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是礼拜天,周衍想去自己的母校看看,正好徐逆也闲着,于是便陪着他一起去转转。
他们家乡是个小地方,学校不多,于是很多同龄的孩子从小学开始,到初中、高中,一直都在同一个学校念书,所以徐逆严格说来也算是周衍同一所高中的学长了。
学校这时候已经放假了,除了偶尔见到几个学生之外,大部分教室是空着的。
周衍凭着记忆找到了自己当初的那间教室,又一张张课桌找过去,最后找到了自己用过的那张桌子。
桌面上至今还留着自己年少时期一笔一划刻下的字迹——“函因”。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两个字已经被磨砺得模糊难辨,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犹记得那一天,当得知程函因办理了转学手续并且不告而别时,他满心愤恨无处发泄,只能拿这张桌子撒气。如今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可笑。
“原来你跑这儿来了。”徐逆在门外露出一个脑袋,“我说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周衍收拾起内心泛滥开来的情绪,转身朝门口走去:“看看自己以前的教室,缅怀一下已经逝去的学生时代罢了。”
两人正要并肩走下楼去,却听身后有人唤他:“请问……是周衍吗?”
周衍转身,发现叫住他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子。他先是一怔,随即认了出来:“是蒋老师?”
“哎哟,真的是周衍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蒋老师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周衍的肩膀:“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小伙了。”
徐逆于是也非常礼貌地向这位老师打招呼。
蒋老师与他们二人寒暄了几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额头:“对了,之前有个人来学校打听你的下落,但是学校里没有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所以就一直搁着了,今天看见你还差点忘了那事儿。”
周衍皱了皱眉:“有人打听我?”
“唔,是个年轻人吧,看起来有些面生,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对了,他留了张名片给我,说如果能联系上你,希望你能给他打个电话。”
周衍接过名片看了看:“程……宴?”非常陌生的名字。
但他还是将名片收好,向蒋老师道了谢。
在回去的路上,徐逆对那张名片有些上心,忍不住问:“程宴是谁啊,该不会是向你讨债来的吧?”
周衍忍俊不禁:“我行得端坐得正,又没欠别人什么,有谁会向我讨债啊?”
“那你怎么不打过去问问?”
“你急什么?”
“我好奇啊!”
“好奇心害死猫啊有木有?”
“别唧唧歪歪的了,赶紧打!”
周衍无语,掏出手机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您好?”对方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熟悉,周衍瞬间定在了原地,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您……您好,”过了片刻,周衍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周衍,听高中学校的老师说,您找我?”
“周衍?”对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喜悦,“谢天谢地,终于联系上你了。”
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周衍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机:“请问……请问您是……?”
“哦,我是程宴,程函因的哥哥。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找个地方面谈?”
周衍与程宴约定了下午见面的和地点,然后便跟着徐逆先去吃中饭。
结果一顿饭下来,周衍明显多次走神,徐逆每跟他说一句话,都必须重复两遍才能传到周衍耳朵里,搞得徐逆郁闷不已。
“我说,那个程宴究竟什么来头,他跟你说了什么,搞得你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周衍斟酌良久,才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太确定。”
“什么不确定?”
“不好说……”
“我擦。”徐逆觉得周衍绝对是魔怔了。
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徐逆坚决要求陪同周衍一起去会会那个程宴,看看他究竟是何方妖魔,一个电话就能把周衍折腾得像丢了魂似的。
下午两点,周衍和徐逆来到了事先约定的地点,这是一幢二层楼小别墅。
周衍按了门铃,不多时,便有人出来应了门。
来人是个中等个子的男人,身形有些瘦削,五官看上去没什么出色的地方,但笑起来的模样让人感觉非常亲切。
此人想必便是程宴。
程宴的目光在周衍和徐逆脸上扫了一下,随即便落在了周衍身上:“你就是周衍吧?”
周衍一怔:“你认得我?”
“呵,凭感觉。”程宴高深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徐逆:“这位怎么称呼?”
“徐逆,周衍的朋友。”徐逆自我介绍说,“正好遇上了周衍,就厚颜无耻地跟过来了,程先生不介意吧?”
“当然欢迎,两位请进吧。”程宴说着,便引着两人进了别墅。
期间周衍一直在打量程宴,试探着问:“请恕我冒昧,我觉得你和程函因长得……”
“一点都不像亲兄弟是吧?”程宴一边泡茶,一边笑着接口,“没错,我和函因没有血缘关系,我们的父母都是再婚,函因原本不姓程,他母亲嫁过来之后,便给他改了姓。”
“原来是这样。”周衍心想难怪了,程函因从小就长得白白嫩嫩五官漂亮,初中的时候因为个子瘦小还不算太起眼,进入高中之后,个子迅速拔高,配上他那秀色可餐的脸蛋,顿时成了全校女生关注的焦点。
只是没想到,相貌出众且性情孤僻的程函因,却有一个相貌平平和蔼可亲的哥哥。
程宴给两人递上了茶水,然后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周衍,也许你会觉得疑惑,为什么我会千方百计地打探你的下落。”
周衍点了点头:“的确……有点疑惑。”老实说,在来之前,他心中还颇为忐忑,不知道在见到程宴的同时,会不会见到程函因。但事实让他失望了,别墅中只有程宴一个人,再没有第二个人的影子。
程宴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纸盒,递到周衍面前:“其实,我是受函因所托,亲手将他的这件遗物交给你。”
周衍伸出去的手猛地一顿:“遗物?”
“是的,函因他……已经在半年前去世了。”
周衍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大变:“怎么会?”
“淋巴癌。”程宴抬起头望着周衍,表情始终很淡,却透着一丝难言的悲伤。
徐逆也抬头看向周衍,他觉得依周衍的性子,这样的反应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了。难道周衍和程函因,真的……
周衍失神地站了片刻,才缓缓坐回去。他伸手想要打开纸盒,但不知为什么,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徐逆有些看不下去了,只能插手帮他把盒子打开。
盒子里装着一封信,以及一些当时非常流行,如今看起来却有些粗制滥造的动漫模型。
周衍认得出来,这些模型都是当初他送给程函因的,他以为程函因早已经丢掉了,却没想到居然会一直保留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