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此可见,剑亭自然不会是一个亭子,但楼阁的大门前确实有个很大的无顶亭,两个人就站在上面看着灯火迷蒙的皇城中心:一个昂轩的中年人站在前面,一个娇纤的少女站在他身后。
“玪晓,今夜会有个不祥的人来!”看了湖的对岸许久,中年人突然缓缓转头,唤身后十六七岁的少女。
“老师,是什么人呢?然道老师也会怕吗?”被他唤作玪晓的少女睁着大眼睛看定中年人,问,声音明朗欢快。
中年人没有回答,回转头默默地望响玉湖边岸,神色突然变得沉重异常,好像看到什么意外之变似的。
少女玪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然而,那里黑混混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涔涔雾色曵起,迷梦般,像件黑色丝绸披风席卷过来。忽地一到她脚下,又蓦然湮消,成了一块块发亮的大理萤石,少女看着萤石里倒映的镜像——脸颊略微丰满,鼻子端正,黑黑的大眼睛微微有些蓝色光泽、妩媚动人,耳朵上穿了小孔,似乎是预备戴耳环吧,有着活泼而调皮的神气,也许是知道自己长得美,所以时而也露出几分幻想少女的羞涩;一袭白衣映衬着原本就霞白的皮肤,依稀可以看到下面淡晕色的血液在流动,鼻孔透出攻瑰般的红颜色;头一歪,看得见两片嘴唇之间珍珠般的白牙齿。
少女带着一点自恋般的神色垂着头,和中年人一起静静地听着风声、听着水拍打水的声音。许久,抬起头,看定眼前的中年人,目光倏然一亮,仿佛终于想起什么可以打破目前这样沉默的状态,走前一步朗朗地道:“老师,今天早上星占宫送来的那个尸体是谁的?”
“呃?”中年人一愣,转过身子,微微瞥一眼女弟子,淡淡地回答,“是百年前的一个蓝林人。”
“蓝林人,是那个被天火烧了的蓝色森林吗?”玪晓话语极快,说到蓝色的时候,眼睛又是一亮,向往似地望着远处道,“蓝色森林啊,像天空大海一样的颜色。”
“那个森林是很美,在那里可以忘却欲望,忘却仇恨。不过也是一个很诡异的森林,八千年前桑城的一个蓝林人,没有发到一年时间就统治了古雭大地。不过这个还不算,更为让人惊讶的是蓝林帝国最后一个帝君,一直被后人称为蓝魔的人,他的力量据说比神都大。——而在老师刚刚被称为剑圣那一年,又出来两个蓝林人,却发生了两件大事?……”
“什么大事?”玪晓不等他说完,抢着似地脱口问。
中年人摇摇头,抬头看一眼望瀑架,用略微沉吟的口气道:“星宫的一个圣女素盈根一个叫桑柳的蓝林人走了。”
“阿……”整日都呆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湖心小岛上的玪晓并不知晓这些,少女一下掩住小嘴,眼睛大大地带着疑问地盯着中年人。
中年人没有别开望着望瀑架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还有一个就是素盈去了蓝林的二十年后,星宫的代理圣女素清也死在另蓝林桑王的剑下。”
“为什么玉灵圣女都会和蓝林人发生故事呢?”
“哈哈,老师也不知道哦?”面对不停发问的女弟子,中年人又是摇头又是大笑,不过神情略微有些沧桑苦涩。
“哦——老师,为什么那个蓝林人的头发是孔兰色而不是蓝色呢?”感到老师语气的反常,玪晓眼珠机灵地转一圈,转移一下话题问。
“血液的原因,尽管蓝林血是父系遗传,但他的母亲是有着纯正玉灵血液的素盈,两种血液的混合吧。其实素盈也并不是玉灵素族人,姓是星宫赐给的。”中年人仰头看看夜空,眼睛闭一下,长叹一声,“她原本的名字是林盈瑶。”
“老师对她很熟悉!”少女歪头,蓦然又问出一句。
中年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丝苦笑,又叹一口气:“嗯——因为他是老师未过门的妻子。”
“哎呀……那个圣女也真是,其实我还没见过有老师那么好看的人呢?”玪晓眨一下大眼睛,砸嘴,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脱口出声,“今天我看那个尸体好像活的一样,面上还带着点微笑。很诡异的微笑,让人很迷惑。”
“……”猛一颤,中年人就是一怔,面色轻变,转身急促追问一句,“微笑?你真的看到?”
“是啊,不过很僵硬的,应该是死前留下的吧,不过,他为什么死前还高兴呢?”在回忆中没有发觉自己老师反常的少女带着微笑,自问自答般不停地说着,“真是个奇怪的人,呵呵,长得真的和书上说的一样,我们女孩子都怕没他漂亮呢!”
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弟子还真是没办法,中年人摇摇头,眯眼笑着看着她,然而,漆黑的瞳孔里也是茫然空洞的神色,一动也不动。
脸突然刷的一下红透,少女见他不说话地盯着自己看,那样怪怪的神色让她立刻好像被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垂下头去。
或许是见到少女此刻的表现动作,中年人【炫】恍【书】然【网】一笑,道:“玪晓,有什么事瞒着老师?”
“没——没有哦!”少女抬头慌急摆手,但很快被向自己老师的带着笑意目光投降了,垂下头,低声:“哎呀,谁叫那个尸体那么完美啊!——我那时心神一迷,就摸了摸那个尸体!”
说道这里,好像想到什么大声呼出:“尸体脸上的肉很软,而且有点热度。”
“不好……魂灵归体的征兆,快,玪晓,快去看看!”中年人脸色倏然惊变,一边肃声招呼少女,一边慌急掠向楼阁。
“归体也好啊,我还可以问问他南林的事情呢?”玪晓不解地喃喃,但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身影刚消失在敞开的朱漆大门里,一道蓝色人影就有如无形的鬼灵般跃上前亭,漠然地站立好一会,那人表情不耐地瞥一眼右边的湖面,冷冷出声:“卫鞅,出来吧!”
“瀑!”水面顿然荡开,两道人影飞落在蓝影前面,背对着那人。
“老师,他果然很厉害呢?连我们的□也看得出!”说话的正是少女玪晓,她还没转身就唧唧起来。
卫鞅没有说话,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看定他,凛然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尸体放在我这吗?”
那人冷声:“知道!”
卫鞅道:“你知道你的尸体为什么不烂吗?”
那人还是冷声:“知道!”
卫鞅道:“你知道你的灵魂根本破不了我的啸九天吗?”
那人还是冷声:“知道!”
卫鞅道:“那你可以走了!”
那人没有走,声音依旧冷漠如冰:“你知道我的尸体为什么会放到你这吗?”
卫鞅一愣,道:“知道!”
那人狞笑一声,道:“你不知道!”
卫鞅又是一愣,疑惑不解地看定他。
玪晓有些茫然地听着两人的话,忍不住□一句:“为什么?”
那人回答:“因为他不是卫鞅!而是我的尸体!”
体字的音刚落,一个大笑从空中传来:“哈哈……桑流隽,好久不见了!”
桑流隽只是微微一怔,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脸去。
只见一个白衣中年人从阁楼顶端飘然飞下,同时站着卫鞅也缓缓软了下去,身子渐渐变化,眨眼间,另一个和站着的桑流隽同样的躺在地上,嘴角带着浅浅地微笑。
站着的桑流隽看定落在眼前的白衣中年人,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暗暗吃惊,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这个百年未见的剑圣的力量波动。
这时,惊诧半天的玪晓终于从惊愣中顿醒过来,急急出声问道:“老师,你什么时候转移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桑流隽狞笑一下,声音依旧冷漠,话锋似乎对着卫鞅,又似乎对着少女:“你们的□消失在大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