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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念未做错事,爹亲……又为何要将小念绑缚起来。”
陆子疏眯著紫眸,走到床榻边,俯身看著一脸苦笑的陆小念。“你人方清醒,在床上躺著,对恢复伤势很有好处。”
那也犯不著将我捆在床榻上不是……
看透儿子眼神中的哀怨,陆子疏紫扇微摇,慢条斯理说:“你若得到自由,立刻便会强撑著要出屋去,以为你那点小小心思别人看不透麽?有我在这里,你最好莫做痴心妄想。”
陆小念低声道:“爹亲,孩儿有必须离开的理由,我──”
“无论怎样重大的理由,在你伤势痊愈前,全部给我吞回去。”陆子疏冷冷道,“即便是因为那个肚子里有你骨肉的小花妖。”
陆小念这一惊,险些从床榻上弹起来,牵动心脏附近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嘶──”
紫龙登时心疼坏了,紫扇一转,按著他牢牢躺回床上,喝道:“给我安分点。”
“爹亲你……你怎麽知道……”
“那种拙劣的撒谎技巧,当你爹亲是瞎子,看不出来麽?”讥诮冷笑,“千年前就在这个世间行走,什麽风雨没见识过,想借口‘旁人的事’来打马虎眼蒙混我,陆小念你还太嫩了点。就连你那个自诩佛门高僧的木头爹爹,他这两世来,又有哪件事是瞒得过我陆子疏的 ?”
“咳咳。”身後传来被藐视了的僧人的咳嗽。
陆子疏头也不回,冷冷道:“你的伤势险些要了性命,近一月方恢复神智,要等到完全好转,至少要静养上三个月。在这段期间,你哪里也不许去,给我好好躺在床上。”
晋息心接收到儿子求助的眼神,正想开口说话,陆子疏侧过脸,狠狠剐他一眼,紫眸里蕴满不言自明的危险意味。白发僧人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知趣闭了嘴。
陆小念见他爹爹指望不上,也叹著气:“爹亲,花莫漪他……他身子已经过了六月……我若静养三个月,万一他──”
他其实早知道跟陆子疏抗辩的结果是什麽,但还是不肯死心,企图用血脉亲情打动那积威甚重的爹亲:“花莫漪腹中骨血,也是爹亲你的孙子……”
紫龙再一眯眼:“你传书中是如何说的?‘专意禅修,心无旁骛,只求早日结业出师,得奉双亲膝下’──私底下却跟要修行的对象暗度陈仓,背离佛道不说,还害人家清白身子为你有了累赘──你还好意思同我求情?在说到‘孙子’二字时,你是不是需要先反省自己的 不知检点?”
不愧是思维缜密言辞锋利的陆子疏,字字句句无一不戳中要害。可怜陆小念一紧张,索性咳嗽起来,“咳咳,爹亲,是,是孩儿不对──咳──”
这是他幼年时惯常使用的耍赖伎俩,只要陆子疏发飙,陆小念立刻装哭或用苦肉计。虽然屡屡拿出来用,早就不新鲜了,但紫龙屡屡上当受骗,明知是转移视线,却还是无法对他的任何一次苦肉计视若未睹。
陆子疏悻悻的停止了训诫,紫龙板著一张绝美脸蛋,不爽的道:“那个小花妖那边,自然会有人去替你操心。”看陆小念咳著咳著真的又白了脸色,伸出手,轻轻把他脑袋自方枕上抬起一点,让伤者呼吸顺畅一些。淡然续道,“即便他还没过门,我也不会准闲杂人等 欺辱到有我陆家骨血的人头上。”
“多谢爹亲……”陆小念这时方能稍许放下心来,被天蚕丝牢牢捆缚住四肢,也显得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
虽然……他一脸黑线的看著陆子疏接下来从榻边小几上端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非常理所当然的舀起药汁,吹凉半分,就要递到他唇边。
……这样被当成初生婴儿一般,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对待,算是好……还是不好呢……
陆子疏应该记得他已经及冠成年了罢……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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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红色身影,周身沐浴在比袍服还豔红的血液中,慢慢向後仰倒下去。他拼命朝前伸展手臂,却是捉不著陆小念半片衣角,只在喉咙里滚动著痛苦的嘶叫:陆小念──
“……!!!”
刚刚才阖上眼睛小寐的花莫漪,再次一身冷汗的自噩梦中惊醒。
胸口剧烈起伏著,他仰面躺在床榻上,眸子里因为噩梦缠绕而蕴了一层月色般润然的水光。良久良久,剧烈起伏的呼吸才渐渐平缓下来,花莫漪怔怔的看著自窗棂洒进来的月光,眼底是压抑不了的痛苦。
同白昼一样酸痛不已的腰腹,在他情绪激烈起伏时也没有饶过他的打算,他连微微侧过身,都会感觉腰身似要断掉一般的乏力。花莫漪轻哼一声,不由习惯性的伸手去抚摸腹部圆润的弧度,艰难的撑著腰,慢慢坐起身来。
羽巯的保胎药相当有效,孩子长得越发快速了,几乎时时都能感觉到腹中生生不息的朝气与活力。但他却越发虚弱,这段期间,夜间起夜愈加频繁,而肚腹隆起之重,也让仰躺变得更加吃力。
“嗯……”
花莫漪靠著榻边,压抑的低低呻吟了一声。他尽力隐忍著不要泻出音来,不想惊扰到同样好不容易才睡去的花千秋。
两只脚试探著在床榻边寻找鞋袜,即便有月光照耀进房间,花莫漪低著头也难以看清足底状况;腹部那大大的隆起,著实给他视线造成严重阻隔。足底不过稍稍探了片刻,还未探著鞋袜,便已觉得气喘吁吁,腰身更加酸乏。
花莫漪不得不双手撑住腰部,微微後仰,努力平息凌乱的呼吸。
月华流照,将花莫漪孤单而孱弱的侧影微弱的投射在地面;却又因为花妖腰腹的臃肿,而构成一个极其古怪的造型。
花莫漪撑著腰,休息了约摸一盏茶功夫,才又小心翼翼的试探著将脚伸下地来。
这回终於是误打误撞给他踏进了鞋中,但花莫漪很可悲的发现,由於怀孕,下肢浮肿,他那精致细巧的鞋履竟只能给他穿上一半,另一半足踝还露在外面。
二殿下登时自暴自弃的想将鞋子褪去,却又怕地面冰凉,寒气入骨冻著了腹中孩子。只得忍著不便,一手撑腰,一手摸索著房中物什,慢慢向桌案靠过去。
离开了月光照射范围,进入一片漆黑中,因为妖力全无,黑暗中视物不清,花莫漪脚下不知绊到了什麽,只觉身形一滞,手下摸著的物体也向旁边倾倒落下。这下子顿时失去了凭仗的重心,花莫漪无法站稳,浑身虚软的向前方栽倒过去。
☆、第一百零七章 运筹
第一百零七章 运筹
失去凭依,花莫漪惊呼来不及出口,身子重重往前方倾倒下去。
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要保住孩子,他双手紧紧护著高隆腹部,预备著迎接立刻就要袭身而来的碰撞与剧烈痛苦。
漆黑不见五指的暗处发出一声低呼,不是他发出的。
一双稳健手臂牢牢接住了花莫漪倾倒身形,非常完美的护住了他隆起肚腹没有撞到房中任何物什。但对方一时无法缓消花莫漪笨重身子带来的自然冲力,揽著人腰身,自己也踉踉跄跄後退了两步方站稳,後腰好似撞上了墙壁,发出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