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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氏便拉着清乐跪在地上道“自然邀请娘为这孩子重新取个名字。”钱老夫人点点头道“这名字也是大事,我这个老婆子家也不识什么字。明个叫你三嫂去请位风水先生算算,四儿没了这一脉血缘自然不能再中断了。”
钱氏应声,便对着身旁一位穿着锦袍别着小凤金钗的妇人道“还请三嫂多费心了。”那妇人便笑着拉着钱氏的手道“咱们本就是一家人,自然不必说这些客气话。你随四叔一直在外,嫂嫂想照顾你们也是有心无力。如今,回了家嫂嫂自然要照顾好你们这一家三口。”三奶奶这番煽情的话又带着几滴眼泪让众人不禁感伤起来,钱氏与一屋子妇人亦是红了眼。
钱老夫人想到四子早逝亦是几分难过,便有些无心招待对钱氏道“有什么事情,就找你三嫂。你们的屋子她也早就派人收拾好了,如今我身子不济。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钱氏应声道“娘,媳妇从南边给您带了些上好的人参。娘若有什么需要只管使唤媳妇便罢。嫂嫂忙着照顾家业,亦是辛苦每每想到这里便更觉惭愧。”
钱老夫人听到她这番表白笑了笑道“如今四儿去了,你好好照顾孩子便是本分。将来指望这孩子能业有所成,给四儿舔一脉香火……娘知道你是个孝顺体己的孩子,你也不必愧疚。以后你嫂嫂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事情,咱们家人多自然还需你来分担。怎么没看到徐娘?”
钱老夫人这番问话,却让钱氏脸上忽然有些难堪。刘婶赶忙跪在地上道“夫人有所不知,徐娘因着伤心欲绝便思虑成疾随少爷一起去了。”
三奶奶不禁一愣啊的一声望着钱氏道“这样重要的事情,却不见四弟妹来信的时候提及!”钱氏嘴角勾出一丝笑意道“徐娘不过是夫君的妾室,在离开前已经潜人安葬好了自然不牢嫂嫂费心。”
钱氏的话说得风淡云轻却也挑不出半点刺来,三奶奶便望了一眼钱氏道“徐娘好歹是娘跟前的人,你这么做也太不……”
钱老夫人却打断三奶奶的话道“我的四儿都去了,一个徐娘是死是活又算什么?四媳妇如今一个寡妇支撑着家业还带着孩子,你做嫂子的便该多照应她们的生活,寻这些晦气做什么!”
三奶奶被钱老夫人喝住,钱氏拿着帕子低泣。清乐见状开口道“奶奶,母亲备了礼物给您。其实孙儿亦有一份拿不出手的礼物……只当是略尽孝道还请奶奶费神过目。”话毕,绣儿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
清乐的话让众人将目光转移向自己,钱老夫人打开一看是一本佛经。一翻开却又与那些刻印的不同。钱老夫人望着这本看似普通的佛经却对着钱氏赞许的道“果真,这是个有心的孩子。”
三奶奶带着笑意道“娘,洵儿也帮您抄了不少的佛经。给媳妇看看,这佛经‘有心’的佛经到底有什么不同?”话毕她接过那佛经啧啧赞许道“这字迹居然像印书的一样,果然这经书是用心了。而且我们年级大的人眼神不好使,看字体大些的少费些神。”
钱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指着这佛经道“抄得这样工整自然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奶奶过奖了,听母亲大人提及奶奶心地善良对佛祖甚是虔诚,我也不过是对佛祖也略尽心意而已。”听到清乐这番谦辞,钱氏不禁几分赞许的点点,对着钱老夫人道“这孩子平日里日日躲在船舱里不做声,我当她是病了。原来却是为了这个。这孩子嘴拙,平日里又是极沉默。以后还请娘多调教调教才是。”
钱老夫人却慈爱的拉着钱氏的手道“四儿小时候也不爱说话。却是在他们兄弟里学业最拔尖的,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沉下心来却也是难得。都回去吧!”
钱氏与三奶奶便带着众人行礼告退。清乐跟在钱氏后面,却见三奶奶道“四弟妹先前我还觉得这孩子像四叔,如今看来更像四弟妹。都是七窍玲珑心……几句话,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便能讨得老太太欢心。”
钱氏却望了一眼身后的清乐道“嫂子,其实有心便是足以。何况,当着孩子们的面儿总有些话是长辈们的尊重。”
三奶奶哼了一声,便带着身后管事的婆子转身离去。钱氏转过身子,望着眼前冻得小脸红肿的清乐默不作声。却听到前边有个婆子道“奶奶自是不必与那野种生气,不过是收养的。咱们家洵少爷才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子,八竿子打不着的血脉便是怎么亲近也比不上咱们这血连着血的……四房如今又算是什么东西!”
钱氏对自己的提防与不信任,清乐也早就料想到了。她们都是彼此在最差的条件下,不得不接受的选择。即使今日的礼物会招致钱氏的猜忌和反感清乐也必须为之。她想帮钱氏,为她们在钱家以后的生活一起努力。便是这样的相帮,会招致钱氏的怨气。
钱氏望着眼前这个总是超出自己操控的养子,心中自是不满。虽然她的多事并没有给自己招来祸事,但是作为一个孩子太过意的讨好在她眼里只觉得低贱。忽然清乐身后,慈儿的哭声想起让两人都回过神。
正文 第十八章庆德三年冬。进学
已经进入隆冬,天色依旧是半黑窗外却传来敲门声道:“少爷该起了,昨夜夫人照顾小姐一夜。今日给老太太请安只能您一个人去了。”窗外一个女子细柔的娇声催促着。
隔着一扇门却有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应承道:“绣儿姐姐,少爷昨个做功课四更刚睡下。这冬日又阴冷,天色还未亮,您还是让少爷再睡一会吧!”
绣儿听到这话不禁心中为难,隔着门叹了口气道:“既是这样要不今个就别去了,我去回了夫人再到老太太那去请安。”话毕绣儿欲要转身离去,却听见屋内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绣儿姐姐,先进屋暖暖我一会便好。”
听到少爷这声吩咐,墨儿赶忙开门将绣儿迎了进来。见绣儿穿着一身单薄的棉袄挑着一盏灯笼,便将还有些余温的暖炉递给绣儿接过她手中的斗篷烤在一旁赞许的道:“还是绣儿姐姐想得周道,墨儿跟了少爷一个多月了却还是不及绣儿姐姐贴心。只知道天寒怕冻着少爷,却不知早上起来该换件厚点的斗篷。”
绣儿接过暖炉,细长的手指因为受冻而有些红肿望了一眼内屋初亮的烛光道:“你是男孩子,这想东西自然没有我们女孩家细致。再说我虽少爷从曾府来的,自然是相处的久些。”
墨儿憨厚一笑,谦虚的道:“绣儿姐姐教训的是,只是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想的。姐姐伺候少爷极是精心却被派了屋外的差事。”
绣儿拢了拢散着寒气的棉袄道“夫人自然自己的见地,如今少爷入了学带着小厮总是比个半大的丫鬟方便些。再说我也不识字只会闲些做做女红,自然是比不上墨儿你了。”
两人说话间便见自家少爷穿着一身素色的袄子出来,绣儿望着她憔悴的脸上带着青色的眼袋不禁叹了口气道“少爷您年纪还小,自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样熬下去,哪里又吃得消!”
墨儿将绣儿带来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又端水伺候她洗漱瞅了一眼绣儿道“姐姐哪里知道咱们家少爷这位师傅有多严厉,便是少爷这样勤学熬到半夜的却也有挨板子的时候。前几日还因为一个错字,注解之争被罚跪了三个时辰。”
钱浦却止住墨儿的话道“这学问上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马虎。绣儿姐姐做得棉袄甚是合身,多谢你这一番心意。”
绣儿见状却起身伺候起钱浦梳头,对着镜子柔弱的少年不禁微微一笑道:“奴婢可不识一个大字,若能伺候少爷您他日高中便是奴婢一辈子的荣耀。莫说是一件袄子,就是奴婢一辈子为少爷您做衣裳又何妨。”
钱浦听到这番话自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绣儿望着她红肿的手道“如今小姐这病让夫人愁得几夜未睡好,少爷这便自然是不能再让夫人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