事,今夜都不许出门。」她见大家都站着不动,声音便蓦然转厉,大喝道:「都回去,听到没有,都回去。」
柳大娘平时一直是笑呵呵的,今天她带着满身的血迹,脸上一团戾气,不由得将众人都吓住了,一会儿的功夫,街上便只剩下那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和柳大娘柳树,以及一直站在旁边蹙着眉头的萧临。
「小临,你也走,听大娘的话,立刻离开这里,不管你的仇家多麽厉害,都比不上这几个人,你立刻就走,大娘不怪你,这是俺和小树应该承担的责任,不能连累你。」柳大娘斩钉截铁的道,一只染满鲜血的手紧紧握着柳树的。
柳树心里猛地一跳,知道事情很严重,自己和娘今日很可能不能活着回去那间泥房了。想到从此後就要和萧临天人永隔,他不知为何,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心中也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但他只是情不自禁的看了萧临一眼,便又很快的收回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没有什麽能比这种饱含着千情万绪的目光更能打动萧临的了,在这一刻,若非强敌环饲,他真的很想上前拥住柳树好好的耳鬓厮磨一番,但是不行,现在不是时候,那几个黑衣人从刚刚的身法来看,似乎是东瀛的武术,以直接狠辣诡异见长,尤其是东瀛的忍术,令人防不胜防,自己的功力现在虽已恢复大半,却也不能大意。
萧临想到这里,便上前一步,紧紧拉了柳树的手,目注着柳大娘的眼睛,认真道:「大娘,我今日要是走了,这一生还有脸回来见阿树吗?更别提是娶他为妻了。」
察觉到柳树的手一颤,於是他不动声色的将手一紧:「大娘,你无须多说,今生我心里已认定了阿树,就不能让他在我的面前死掉,即便是要死,天上地下,碧落黄泉,总有我随着他,大娘你就放心吧。」
柳大娘无话可说,她自己也是义无反顾爱过的人,怎能不明白这种感情。只是……她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既然打定了主意,那是生是死,就看天意吧。於是毅然转身,面对着那几个黑衣人道:「俺男人和你们的恩恩怨怨,俺并不是十分的了解,但今日你们既然找到此处,这份恩怨便在此一并了结了吧,生死有命,就看咱们各自的造化。」
那几个黑衣人互相对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就又攻了上来,柳树见他娘负伤,哪肯还让她迎敌,哇哇叫着迎了上去,但有一个身影比他更快,萧临脚踩太虚之步,如下凡谪仙般,在转眼间就把几个黑衣人都牵制在他的周围。
这若还是红衣派的明珠公子,白衣翻飞间来一场中原武林对东瀛武林的精彩战斗,无疑是一段武林佳话,可惜啊,此时的萧临身穿布衣,没有半点潇洒可言,不过他的身形却是快速无比,且出手狠辣,只不过吃亏在没有兵器,饶是如此,那几个黑衣人也被他牵制的不能动弹,而无法向柳大娘和柳树发起攻击。
柳大娘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这似乎是落难公子的萧临竟有如此高的武功,原以为他不过是家里的护院们教得几手功夫,可如今一看,这分明是武林绝顶高手才能办到的。
但那几个黑衣人亦是东瀛武林中的顶尖高手,更兼有忍术这神鬼莫测之功,好在萧临当日训练杀手和影卫的时候,也曾下过苦功钻研这忍术,因此颇为了解,方能始终占在上风,但饶是如此,他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身上处处都是伤痕。
萧临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即便自己武功略胜一筹,也终究要死在这几人联手之下,他又和那些人缠斗了一刻,终於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
这几个黑衣人因为都是高手,所以对於围攻之道并不是那麽精通,每当他们被萧临逼退的那一刹那,每个人都会出现一个致命的破绽,虽然稍纵即逝,但对於萧临这样的高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扑扑扑扑……」几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过,场中的五个黑衣人全部倒了下去,在他们倒下的同时,刺进萧临身体里的弯刀也被带了出去,血雨漫天飞洒,染红了萧临的一袭布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萧临……」柳树此刻终於明白了成语「肝胆俱裂」的意思,他疯虎一般的扑上去,一下子就抱住了摇摇欲坠的萧临,一双眼睛都红了,暴吼道:「你……你不能死,听见了吗?俺……俺不让你死,俺……俺去和阎王争人……」
「阿树,我……我没事儿,但……但你现在必须……必须要去做一件事……」萧临哭笑不得,爱人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是维持暴龙本色,他就不能温柔的在自己面前掉几滴眼泪,惊惶的哭几声,一边说几句「你不会死,就算你死了,我也要跟着你去」之类的话语吗?虽然肉麻了点儿,但这才是情人之间的对话嘛。
「你要俺干啥事儿,你说,俺……俺肯定给你干。」柳树的声音又高了八度,将昏昏欲睡的萧临给震醒了过来。
「你……去把那五个人杀了……」萧临评估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後,不得不叹了口气,狠心对柳树下了命令,如果可能,他是真的不愿意让爱人的手染上鲜血,人命这东西,一旦染上了,一辈子也洗不掉。
自己已经是黑如墨汁的人了,杀几个人不会在乎,但柳树却还是乾净的和白纸一样,虽然对方绝对是应该被千刀万剐的人,但杀人後的那份心理负担,他真怕柳树承受不了,毕竟他不是自己,从小就接受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你要不挨刀,我就得挨刀的理论。
「就是这事儿吗?」柳树有些意外,然後杀气腾腾的站起来,问他娘道:「娘,这些人要杀你,还要杀萧临,他们是不是坏人?」
「他们不但是坏人,更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爹如果当年不是为他们所追杀,也不可能那麽早就丢下咱们娘儿两个,据你爹说,他们每人的手上都有无数条冤魂。」柳大娘沉声道。然後她看见自家儿子奔到那几个黑衣人面前,捡起一把弯刀愤恨的道:「你们……你们杀了俺爹,还要杀俺娘……还杀了萧临……俺要杀你们,俺要杀掉你们这些刽子手。」
他说一句就是一刀,片刻功夫将那几个暂时被点住了穴道的黑衣人都给杀了,杀法惊人的一致,都是在脖子上一刀割开喉咙,手法之熟练让萧临和柳大娘目瞪口呆,後来才知道,那是用来杀鸡的法子,被柳树灵活运用到这里了。
萧临一直等到看柳树杀完了那几个人,他才放心的昏迷过去,若非他实在再提不起一丝力气,他是绝不会让柳树来完成这个工作的,但这个工作又必须要完成,否则那五个人只是暂时被点住了穴道,只要他们其中一人冲开穴道,自己这方的三个人将无一幸免。
萧临叹了口气,这就是江湖,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如果可能,他并不想让淳朴的柳树接触这残酷的世界,但冥冥中也许自有天意,柳树因为要和自己在一起,所以上天让他提前知道了江湖的法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当萧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暖和温度,身旁是一张熟睡的脸,柳树的脑袋静静靠在他胳膊上,不知什麽时候睡着了。
萧临微微的笑了,看看地上烧着的两个炉子,暗想阿树这次是真的不惜血本了,竟然舍得将他砍来准备卖掉的柴都烧了火,难怪这样暖和,他见柳树身上只穿着一件棉褂子,惟恐他着凉,刚要起身拿条毯子给他披上,就见柳树睁开了眼睛。
「我……我不是有意要吵醒你的。」萧临有些抱歉的笑着:「我怕你着凉……」
不等解释完就见柳树竟然流下泪来,然後上前一把拥住自己,呜咽哭道:「你……你醒了萧临,老天保佑,你……你终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俺吓得魂都没有了,他们说……他们说你不知道你会不会死,他们说很难救活,因为伤势太重,呜呜呜……他们说你身上中了五刀,虽然不是在致命的地方,可血流的太多,呜呜呜,他们说……」
萧临的眉毛紧紧皱着,苍天可鉴,他真的是要痛死了,柳树那两只手就像两把铁钳子,紧紧箍在他的伤口上,痛的他撕心裂肺,可是……可是这是阿树第一次拥抱自己,而且是这麽饱含着深情的拥抱着自己,他……他真的是不舍得推开啊,唉……等等,他嘴里说的那个他们是谁?啊啊啊,好痛啊,阿树,你……你不要激动啊……我……我痛的要死过去了。
「你干什麽呢?没看见公子已经翻白眼了吗?」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喝,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冲了进来,一把扒拉开柳树,然後扶住萧临,动作熟练的点了他两处穴道,狠狠道:「又出血了,你……你是不是要杀掉公子才甘心,啊?」
柳树吓得连连摆手:「俺……俺没有,俺就是一时间太……太激动了,俺……俺真的不是有意的。」他想向前走几步到萧临身边,却见那黑衣人不知何时竟然亮出一把出鞘寒剑,冷冷道:「你再往前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现在公子醒了,你的身份他自然会告诉我。」
柳树的脸猛然涨红了起来,期期艾艾的停了脚步,目光看着脚尖,竟是看也不敢看萧临一眼。这态度倒让萧临惊奇起来,知道柳树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他竟会露出这种神态,着实的奇怪,因此便忍不住问道:「小庄,他说是我的什麽人。」
小庄带点不屑的目光在柳树身上瞄了一眼,然後冷笑道:「他说他是公子的妻子,是和公子交换了定情信物的人,所以死活不肯离开公子身边,我也很无奈,怕他吵嚷之下惊醒了公子,又考虑到沈千里江百川聂十方等人都是娶了一个土包子,所以对他的话也不敢确定,便没有杀他,放他进屋来,让老三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不过公子,倒没发现他有什麽不轨的动作,否则老三早就一剑送他上西天了。」
柳树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见萧临愣在那里,目中犹闪烁着惊疑的光芒,他跳起来道:「喂,你这个家伙别以为俺是……俺也……俺也对你有那种念头,俺……俺就是念在你是为了救俺娘和俺才受得伤的份上,所以俺心怀愧疚,偏偏这些黑门神又不让俺进来照顾你,俺……俺没有办法,才……才只能编出这种谎……」
他刚说了一个谎字,一把剑就横到了他脖子上,那个叫小庄的影卫冷声道:「果然,这个家伙是在说谎,我就说公子这样的人物,便是看上一个土包子,也不会看上他这样的,公子,是杀是放,你吩咐一声吧。」
「混账东西,怎麽对你们未来的夫人说话呢,还不赶紧把剑给撤下,伤了一点儿我和你拼命。」萧临从柳树这等於告白的话中回过神来,一看自己的心腹竟然将剑架在心爱人的脖子上,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一迭声的叫着,惟恐那把锋利的宝剑刮破了心上人的油皮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忠心护主的影卫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一脸茫然的收剑,心想怎麽回事?明明这土包子都说了他是说谎,怎麽公子还说他是我们未来的夫人呢,完……完蛋了,我……我刚刚好像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完了完了,唉,话到口边留三分,你说我那麽嘴快干什麽,怎麽就忘了沈千里他们都是先看上人家土包子了呢?
「你……你别打蛇随棍上啊,俺……俺都说过了,俺那是不得已,因为心怀愧疚,所以……所以想照顾你……」柳树脸色惨白,暗道完了,我编什麽谎不好,偏偏说是他的情人,这下可糟糕了。果然,下一刻,萧临就扑了上来,嘻嘻笑道:「阿树,你说我们交换了定情信物,哦,我记得我是把那颗稀世明珠给了你,但你呢?你给了我什麽信物呢?告诉我好不好?」
「明……明珠?」柳树晕晕乎乎的:「那颗明珠你真的要给我?」他见萧临点头,於是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萧临,你真是大方,嗯,既然你这样大方,俺也就不小气了,之前那些被你打碎的碟子和碗,还有被你弄坏的锄头和镐头,俺就不用你赔了,当作交换的信物就好。」
「阿树,你……你不是这样吧,哪怕……哪怕把你的衣服给我一件啊。」萧临呻吟,不过转念一想,嗯,有总比没有好啊,既然阿树已经承认那些被打碎的碟子和碗,锄头和镐头都是交换的定情信物,那就说明他也承认已经和自己情定今生了,嘿嘿,还有什麽比这个更重要呢。
正无限遐想着呢,忽觉脖子一紧,再一看,柳树已经把他的金项圈和明珠一起解了下来,然後对小庄一挥手道:「哦,你不是来寻找你家公子的吗?如今人也找到了,你是不是应该把他带回去啊?出了俺们村子,沿着那条向北的大路一直走,就是落凤城,那个,俺就不送你们了哈。」他盯着那颗失而复得的明珠,爱不释手。
小庄是萧临最信任的影卫,平时将喜怒不形於色当作自己的人生格言,若非这次萧临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他绝对不会像刚刚那般露出丰富的表情,只不过随着萧临的恢复,他那石头般的表情正慢慢恢复,谁知转眼就被柳树给破坏了。
「爷……他……他……你确定他不是强盗吗?」向来以自己定力为傲的小庄完全破功,大张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看向萧临:「爷……他抢了你的明珠耶,还……还让我们就这样离开,爷……」
「我知道。」萧临不耐烦的挥手,然後又深情款款的看向柳树:「那是我给他的信物,自然就是他的,怎麽能说是抢呢。」他忍着痛走上前:「阿树,信物你已经拿到了手里,所以我们来举行婚礼吧?你看是先在你们村子里举行一次然後再回我们萧府重新举行一次呢?还是直接把你们村的过程给省略掉,只回萧府举行呢?」
柳树愕然的看向萧临,等到消化完他所说的内容,只把这个土包子吓得手一颤,那颗明珠和金项圈就一起落到地上,然後他飞快的捡起来,一股脑儿的塞回萧临手中,白着脸道:「那……那俺不要了,你……你自己戴着吧,俺……俺不嫁给你,俺……俺是男人……」他吓得刚要转身逃逸,冷不防萧临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身,将头伏到他肩膀上乾嚎起来。
「啊,阿树啊,你不能这样,我受了这麽重的伤,之所以还能活下来,就是因为你说过会嫁给我啊,阿树,如果早知道你这麽讨厌我,我还活过来干什麽?自取其辱吗?小庄,你还是赶紧杀了我吧?没有阿树相伴,我这一辈子活的还有什麽劲?不过是一具行屍走肉罢了,阿树啊,你竟然如此残忍……啊啊啊……」
「你……你这无赖……」柳树气急,拼命的要推开自己身上的八爪章鱼:「谁说要嫁给你了……俺,俺从来没说过,俺……俺就是用这个和你的随从撒了个谎,不然他们……不让俺照顾你,俺……俺就还不上你的情了……俺……」
柳树正分辩着,就听後面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怎麽着?你觉得现在你就照顾了人家几天,便把这救命之恩还上了是吗?」随着话音,柳大娘如女鬼般出现在柳树的身後,虽然面容仍是如从前般温婉,只不过散发出的那股气势,就连杀人不眨眼的小庄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计策得逞的萧大灰狼嘴角边露出一个狡猾笑容,乾嚎的更加卖力。他用内力挤出一颗接一颗的眼泪,扑到柳大娘身边嚎道:「大娘,你……你别难为阿树,我……我不想挟恩求报,我只想让阿树给我个机会,让我一辈子对他好,至於他爱不爱上我,我真的不敢奢望,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