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德王那里也得了消息,老太妃知道了念了好几声佛号,德王原还战战兢兢,如今可算是放心了。写了谢恩表笺,只等沐英从京里回来,好准备亲事。
众人有喜有忧,却也只有孙太后敢公然大发雷霆了。
此事了结,靖海侯离京,睿琛便预备着去西苑。
这日众妃嫔齐聚在仁寿宫,孙嫔说了几个笑话儿,逗得孙太后很是开怀。其他妃嫔虽不善言辞,但也众星捧月般捧着孙太后,孙太后自然十分受用。正热闹着,外面报皇上来了,众妃慌忙起身,趁着皇帝还没进来,检查各自的仪容,免得有不周到之处。
“母后这里好生热闹。”睿琛淡淡一笑,坐到炕上。
孙太后笑道:“正说着去西苑的事呢!这次你预备带哪几个去?可别再跟从前似的,只顾着和沐英裴绍胡闹,眼见着沐英也要娶妻了。”
睿琛本就预备着只带清浅同去,孙太后此时一说,到不大好办了。压下心中的不悦,笑道:“既然母后开口了,皇后和庄妃自然要带两位公主去的。至于旁的,孙嫔也一起去吧!”
没能跟去的虽有些失望,不过也算习惯了。只有陆昭仪求了又求,孙太后道:“这孩子也可怜见儿的,带她一起吧!”睿琛心底厌恶,但也答应了,陆昭仪大喜。
孙太后微微一笑,却不想到了御驾离宫那日,周太后特意送了清浅过来,并道:“这孩子身子不好,怕经不住暑热,西苑那里凉快,景致好,就当去散散心吧!”
孙太后怒目而视,她只当未见,亲自送清浅上了马车,回头就听孙太后恶狠狠的说道:“你非要与我为敌吗?”
周太后笑道:“姐姐这话好生蹊跷,这些年来,我对姐姐如何,姐姐就没有一丝感念?”
孙太后气极,指着她缓缓点头,咬牙说道:“好,你好得很!”贱婢,养不熟的白眼狼!没有我,哪有你今天!你存心与我作对,休怪我无情了!
夕颜望着孙太后含怒的背影,不安的看着周太后,欲言又止。周太后却道:“这么多年都在她跟前伏低做小,难得有这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时候。”夕颜暗自叹息,心下十分担忧。
33南台岛
寻常避暑,都是在南台岛上,此次也不例外。
南台岛三面临水,北有石桥与岸上相连,桥南为仁曜门,门南为翔鸾阁,正殿七间,左右延楼十九间,是岛上最高点。其南为涵元门,内为皇帝所居涵元殿。涵元殿北有配殿两座,东为庆云殿,西为景星殿;殿南两侧建筑,东为藻韵楼,西为绮思楼。藻韵楼之东有补桐书屋和随安室,东北为待月轩和镜光亭。绮思楼向西为长春书屋和漱芳润。
含元殿南为香扆殿,香扆殿之东有室北向,曰:“溪光树色”,再北接西向的房子,名曰:“虚舟”。香扆殿之西有室北向,曰:“水一方”,再北接东向的房子,名为“兰室”。室名典雅,以景咏之,耐人品味。
从翔鸾阁至香扆殿,形成一个平坦完整、参差错落、环拱有序的大院落。由香扆殿两侧缘梯而降,方知香扆殿为上下两层楼,东西奇石古木,幽径深洞,太湖山石垒就成奇峰峭壁,在玲珑剔透、雍容华贵的殿阁之外,又加上了天然山林的景致。①
皇帝自住了涵元殿正殿,皇后带着大公主住进庆云殿,庄妃携二公主入住景星殿。孙嫔和陆昭仪二人自然择了藻韵楼和绮思楼,唯有清浅,住在南边的香扆殿,临水而居,倒也清静。
一切安顿好之后,清浅上了二楼,就着刚沏好的碧螺春,清香袅袅,放眼望去一片蔚蓝海子,顿觉心胸宽广不少。
瑶琪持了一件绿绫披风披在清浅身上,道:“这儿有风,娘娘小心身子。”清浅笑道:“此处微风拂面,很是惬意,我又不是纸糊的,风一吹就倒不成?”虽这样说着,还是将扣带系上了。
瑶琪见她气色尚好,又道:“娘娘可要去涵元殿给皇上请安?”
清浅垂眸,缓缓吹着白玉碗里浮着的茶叶片子,道:“这会子只怕皇后她们都在,我何苦去凑那个热闹。”
瑶琪便不语,她跟了这位娘娘也算有些时日,寻常见她极是沉稳安静,即便是跟下人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面上虽瞧不出什么,到底心中还有些成算。她原是太后指来,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好好照拂林娘娘,只是日日相对,到觉林娘娘并非一味软弱,而是进退有度之人。
就见清浅小口小口才啜茶,然后放下茶碗,起身笑道:“赶了大半日的路,我实在有些累了,你扶我去歇会儿吧。”
瑶琪忙扶了她去寝室,伺候她歇下,放下缴销帐,在外候着。
这一觉起先睡得并不踏实,只是四下寂寂,阖目久了,便觉困意袭来,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就觉浑身骨头都有些绵软,坐起身来,刚撩了帐幔唤一声:“瑶琪。”却见外头临窗坐着一人,九梁玉冠,琥珀色交领暗纹道袍,正笑吟吟的望着她,不是睿琛是哪个。
睿琛见她醒了,走到床边坐着,柔声问:“睡得可好?”
清浅欲行礼,被他按住,她捋了捋耳畔的青丝,笑道:“皇上这会儿怎么来了?我睡得沉,竟不知是几时了。”
“我也是见你睡得沉,就没让人叫你。”说着看一眼铜壶,道,“都申时三刻了,我今儿让人在涵元殿摆宴,待会儿咱们一块儿去。”
清浅这才知道自己确实睡得久了,忙道:“容我起来梳妆。”睿琛许久未和她独处,方才打发了宫人,可不想这会儿又叫来。便有些腻歪的把她抱在怀里,说:“也不急,咱们两人说会儿话,用不着旁人碍手碍脚的。”
清浅失笑,道:“误了时辰不好。”见他还不肯放手,无奈的说:“我不叫旁人,自己来就是了。”
睿琛这才放开她,亲自给她挑了一件桃红妆花湖绸褙子,她素来不喜这些艳丽的色彩,只是他既喜欢,也只好穿上了。
坐在梳妆镜前,睿琛又凑了过来,看她一缕一缕的梳着头发,直到将如墨的乌发盘成一个漂亮的发髻,在发髻上插了两支海棠花发钗。他不由自主的拿起她的牙梳,想起那些夜里她青丝如瀑,在自己身下缱绻缠绵……忽的悠悠说道:“若是有来生,我就变作你的梳子,每天早晚都被你握在手中,抚顺你的三千烦恼。”
清浅的手一顿,心底流过别样情愫,又见他冲镜子里晃了晃手中的梳子说:“这个给我了。”她也一笑,道:“说的好听,原来是变着法儿的要我东西。”睿琛笑道:“我都给了你那么多东西了,你随便给我一样也不愿意,真是小气。”好像真的怕她要回去似的,笼到了袖子里。
清浅不再跟他耍贫嘴,挑了两枚海棠花耳塞戴上,重新匀面上妆,这才唤了人进来,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与睿琛一同去了涵元殿。
见他二人同来,陆昭仪对清浅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皇后和庄妃自然不会在面上如何,美儿略一怔忡后,也恢复了常态。
落座后,美儿便问清浅:“妹妹身子可大好了?前儿一直想去瞧妹妹,只是要侍奉孙太后,到不便宜了。此次能同妹妹一道来避暑,咱们姐妹也好亲近一番。”
清浅只淡淡一笑,道:“多谢姐姐,我精神仍不大好,只怕冲撞了姐姐。”
美儿也知道,自从两人都成了皇上的妃嫔,便生疏了。自己碍着孙太后,也因为愧疚、妒忌,不愿与她亲近,却不知她是为何与自己生分了——自然不会发现那些事是自己做下的,否则自己哪还有命在?若以为自己跟她争宠,那更是可笑!不过是,枉担虚名罢了。
想到此处,美儿又看一眼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的神色永远那么淡漠疏离,隐隐含着不怒自威。却不知他与清浅独处时,是否也是这般。
美儿看着睿琛,皇后却在看着清浅。才到这儿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她了,连她们给他请安,也以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