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心思是怎么转的,我发觉我们曾经那么贴近,我却没有走进过你的灵魂。到头来,我们还是像毫不认识的陌生人,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那天天气阴沉,我在这个截然相反的日子里,去了我和A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空荡荡的店里只有一个女人在收拾托盘,这种天气很少有顾客上门。
“打扰了,请问,你认识A吗?”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是A母亲的朋友,也就是这间手工饼干作坊的老板。
“哦,是,”老板挺着大肚子,露出友好的笑容,“我是露丝的朋友,A叫我凯特阿姨,不过现在A不在这里。”
我艰涩地问,“A还会回这里吗?”
凯特似乎有着敏锐的直觉,她收起笑容,轻声说,“噢,不,你是……”
事到如今,我无须再隐瞒下去,“我是他的男友。”
“我们吵架了,我不找到A,”我痛苦地低喃,“哪里都找不到。”
“噢,你真的是,我大概猜到了……”老板松开了她的围裙,在桌上叠着,“嗯,是的,A比较特殊,从小便是,等等,你们为什么要吵架?我是说,他还挺幸福的。”
“是的,我明白,我厌恶他的姐姐,那个恶魔……我不怪A,是我的错,我太容易动怒了。”我的心里疼痛难忍。
我始终不明白,A变成这样,姐姐为何不努力纠正他的过错,就这样放任不管,毕竟全部的责任都在她身上。
“姐姐?”凯特重复这个词。
我点头,“是的,A的姐姐,叫娜娜。”
凯特用眼神示意我继续往下说。
这仿佛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可是短短不到几分钟,我便讲述了我和A的故事。期间的甜蜜与幸福,碰撞着悲痛与冲突,产生了巨大的摩擦,让我觉得口干舌燥,“是我的错,”我重复道,“都怪我。”
“可是,你并不能接受这样的A,不是吗?同样的,A也不可能会改变这样的他。如果你们不为对方各自退让哪怕一小步,你们便永远都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
“不,”我揉了揉眉间蹙起的皱纹,“A是特殊的,我不应该这么急。”
“或许,A一直不敢告诉你。”
老板领着我来到里间,让我坐下,“露丝只有一个孩子,只有A。”
“什么意思?”
A骗我。为什么?
我不懂,我的思维被无形的墙困住了,外面是浓稠的黑暗。
“哪有什么姐姐,A就是娜娜啊,”老板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我们都这么叫他,娜娜。”
☆、A
我蜷缩在硬邦邦的小床上,像躺在最寒冷的一块冰上。
比伯警官说我什么都知道,他们亦然,恐怕早已从母亲口中得知了真相。
可是他们想要我亲口认罪。
我做了一个孤独的梦,梦中的我孤身一人站立于一成不变的风景中,我曾经多次梦到这样的我,特别是离开西蒙之后。
毫无人烟的荒野中,寂静萧条,无垠的大地上只印着我的足迹。
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还是找不到人烟。
疲倦加速了我的消失,我发觉我的四肢逐渐化为尘土。
好舒服。
我叹息道。
像回到母亲的肚子里,被羊水温柔地包裹着。
我的大腿,我的胸‘部,我的脖颈。
在我还能思考的最后一秒,我意识到我最后的栖息地便是这里。
我入狱前的那一天,比伯警官继续和我聊天,只是不再是摆出审讯的作态。
“娜娜,有一种心理疾病叫性别认同障碍,我想你应该知道。”
是的,我知道。
这个名字是妈妈告诉我的,她还告诉我,每个人大概就像一条莫比乌斯带,男女性别分别是带的两端,当遇到180度的奇迹时,两端能神奇地重合。
“A,我们辨别男孩和女孩,一般是通过生‘殖‘器,你有小鸡‘鸡,所以你是男孩子。当我们确认你是男孩后,便会给你买男孩子的衣服,男孩子的鞋子,男孩子的帽子。你爸爸会教你如何才能担当责任,成为一个男子汉。”
妈妈的手指缠绕着我的卷发,轻声说,“可是,宝贝,别怕。这些没办法交涉到精神上。有些男孩子情感丰富,还是一个爱哭鬼,有些女孩子打架可厉害了,能揍哭两个男孩子。男女界限不局限于此,它不仅仅在于身外,你是男孩子,你可以做女孩子的事,你是女孩子,你也能做男孩子的事。我们不能控制它,因为总有意外。”
“宝贝,你便是可贵的意外。”
我是可贵的。
妈妈这样告诉我,A,你还小,无论你认为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你是A,是妈妈和爸爸的宝贝,这就是你。
当我还小的时候,我便是女孩。
小男孩可以穿女孩子的衣服,可是随着身体的发育,我不再被允许。父母知道我再无矫正的可能,便保护我不受伤害,尽量满足我的需求。
在学校里我穿着男式校服,和男孩子待在一起。
我和妈妈一起去买裙子,回到家后抱着纸袋上楼回房,我换上裙子,看着镜中的女孩,这才是真正的我,最初的我。
我叫娜娜。
我不喜欢我的阴‘茎。
我喜欢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