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她心底极力地嘶叫。
她从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她们都是王府的下人,说不准哪一天,就会有那么一两个,在她背后戳她刀子。所以,她只找了她的陪嫁丫头小莲。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她们两个知道。而小莲,虽然傻,虽然笨,却绝对绝对不会出卖自己。
可是,她为什么回来了?
如此隐秘,天衣无缝的计划,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疑虑,一条条消息,慢慢地,折磨人地,传入她耳。
如玉进了府后,就直接回了西苑。
进府之前没有派人通禀。
回房之后也没来拜见她。
她坐立不安了一个下午,不知转过了多少心思。终究不敢把人直接叫过来。这时听闻王劭政去了如玉那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东窗事发了。
随即她又摇了摇头。那件事王劭政若真知道了,以他对如玉的宠爱,早冲过来兴师问罪了。他一进府就去找如玉,很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如玉了。说不定今晚,他还会在如玉那里过夜。她这么告诉自己,心渐渐定了下来。可是心底泛起的阵阵酸涩,却掩不住地翻涌起来。
今天是十五呢。
如玉为什么要今天回来?
她有什么目的?
时间点点流逝。镇定心神的借口,在心底的矛盾挣扎中,显得越来越牢不住。
“流云!”章仪枫大叫一声。似乎想凭借这一喊,将所有的不安都吓退。
“少夫人,有什么吩咐?”流云迅快地走到章仪枫身边。
“西苑那里有什么消息没?”她总觉得今天哪儿都不对劲。
流云略一踌躇,才答道:“没有。少爷自进了西苑以后,就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过。红诗在西苑门外逮到了小喜子,但据小喜子说,他刚到西苑就被一众丫头拦在了门外,根本没能跨过苑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全然不知道。现在西苑只有如玉夫人房里的丫头能够自由出入,但是那些丫头,没有一人离开西苑,根本不可能派人套口风。”
她其实知道哪里不对劲:少爷今天就算不过来,怎么也该差个人知会一声。可是一直等到现在,居然都没能等到一个半个,今日的情况确实有些诡异。但是,她不能跟少夫人说,她已经够不安的了,不知道还好些,知道了可能压力更大。
“你再派些人过去,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给我。”
“是。”
连晚膳时间都过了。
章仪枫望着满桌子的菜,只觉得毫无胃口。
“少爷没说几时过来吗?”章仪枫转头看向流云,眸中一片迷茫。
“没有。”流云飞快地瞥章仪枫一眼,立刻垂首道。还以为少夫人觉察到了,看了她脸色,才知道她是无意识地发问。
她挥挥手,“把饭菜撤了,你也下去吧。”
“夫人——”,流云将目光移到章仪枫脸上,看到她恍惚的神思,终于把后面的话都咽下,撤了饭菜,退了出去。
只余章仪枫一人静静地坐在房中。
摇曳的烛光,明灭不定,照得她脸上时阴时晴。
她就一直坐在那里,痴痴地等待。
烛灯燃尽,哔啵两声,溅起几点火花,终告熄灭。
房中一片灰暗。
他没有来。
子夜,连月光都黯淡下来。
天地间静得仿佛只剩下无边幽暗。
他还是没来。
她的目光穿过层层墙体,仿佛望见了西苑的灯火。
她的耳朵透过漫漫长空,好似听见了西苑的欢笑。
她就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
任寂寞啃噬她孤寂的心灵。
任疑虑在心中如杂草般蔓延疯长。
她就一直这样静静地坐着。
坐到枕冷衾寒。
坐到曙光微露。
第24章 流云水月
“少夫人!”流云急走几步,到章仪枫身边,唤了一声。
她一进门,就感觉到不对。
床上被褥整整齐齐铺着,没有睡过的痕迹。
章仪枫静静地坐在桌边,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却朦胧涣散,没有焦点。
听到流云的呼唤,章仪枫身子震了一震。
她猛地一把拉住流云,“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了!?”声音带着歇斯底里,嘶叫出来。
她双手一个劲颤抖,口中不停地自言自语,“他一定是知道了!他昨天一直都在那贱人房里!他都不来看我!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不要我了。。。”泪珠如雨,滚落下来,脸上尽是惊惧疯狂。
这一天一夜间,丛生的疑虑,忐忑的不安,无边的孤寂,无尽的黑暗,已经将她逼到了理智崩溃,几欲疯狂的边缘。
流云深吸一口气,搂住章仪枫的头,抱入自己怀中。
“少爷不会知道的。少夫人。”用最平静无波,却最能安神定气的语气,一字一字慢慢说道。
章仪枫一震,终于从半疯狂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一把推开流云,眼圈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流云被她用尽全力的一推,向后连跌几步,踉跄倒在地上。
她的神色却依然平静无波。
“那日,少夫人从宫中回来,衣柜的暗格里就多了两件东西。那时奴婢就知道了。”这屋里,一桌一椅,一针一线都逃不过她眼去,更何况日日都要打理的衣物,所摆放的橱柜?“没几日,你就召了小莲回来,说是叙旧。可是小莲一走,衣柜暗格里那两样东西也立刻不见了。”她徐徐道来,章仪枫却是越听越心惊。自以为是隐秘无忧,天衣无缝的计策,不过被人等闲点破。
流云语声一转,“少夫人,你向来都知分守寸,这件事却做得太过糊涂。洪贵妃何等样人?你今日从她手中得到的一切,他日却会成为,勒住你脖颈的夺命之绳阿!”
章仪枫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确实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洪妃何等样人?旁人不知,她还能不知道?那一日,她指使宫人,将争宠的妃子推入湖水,一条性命悄然陨逝。之后她犹能脸带灿烂微笑,面见君王。那一日,稚幼可爱的小猫,蹭上她的膝头,她爱宠地喂下剧毒的毒药,仿若只是喂猫以食。脸上安然的笑容,连她心底,都不禁掠过一丝寒意。
这一件件,一幕幕,恍若还在眼前。。。
她怎么竟会妒令智昏,给了洪妃这么大一个把柄?
“那。。。你。。。”她喉头发干,迟迟疑疑,不知该怎样发问才好。
王劭政如果还不知道。。。那么,她是不是。。。
“少夫人,你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流云摇了摇头,她知道章仪枫心中在想什么。这世上无非欺骗和背叛。章仪枫从未信任过她,所以在这一刻认为她背着她,将一切通知了如玉夫人,这也无可厚非。她本来确实应该这么做的,可是。。。她凝望着章仪枫,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悄悄地变了呢?
“那两样是宫廷密药没错,有毒的那包确实无嗅无味,若是一般人,自是根本查不出什么来,只说是突发疾病暴毙。可是,那药引,味道却有点大。这一切如何骗得过如玉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水月?别人或许不知道水月的来历,奴婢却是十分清楚的。她家三代御医,她自小就通岐黄之术。后来她家落罪家破,是少爷将她赎救出来。这几年来她加意研究医术。这种宫廷密药对旁人或许有用,又如何瞒得过她?如玉夫人饮食均经她手,这药只怕还没送进去,就被她看了出来。”
“那小莲。。。”章仪枫惴惴不安。
流云轻叹,“送小莲回去的轿子刚出府门,奴婢就派了人捎信给她。让她一定要看准水月不在,才动手,不要贪功冒进。昨日如玉夫人回来了,想必小莲还没有机会下手。”
她凝视着章仪枫,声音安然宁静,“所以,少夫人,你勿须担心。这件事既然没发生,就什么事都没有。除了少夫人,奴婢和小莲三人,世上再无人知晓。”她也只能这般安慰她。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不寻常,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但是别院一切正常,尽管消息传递起来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