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缁嵩市砼校市斫馄省?赡愕纳缁岣久桓阏庋龅幕幔阅阊Я宋夷敲炊嗟奈恼拢及籽Я恕V劣谖业男∷担且彩悄阆衷诘墓αλ薹ɡ斫獾摹W苤惚匦敕牌遥匦驴肌5比唬舛阅憷此堤呀邮芰恕5惚匦肴绱耍阈枰恢终抖嫌肜妨档挠缕椭腔邸N蚁M谡夥矫婺芏阅阌兴镏!?br />
我很不理解,每一个大师无不希望别人多学学自己,可这位大师却劝我放弃他,我是不是活见鬼啦?我仔细地盯着这位古怪的佛,想从他的表情上揣摩出他这话的真正意思。可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他的脸上永远是那样一种绝不宽恕的表情,他似乎把他尘世的愤怒也带到了永恒的世界。可那个世界从来都是以宽恕为其最高行为准则的,他的那一套怎么还能行得通呢?难道其他的佛祖单单能宽容他的特立独行吗?我突然想到,也许他本就不是什么佛,只是我因为曾经对他的无限痴迷而给予了他如此崇高的地位。这确实是有很有可能的,我的这间小小的屋子,哪里真的能成为寺庙呢,又哪里真的摆得下一尊伟大的佛祖呢?他显然又看出了我的心思,这回却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呼吸了几口我为他烧的浓烈的香烟,突然一拂长袍,飘然而逝了。
佛祖不见了,只剩下从前大师的影子。他的影子都是那样的阴森冷峻,似一张无形的罗网,罩着一些文化人的魂魄,显然是要将它们分解之后再扔进历史的垃圾站。做为一个文人,没有跟他同一时代也许是一种幸运,否则以我的怪异,免不了吃他一刀。但也许又很不幸,因那是一个怪诞的时代,具有一种千年难得一遇的独特气质,最滋润文人的。少了那样的气质,或应为文事之一大憾。
我继续抽着我的烟,感觉自己真的快成为一块腊肉了。那些袅袅不绝的烟雾,总是在半空中绕成一个个的问号。问天,问地,问佛,问山峦,问自己。谁能给我以精确的回答?没有,就像刚才佛在我屋子里跟我的交谈一样,他顶多告诉我不能去做的事,但绝不指出方向。可能他真不知道,也可能他存心难为我。
我把这位大师的书又翻了翻。虽然我仍不能明白大师的话,但我对他的崇拜却似乎真的不像从前那样热烈了。其实这未必是大师教导的结果,我感觉在我灵魂深处早就有了这么一种念头,只是我不敢让它滋生出来,因为从前我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栽培它,如果到头来又去摧残之,等于彻底否定了从前的一切努力,这是我没有勇气承受的。现在大师替我解决了这个心理障碍,我感觉就像一个长期被捆住手脚的人突然给松了绑似的,终于从大师的影子里跳了出来。
然而我并没有因为这份精神的自由而看到新的东西。我对自由不禁产生了怀疑,甚至是厌恶。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居然都在自由面前显得这样麻木,这样迷茫,除了一点点随心所欲的快乐,其他方面甚至还不如有约束的时候那样令人亢奋,让人对未来充满希望、信心十足。我知道自由是必须付出代价的,但这样的代价却实在让人费解,因为它几乎等于全盘否定了自由,可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倘若现实逼得我必须接受,那我真的不如去死,倒要看看另一个世界的自由是否也会演变出如此可笑的结果。
我的寺庙依然香烟袅绕,我依然死心踏地做着和尚,虔诚地敲着木鱼,念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经文。但佛像没有了,在原先佛像的位置上出现了一片更大的虚空,写满了奇怪的文字,我试图读懂它们。可我发现它们完全是天书,佛祖离开时好像带走了它们的魂魄,只给我留下了一个个文字的骷髅,似乎是在警示着一切胆敢来向它们挑战的人们。
我虽看不懂文字,可我看得懂文字的骷髅,这使我觉得必须反省自己的死心踏地了。实际上所谓的死心踏地,因我并没有真正调好人生的方向,它就没有我希望的那样坚不可摧。有一天我在书上读到了那位大师对中国语言的蔑视,他竟然鼓吹把汉字统统改成拚音字母,我十分愤怒,顿时,我的死心踏地就给这种愤怒切割得四分五裂了。
佛祖远去了,灿烂的佛光归于一片阴影。这座寺庙已空空如也,我不能老对着一片虚空念经,我必须去寺外活动活动。
我的所谓的“外面”,其实无非是把那座我每天必到、但每天都模模糊糊的阴曹地府还原成真实,使它纤毫毕现,清晰有如我身体的纹路。是的,我似乎应该像每天触摸自己的身体一样触摸触摸它了,老是这般地咫尺天涯,肯定不能长久的,无论好坏,我们必得有一番亲密的接触。
对我来说,食堂的活汁并不累人,只是累心。单从生存的角度而言,其实这是我最理想的寄身之所,当时我之所以选择这处落脚点实际也就是这个原因。即使把每月的工资胡乱花光了,也不必为吃饭发愁。可生存并不只是吃饭的问题,尽管我一直努力想使之变得这样简单,但实在太难做到了。如果有哪一天做到了,那绝不可能是现在,而只能是在无数个日月春秋之后,雄心壮志和高贵的家庭出身都被时光消磨得干干净净,身心俱疲,万念俱灰,非得是这样,纯粹的生存的意义才会成为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从一开始我就非常警惕,绝不许自己跟食堂做彻底的融合。我一边接受它的折磨,一边咒骂它,一边吃着它的饭,一边作践它的粮食。我用沉默来表达我对它反感、厌恶但又不得不顺从的态度。这里的所有,不管是活的、死的、运动的、静止的、单调的、复杂的、新的、旧的、干净的、肮脏的、美好的(究竟是否存在美好的人和事物暂且不论)、丑陋的、进来的、出去的,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敌人。其实他们或它们未必把我当成敌人,但我必须这样,他们或它们对我的态度如何跟我的这种心态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觉得唯有这种心态才能熨平我发霉打褶的灵魂,才能控制自己不干什么出格的事。对于一颗长期习惯了在矛盾和斗争中成长的灵魂来说,这真是一件既万分痛苦又无可奈何的事。我细细品味着这种生存状态跟从前和父母住在一起时的状态,我希望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不管现在的生存状况有多恶劣,都比从前好了许多。可心里的这种声音非常微弱,似乎它既很不情愿表达这个意思,又对于完全不表达这个意思存有很深的顾虑。我当然知道这种顾虑是什么,可我故意忽视它,不让它清晰起来,因为我觉得让它变得清晰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灵魂的负担已经超重了,我不能再承受不必要的压力,现在对于所有的事情,我都尽量地使之简单。不过有时我觉得这也未必是上上之策,因为使事情简单的那种心思与算计,常常也有一定重量,甚至不比复杂的事情来得轻松。没有办法,这就是我的宿命;对于任何一件事情一种变化,我得到的都是最棘手最难解的结果,我的精神就仿佛时刻行走在一座虚幻的迷宫里,我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更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因此每走一步,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一种身临绝境的感觉。如果真是绝境倒也好,可又不是这么回事,我好像还可以继续向前,也就好像有无数个绝境在等着我。这种精神上的自我折磨,在博大的精神世界里,或许亦可算是绝无仅有了。
所有的同事,在我们见面的第一眼都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的,这种目光后来便仿佛凝固了下来,几乎没有变化,即使我们有了一些接触和交流,互相有所了解,他们的眼里也照旧是这样的目光。令人叫绝的是他们一旦把这种目光移到别人身上,立刻就还原成了他们一贯的目光,是互相识别的,互相容纳的目光。似乎我的身体对他们的目光有一种奇异的改造功能,能使他们瞬间从一个平凡的境地进入某种罕见的、不可思议的境地。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跟他们完全不同阶级的人怎么有兴趣跟他们做同事。他们不可能窥破其中玄奥,自然就只会从世俗的角度看问题,于是,他们的目光中就多了一种鄙夷的光,觉得我一定是那个阶级里的渣滓,被人倾倒到了他们这里。他们是从来不拒绝收容渣滓的,但对于不该成为渣滓而成了渣滓的人,则他们的鄙视比同一阶级的鄙视还要令人不堪。因为同一阶级的鄙视好歹还会有一点点的怜悯,可他们除了鄙视便是幸灾乐祸。比较而言,我倒希望他们全是幸灾乐祸而没有鄙视。
我每天把猪肉大卸八块,这似乎是一种罪过,于是我的精神便也被这座阴曹地府的锋利的刀刃大卸八块了。可我实在不愿承认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惩罚,我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的精神落到只配跟猪肉同一档次的地步。但我的精神不是猪肉又能是什么呢?我每天将精神撕烂,剁碎,用灵魂上的铁锅烹炸煎炒,然后咀嚼,吞咽,喂饱自己空虚的心,喂饱自己空虚的感觉,不是猪肉又能是什么呢?最令我气恼的是我的这种已被做成食品的精神喂饱的还不止自己,竟让食堂里那个最让我痛恨的家伙都享用上了,而且他食用时的那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是我永远也学不来的。那人就是才狗子,阎王店的催命判官。刚开始发现这个问题时我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愁苦的命运竟能成为他快乐的一种特殊养料。日子久了我才明白,这就是催命判官的一种异于常人的口胃,他吃不上人肉,便拚命地啃骨头,吸吮骨头里的骨髓,年复一年,倒成了他的正常饮食方法。他喜欢对我说些没头没脑的话,阴一句阳一句,后来我才闹明白原来这家伙对知识分子阶级有一种源自那个荒唐年代的看法,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臭老九,认为他们除了读书,一无是处,可如今又值老九当道,心里便颇有些不平,照他的说法,如果还是毛家天下,乱世出英雄,他现在至少是个处级干部,弄不好混个副校长当当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的这种不平平常无处发泄,顶多跟秦轮两人喝酒时骂骂娘,将眼下台面上的人物随意臧丕一番,其实并填充不了空虚的心灵。现在我这个有知识分子背景的小人物出现在了他面前,还在他手下当差,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发泄对象。如果我心甘情愿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我想他或许不至于跟我过不去,可我偏偏不拿他当回事,平时做事虽然不跟他顶着干,但我的表情分明写着我对眼前处境的不满,写着我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指挥,他看懂了,当然就想找机会羞侮我,作践我。他话里话外总是一个意思,即:你放明白点,否则老子收拾你。
食堂的权力完全在主任手上,班长其实不算什么。不过班长一般都深受主任信任,间接有些权力,也不可随便得罪。所以我虽然不怕这个家伙,但在他面前还是比较小心,我觉得没必要去惹麻烦,只要这家伙不过分就算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这只是我的美好希望而已,我在他面前实在够老实了,他却跟我没完没了。按道理我的试用期已满,转正后就不该替他出煤渣,他居然要我继续干。他的正当调派我愿意服从,稍稍有些不合理的调派,只要不是太难接受,我也可以不计较,但出煤渣这事又脏又累,我纵然再老实也不能忍受如此无理的欺压。我第一次拒绝服从他的指挥。他竟然显得比我还气愤,跑到秦轮那里告了我一状。坦白地说我还是有些害怕的,如果秦轮也在这个问题上对我施加压力,我又拿定主意绝不屈服,双方一交火,那结果只能是我被赶出食堂。离开这里后会是个什么状况呢,我不敢想象,也许会彻底失去这份工作,那生计就将成为大问题,山中的那间小屋也将被学校收回去,难道我害怕的最坏结果就将真的出现吗?难道我将真的过上一种居无定所的野狗般的生活,最后因实在活不下去了不得不铤而走险杀人越货吗?我确实非常害怕,但怕归怕,我又下定决心绝不妥协。在吃人的社会里,被人欺负几下可以容忍,但如果对方还要骑上头撒屎撒尿,那就得反抗了,即算仅仅只想混口饭吃,也不能窝囊到这种地步。
秦轮大概也知道才狗子太过分,意外地没有什么举动。只是他的脸色很阴沉,后来每次看着我都流露出一种定要秋后算账的凶恶与阴险。我却在他这种明显对我不怀好意的表情面前感到十分愉快,暗自得意。这种心理似乎不太正常,可细一想又觉得一点不奇怪,盖因我一直担心被赶出食堂,哪知顶多也就是秋后算账,当然就不算什么,我甚至觉得只要不是被赶走,任何一种结果对我来说都相当于造反成功,而最叫我开心的是我的这种愉快是秦轮和才狗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所谓秋后算账,其实也没多少账好算,就是扣奖金。据说,照秦轮的意思,扣我三分之一的奖金以示惩罚就行了,但才狗子毒,非要扣光我的奖金不可。因他平素对秦轮附首贴耳、忠心耿耿,但凡秦轮不好说的话,他说,秦轮不好办的坏事,他办,对秦轮而言是一个绝对百分之百合格的奴才,故秦轮对他的话还是相当听的。不要以为只是奴才怕失去主子的欢心,很多时候其实主子也担心失去奴才的忠心,故他们很懂得调理奴才的手段,该喂食就一定得喂,该发勋章就一定得发。秦轮当然不会为了我而踹这样一条称心如意的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把我叫去说了一通我的奖金应该被全部扣掉的道理。那些道理当然都是站不住脚的,但我知道争执没有用,最主要的是没被赶出食堂,我已心满意足,几两银子,我并不放在心上,只当是不小心让强盗打劫了一回。
如果说以前我的心一直专注于文学,专注于用文学去换取功名富贵,那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我的心突然有了一些改变,开始专注于现实了。说是说那几两银子不算什么,其实还是够痛的,少了它,烟酒方面就必须有所控制,而烟酒又与我的精神起落沉浮有关。所以也不要说什么清高的话,钱固然为身外之物,却实实在在决定着生活的悲欢苦痛,不是真正可以轻视的。大概也因明白这个道理,我的心才不知不觉稍稍从文学世界朝现实世界转了过来。当然,转的幅度还不大,绝大部分仍与文学世界挂着,但这显然是一个信号,预示着我的心灵可能又将面临一次重大变革。
虽然天天在食堂混着,但因先前没有用心,故食堂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朦朦胧胧的,我甚至常常坐在书桌前想:所谓的食堂只是一个梦,一个稀里糊涂的梦。我倒是愿意相信所谓阴曹地府的真实性,相信自己到过这个地方,还跟这个地方的阎王和小鬼都有过瓜葛。现在,我更相信是这样。当然,也不是说所谓的“梦”就完全是假的,是自我麻醉和逃避,因为我的怪异早就决定了无论我的现状的感觉如何清晰,都不免带有某种梦的成分。准确地说梦境和现实是一种精神通道上的两极,当依然在这条通道上来回奔波的时候,我自然就经常在两极上进行转换,以至我往往竟不知到底转到了哪一极上。我其实非常喜欢把梦看成现实,把现实看成梦,但我又知道这是不能持久的,至少我必须过上那么一段黑白分明的日子,唯有如此我才能最后弄明白自己到底适合于黑暗还是光明,适合于梦境还现实。这实际上也是一个现实给予我的痛苦正逐渐淡化的过程。看来我对自己的痛苦的了解还不够深刻,我以为它能在我身上长久地产生效果,哪知春天到来后,它似乎也就跟着褪去了它的寒意,收敛了它的锋芒。似乎也跟岳麓书院的文化气息有关,它也许无形中渐渐清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