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在路上碰到了,搭了趟顺风车。”
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了,又问道:“你也住绍兴路?”
“嗯。”
“和SAM很近?”
“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喔。”
MAG坐我前面,下午我听到她在打电话,好像是在打听绍兴路的房子。她可能也想搭SAM的顺风车,哪个OL愿意穿一身精致的衣服挤公交车。AMY就自己开车,樱花还没谢,就换上了短袖针织纱,露出两截莲藕般的双臂。我这种天天迎着清晨的微寒去挤公交车的女孩子,绝不敢如此装扮,我可不想美丽“冻”人。
最后,MAG好像没有租到绍兴路上的房子,嫌租金太贵了。她和我一样,也是公司的设计师,月薪应该和我差不多,其实,如果花销不是很大,完全承受得起那里的房租。
下了班,我像往常一样没有急着回家。几个“乡下人”都在公司耗着,可能也和我一样,与其回去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不如在公司上网打发时间。
我喜欢在一些BBS上看服装插画、摄影图片,有时也看文章,偶尔写一些文字贴上去。
我上了一个名叫“情缘似水”的BBS,几组精美绝伦的风景图片吸引了我的眼球。一组是西双版纳,一组是西藏,一组是天山,一组是九寨沟,另外还有几组是花草植物的特写。每张图片的下面都附上了一段文字,文字很细腻,很干净,像《Dreamcatcher》,像一双纤柔的手,轻轻抚弄读文章的人内心深处的某一根弦。
贴这些图片的ID叫“在路上”,他的个人图像是一个步行者的背影,在他的前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他的图片激起我写文字的欲望,于是我也注册了一个ID,“三醉芙蓉”。我在BBS上写下了一幅内心深处的图片,朝白暮红的木芙蓉和静静流淌的宓水河。
用文字描绘完木芙蓉和宓水河,我又看了会儿“在路上”的帖子,那些图片实在太美了,美得令人窒息,而那些文字又令人产生无限遐想。
“还不走吗,JUDY?”SAM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遐想。
我如梦方醒,一看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都八点半了,于是说道:“这就走。”
“还坐我的顺风车吗?”他一脸笑容。
“你没有约会吗?”据我的观察,办公室里的城里人和江南人几乎每晚都有约会,不知他们哪来的那么多约会。我来上海一个多月了,一次约会都没有,当然,我也不奢望有什么约会,我只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走不走?”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走。”我起身,收拾东西。
“我去取车,你在停车场的出口等我。”
“没问题。”
SAM先走了,我关上电脑,收拾完东西准备走。这时MAG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每天也走得比较晚,估计和我一样,也是一个人在这个拥挤的城市冷冷清清地生活着。SAM和我说的话她一句不漏的都能听到,如果她想听的话。
“你下班还有顺风车坐啊?”她说这话时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她的眼睛里有些令人难以捉摸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今天运气比较好。”我说。
“你运气是够好的。”她笑着说,笑得很复杂。
“走吗?”我也笑了笑。
“等一会儿。”她的眼光仍然停在我脸上,我有些受不了。
我从MAG的目光中走出了办公室。
我上了SAM的车,CD里正放着那首《Dreamcatcher》,单纯的音符,一尘不染的精灵。我对SAM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谢我什么?”SAM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问我。
“谢谢你让我坐顺风车,谢谢你让我听这么好听的音乐。”
“如果请你吃晚饭,你也会谢我吗?”
我有些意外,说:“你刚才怎么没说?”
“现在说不算晚吧。”SAM微笑着把车开到了马路上,却不是回绍兴路的方向。
“你真想请我吃饭?”
“当然,本来想请你吃馅饼的,可你又不爱吃,西餐吃得习惯吗?”
“还行,不过如果你喜欢吃馅饼,我愿意陪你吃。”
“我可不吃,没品位。”
“你为什么突然想请我吃饭?”我平时和他除了工作没有其他交往,关系一般,纯粹是同事。
“没什么原因,就是想找个人一起吃饭而已。”
我本来想问他难道没有女朋友吗,转念一想又懒得问了,干嘛要打听人家的隐私。
SAM带我去了一家位于南京路上的西餐厅,餐厅的环境很好,有悠扬的音乐,有盛开的百合,有飘逸的香水,有金发碧眼的洋人,有笑容可掬的服务生。
SAM把精美的Menu递给我,我一看,里面全是英文,每一道食物的价格都上了三位数,我有点心虚。宁愿他请我吃馅饼,多省事,一张馅饼,既有了主食又有了菜,还便宜。
SAM见我犹豫了半天也没点一道食物,于是看了眼服务生,对我微笑着说别担心价钱。我怕他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点了几道数字最小的食物。等我点完了,SAM连Menu都没看,就报出了几个名字,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
服务生脸上一直挂着职业笑,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被这笑容藏得严严实实,我想他一定在心底暗笑我是个乡下人。我突然感到压抑,觉得无所适从,而我的这一切又被对面的SAM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我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衣服一丝不挂的感觉,有些后悔和他来吃饭,我宁愿回家就着隔壁软绵绵的越剧吃方便面,尽管口感不怎么样,但没有压力。
还好,我在北京时去过几次西餐厅,知道该用哪只手拿刀、哪只手拿叉子,否则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了。
好不容易,一顿让我无所适从的西餐吃完了。SAM用信用卡结账,在账单上签字时他的动作非常娴熟,他似乎经常在餐厅签字。
离开西餐厅,SAM说去酒吧,我没同意。我不想让他继续看我的无所适从,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不会喝酒,学过但没学会,也许今生与酒无缘,每次去酒吧都只能坐一旁,看一些或性感或妩媚的女子端着酒杯,或举杯豪饮或低眉浅酌,喝得风情万种。
“夜才开始,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呢?”SAM的语气有些扫兴。
“我不会喝酒。”
“不会吧?”
“真的。”
“你真可爱!”SAM哈哈笑着,“那去喝咖啡怎么样?有家店的Macchiato非常不错,既有Cappuccino细腻滑爽的牛奶泡沫,又有Espresso浓烈的咖啡苦香。”
“我不太喜欢喝咖啡。”
“那喜欢喝什么?”
“茶。”
“那我们就去喝茶吧,我知道一家台湾茶楼的功夫茶非常不错。”
“今天不想喝了,我想回去休息。”
“你在家的时候你爸妈是不是对你管教很严厉?”
“没有。”
“那你是天生的乖乖女?”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你挺特别。”
“一般吧。”
“好吧,那咱们回家吧。”
SAM于是送我回家,他把我送到了楼下。我准备下车时,他微笑着说道:“不请我上去喝杯茶吗?”
“不好意思,家里很乱。”
“那好吧。明天早晨八点半我在路边等你。”
“你真让我坐顺风车?”
“当然。”
“那多谢了!”
“不客气,明天见!”
“明天见!”
“做个好梦喔。”
“好的。”
我的确也想做个好梦,或者什么梦都不做也行,只要不做那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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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错 了
木芙蓉
从此以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SAM几乎每天早晨八点半都准时把车停在了路边。我不用挤公交车,而且还可以听到好听的音乐,生活似乎有些明媚了。
SAM很健谈,每天在去公司的路上都和我天南地北地闲谈一通。他和我谈《洛丽塔》,谈米兰·昆德拉,谈凡·高,谈毕加索,谈巴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