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洛看着那孩子渴望的模样,只好低了头:“自然是求你!”
“哦?求我?求我什么?”
“你就把那功夫教给所有的人,不就行了?”
叶橪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懂!”
烟洛茫然:“什么?”
“你说呢?”
烟洛垂了头思索了一阵,不太情愿的吞吐了几个字:“物竞天择!”
自然界里,最强的最适应环境的动物才能生存,那些弱小的残缺的,要么被族群保护着,要么就被无情的淘汰。叶橪也许只是想教他们一点点粗浅的功夫,让他们自己选出他们的领袖,成为团体,也就更有生存的希望。
叶橪的笑带了许多的层次,深深浅浅似有若无,话语并没放松,却是对那几个小乞丐讲的:“如今天下大乱,你们唯有变强,成为最强的一个,才能生于乱世成于乱世,你们懂不懂?”
其中一个孩子拿出了叼着的包子,脆脆道:“懂!我要学好功夫,就可以在战场作个大英雄,杀光所有的敌人,当上大将军,天天吃包子!”转头看看烟洛:“姐姐,我说的对吗?”
烟洛被他问住,回思一遍,对叶橪清叹:“那首曲子,还有一阕曲词。你要不要听?”
“好!”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叶橪愣了一下,几个孩子分明的没有听懂,一副懵懵的神色。那个失去了资格的小孩子忍不住问:“什么意思啊?说给我们听吧!”其他几个不能动的孩子都心有戚戚焉得点头。
烟洛的语调似夜里缓缓风过:“就是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无谓而残忍的。而所谓的权势辉煌,亦是过眼云烟。你们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可以学武防身,但不该为了杀人而去习武,你们明白吗?”
叶橪的眼底沉了一沉,从怀中掏了本薄薄的小册子出来。那是前段日子烟洛一时兴起,预备练点根基功夫买的,后来是可以想象的闲置没用过,不知怎么揣到了叶橪的荷包里。他将那小本子甩在石头上,背过脸去,“随你们自己练吧,我的功夫,不敢教给你们。”
那群小乞丐到底还是孩子,开心的都松了筋骨,一窝蜂的蹦起来去抢那本小册子,吵吵嚷嚷的闹到旁边去了。烟洛这才察觉自己刚才无意中刺到了叶橪的痛处,心头淡淡漂起一层歉意。忙跟了过去,声音清脆如溪流敲击石块:“叶橪……”
叶橪不回头,只是一径的沉默。
烟洛只得解释道:“我,我失言了。以前的事也都过去了,你别介意!”
叶橪依旧是不回头,被那盘根错节的暗色花纹笼了一身,渐散的光线里,身形妖异的修长而孤单。
“对不起!我道歉!”烟洛微微急红了脸,她知道,她其实该感激叶橪诸多事情。他一路陪伴策划路线,他插科打诨将她拖出了种种愁绪,他虽然轻薄,却也仅只点到为止,玩笑的成分居多。对自己,他的确是个极好的同伴。可是眼下,他一片好心,却被自己误会,又拿话刺伤了他。想想真是不该的,急切中转过去面对着叶橪,真心道:“叶橪,别生气了。这次是我错,不然还了回来。你随便骂我一句什么,我都乖乖受着,好不好?”
叶橪的大眼睛忽的一闪,却开口了:“我不骂你,但你要答我一个问题!”
烟洛隐约猜到了他的问题,俏脸一凝,再看看对面那个一脸玩味的少年,吸了口气道:“你问吧!”
“你为何拼死也要离开大周?”
“为了逃婚!”烟洛尽量想答得简短。
“哦?”叶橪起先挑了挑眉,一排睫毛精致的似乌黑的鸦羽,覆住了双眼的神情,“为了谁呢?”
“一个问题已经过了!”烟洛避开了他灼灼的探视,低声的提醒。
叶橪的心情不期然晴朗开来,拉过烟洛,笑得蛊惑:“或者,以后,便为了我吧!”
烟洛恼了,欲甩手又停了下来,声音清清冷冷的:“叶橪,为什么总是撩拨我?”不仅撩拨,而且试探,他们就像两个打桥牌的对手,中间永远隔着一道墙,一直不断的揣测着对方的用意,很,累心!
叶橪恢复了痞样,唇角弯弯的非常漂亮:“我喜欢!”转了转头,那笑容却凝在面孔上,生生的僵了,握住烟洛的手也情不自禁的紧了一紧。
诧异的随他的视线望去,那个在饭馆里邀她闲谈的中年客人已经走了出来,潇洒的一个飞身骑上了仆人牵来的马,青裘包裹的身子倒更显得英气十足了。他没有四顾,提了提缰绳,轻松的策马奔去,身后卷起阵阵的尘土,翻腾层层,模糊了远去的马影人形。
叶橪一言不发,率先回到了小饭馆,秋萍迎了上来,笑笑道:“小姐,刚才那位客人走了。临走叫我带个口信给小姐。”
“哦?什么口信?”烟洛随口问。
“他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他记下了!多谢!”
叶橪眼底微透不安,插嘴问道:“你是指刚刚走的那人?”
“是啊?怎么了?”
叶橪冷笑:“你道他是何人?”
烟洛不耐烦了,顶了他一下:“不过就是个擦肩路人而已,能有什么?”
叶橪一下一下轻叩着桌子,语声不高,却显得有些狡猾。瞧住烟洛二人的神情就像只等待好戏的猫,“他就是南唐皇上的亲弟弟,这儿当今的太子——李景遂!”
不得不做的事
烟洛诧异了一刻,倒笑了,不太在乎的耸耸肩往回走,“那又如何?”纵使那人是南唐的太子,又与她何干?正经的李璟李煜,才是南唐的真主。而自己遇上的几个男子,更是赫赫声名的千载帝王,曾经沧海,这点点巧合,还不足以叫人吃惊得乱了方寸。
日头的余晖依旧摄人,叶橪沐在光中,浅浅眯了眼。鼻翼间萦绕的淡淡一层脂香,香得渺茫,无端端却牵动人心。抿住嘴角跟了上去?