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看向柳,後者正低头沈思著什麽。他转过头,正看见排开围观人群,努力挤过来的那锦。那锦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似乎是跑过来的,汗水湿了鬓角,注意到杰森的视线,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从而证实了警察的话,马路卡真的死了。
问题是,他们是想要马路卡死,但是现在马路卡死了,却不是他们杀的。那麽又是抢先一步找到了马路卡杀了他,又嫁祸给他们?或者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在暗处的某个人其实早就谋杀了马路卡,只是将他的尸体隐藏了起来,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要知道,要藏一个死人,可比藏一个活人简单多了。
“请合作。”为首的警察掏出手铐。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麽转圆的余地,杰森咬了咬牙伸出双手,为首的警察给他拷上手铐,动作粗暴。杰森皱了皱眉头,心知此时大有蹊跷,今天晚上恐怕要吃大苦头,不过那又如何,他高傲的冷哼,铁窗户里面,他又不是没进过。
跟著警察们走了两步,杰森突然想起什麽似地道:“等等。”
然後还不等警察反应过来,他就动作迅速地扭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塞给了从刚才开始就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柳,然後转过身去,昂首挺胸,大踏步地离去,甚至走在了警察们的前面,要不是他手上的那副手铐,别人恐怕要觉得那群警察不过是他的跟班。
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地从人群中看见微笑而立的肯特,眯起眼睛来比了一个中指,随後就被压住头按进了警车里。
柳目送杰森离去,面无表情。那锦站在他的身侧,连头也不敢抬,冷汗一层一层湿透了背脊,汗水从额头沿著下颚留下,也不敢抬手去拭。乔。林是个善於察言观色的人,不要看柳,光看那锦的反应也知道此时不宜多嘴,当是有多远躲多远才是。
打破这令人发颤的沈默的是酒会的组织者,毫不知情的大肚子意大利男人闻讯一路奔跑而来,肚子上硕大的赘肉随著他的动作有节奏的上下抖动著,最後在柳的勉强停了下来。
“柳先生,杰森先生他?”他自然不知内情,在他口袋里杰森的名片上,赫然写著某酒会会长的头衔。
柳勾起嘴角,平和地露出一个微笑:“误会一场罢了,我去处理一下,失陪。”
“您请您请。”意大利男人一边擦著额头的汗水一边侧身让开,而实际上,他侧不侧身所空出的空间其实没有什麽太大的区别。
柳在前面走,那锦和那戈一左一右赶紧跟上,乔。林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
那戈为柳开了後座的车门,自己上了驾驶的位置,那锦赶紧开了副驾的门,乔。林看看前面,又看看坐在後面面色不变的柳,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走回去生存的几率会大一点。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柳还是没有说话,那戈不知道该往哪里开,也不敢贸然发动车子。车里的气氛更加叫人喘不过气来,除了柳,谁也不敢多动一下。过了半晌,那锦实在支撑不住,视死如归地扭头道:“柳先生,马路卡不是我们下的手。”
柳笑了一下,当然看到他这个笑容的其他三人并没有因此而觉得轻松一些,反正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柳看著那锦说:“就算是你们下的手我也不会怪你们,我说过,再完美的人也不能保证一个错也不犯。”他顿了一下:“你们做错了事我是不会怪你们,但是如果做错了事情,还不懂得如何补救,非要让我来帮你们补漏子,我又要你们何用?”
“废一只手吧,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後。”
那锦点头,默默承受。那戈沈默,甚至松了一口气。
从柳说“我又要你们何用”的时候,乔。林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於是当柳让那锦废一只手的时候,他连恐惧的力气也没有了。柳是意大利黑手党历史上最美的男人,这一点他早就认识到了,但是直到今天,他才深切的体会到那後面的一句话,最狠的男人。柳的狠,并不是残忍,他的心太狠,对於崇敬他的人,爱他的人,他给予他们足够的宽容和温柔,但是这些宽容和温柔,在触及他的某个底线之後,却能让人痛到无力,鲜血淋漓。
“回庄园。”
那戈应声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出了十分多锺,柳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乔。林偷眼瞄他,发现他手指在动,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手里拿著一只大约是怀表的东西,细细回忆了一下,大约是杰森在走的时候塞给他的吧。他心里一动,大胆地问:“您不请律师吗?这里的警察局都很黑,杰森先生会吃苦头的。”
这时候车子已经进了庄园,柳随手将手里的古董怀表丢给乔。林:“我从来不知道,不听话的人也是值得被原谅的。”
他下了车,接著说:“被骂,就受著,被打,就挨著,有些事情,自己经历了才明白会是痛的,我不可能照顾他一辈子,如果吃些苦头能让他懂得看待事情的轻重,那我会对他曾经的愚蠢决定心怀感激。”
三个人站在车边,动也不敢动。
柳走了几步,转过身来向那锦招了招手:“跟我来,说说你查到的东西,如果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情,那你另一只手也不用留著了。”
那锦赶紧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进了屋子,乔。林才松了口气,看向身边一脸凝重的那戈,想起他和那锦是一卵双身的兄弟,不由得心寒:“柳先生,是认真的吗?真的要废了那锦的一只手吗?”
好半天那戈才深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语调里充满了疲惫:“柳先生都这麽说了。”
“但是,你们不是他一手带大的嘛?而且,他这样决定,你都没有意见吗?那锦是你的亲兄弟哎。”
“马路卡跑了这麽大的事情瞒著不报,是那锦太不知道分寸了,被惩罚也是应该的。柳先生和我们之间,你是不会懂的,他是为了我们好,痛的越深,记忆才越深刻,下次才不会再犯,在我们的世界里,错一步真的不是只少一只手这麽简单,柳先生是不希望我们以後平白送了性命,他不可能护我们一辈子,这是真的。”
“什麽意思?”
那戈看了他一眼“你以後会知道的。”
乔。林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古董怀表,怀表的表面还是温暖的,也不知道是杰森的体温,还是柳的。以後会怎麽样,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喜欢温柔的柳,喜欢他宠溺的目光,无可奈何的目光,他也不讨厌总是偷偷用目光追随著柳的杰森,因为嫉妒对自己发怒的杰森。在这座庄园里,每天都懒洋洋的艾玛也好,冷漠的那戈也好,狡诈的那锦也好,似乎都让他忘记了这是一座属於克莫拉的庄园,如果能够一直都忘记就好了。
黑色的优雅 第六章 6。3
6。3
“这个人你认识吗?”一张照片被凶狠地拍在桌面上。
杰森瞄了一眼,不是那肥的流油的马路卡是谁,随口答道:“不认识。”
突然感觉到背後有风袭来,他本能地伸手,虽然接住了挥过来的皮带,但还是被强大的力道震得的虎口发麻。他痛得皱了一下眉头,转身看见另一个警察拿著皮带站在背後。那个站在背後的警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手上一用力,抽回了皮带。
“你最好合作一点。”坐在他对面的警察道。
合作?杰森冷笑,揉了揉被抽的发红的虎口。恐怕今晚就算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免不了受这皮肉之苦。
“不好意思,刚才没看清楚,我再仔细看看。”他假笑了一下,伸手将照片拿了过来,不出意料之外,皮带又飞了过来,他这次既不躲也不闪,硬生生地受了下来。
“好好看,别玩花样。”夹杂著嘲弄语调的声音从後面传来,是拿著皮带的人。
杰森强忍著心中的怒火,将照片压在桌子上:“嗯,这个人,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